戴竹帛
殘陽如血。大團大團的紅把天涂抹得如凡高的現代派畫,余下的幾滴紅透過林中的縫隙灑落在小徑中漫步的行人們的身上。火柴盒式的樓房層層疊疊,編織著許多撲朔迷離的人生故事。
久違了,我的黃昏。
望望那遠遠的落日,會覺得心無窮盡地遠了,身子空落得很輕很舒坦,癡癡地望著那縷縷天邊的彩霞飄動,心里就有一份長長的快樂和適意。
有時候,被功利所累,使我不敢輕慢,衣服穿得本來就很多,還得套上幾層,擠壓著膨脹的身軀,擠壓痛苦的心靈。唯有你——可愛的黃昏方使我忘卻外面的沉重。
任意拿一本書,任意地翻到某一頁,款款地走進那漸漸暗下來的黃昏里,隨便讀上幾行間或抬頭去讀頭頂上那似懂非懂的天空,去讀自由自在的彩云,心里就有了海闊天空般的遐思,那堆積的煩憂此時都釋放了,我可以脫下那幾件多余的服裝了。
涼涼的風飄拂在臉上,我想大自然也和我一樣有飄忽不定的思緒,那思緒凝結了,就變成了雨雪,伴著“北方的狼”的嚎叫和“我沒有怨你”的聲音,在黃昏里無牽掛地飄蕩。
晚霞脫下輕佻燦爛的外衣灑脫地在黃昏這個大舞臺上跳著古典華爾茲,使人感到那是一道深奧的哲學命題。
黃昏是衰老還是一種成熟?應把黃昏捧來合在唇間,吹成一葉輕舟,蕩漾在青春自由的海洋中,飽嘗生活的終極快樂。
宇宙雖大,實難劃下一道暢快淋漓的軌道;掌間雖小,卻有翻云覆雨的快樂。應該瀟灑是永遠的魅力,瀟灑起來,凡事就變得晴空萬里。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我無意推卸沉重,深知有行才有止。有疲頓才有愜意,何況在我的生命中有一種實在的充實。
在人生中,我會珍惜這樣的黃昏,我愿投到給我撫愛的黃昏的懷抱中,去盡心事受一下這奢侈的柔情。黃昏點綴著我的世界,演繹著我的人生,闡釋著我的愛情。
我不屬于黃昏,但我擁有黃昏。
哦,我的黃昏。
(劉軍摘自《人民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