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子上下

〔新加坡〕周粲

年輕的爸爸和他的九歲的兒子一起在后花園放風箏。小小的花園，小小的風箏。

小小的風箏飛啊飛啊，就飛到了墻頭上，墻頭上的野花把風箏緊緊地纏著。

于是，爸爸說必須去拿一架梯子來。然后爬上梯子取下墻頭上的風箏。爸爸要爬上梯子。但是兒子說:“爸爸，讓我來吧!”爸爸看了他九歲的兒子，想了想說:“也好，讓你來就讓你來。”

猴子一般地，兒子爬到梯子的最后一級了。兒子轉過頭來嘻嘻地笑。他的笑聲象用早晨的牽牛花吹出來的。

解開了風箏繞在野花上的線，正要下來，爸爸卻用一只大手和一個聲音制止了他。爸爸說:“慢著。”

兒子停住了，望著爸爸，用眼睛問爸爸:“怎么啦?”

爸爸說:“我先講個故事給你聽了，你才下來。”

于是兒子笑得更開心了，他一手抓住梯子，一手拿著風箏，等爸爸講故事，爸爸講的故事，沒有一次不好聽的。

爸爸說:“從前有個爸爸告訴他那站在一架很高很高的梯子上的兒子說:‘你跳下來，爸爸一定會在下面把你抱住。”

聽見爸爸這么說，兒子很放心，就象游泳時跳進水里去一樣，縱身一跳。哪里知道，當兒子就要投進爸爸的懷抱里的前一秒鐘，爸爸的身體一閃站在一旁。兒子撲了空，掉在地上。屁股差點開花，哭哭啼啼地站起身來，兒子問爸爸為什么要騙他。爸爸說:“我要給你一個教訓，連你爸爸的話都靠不住，別人說的話更不必說了。”停了一會兒，爸爸繼續說:“我們再來照著做一次，好不好?”

兒子一聽，臉都變白了。

爸爸說:“不要怕，勇敢一點，你只要跳那么一次就行了，我要你留下深刻的印象。免得你以后長大了，容易上人家的當。”

但是兒子顯然沒有被爸爸的話所說服。他臉上驚愕的表情絲毫沒有消退。然而他還是不敢違抗命令，他站在那兒，動也不敢動。

爸爸開始發號施令了:“聽著啊，我喊一、二、三，喊到三的時候你就跳下來，然后我就把手伸出去假裝要接住你的手縮回來，讓你跌一個屁滾尿流。”

站在梯子上，兒子的臉象一粒還沒有熟透的橘子。

爸爸喊:“一二三……”

咬緊牙根，忍著淚，兒子從梯子上跳下來了。他等待著自己的身體象一個南瓜“噗”的一聲，摔得支離破碎……

然而，好奇怪。爸爸的手竟然沒縮回去，他的身體也沒移開。他還是定定地站在原來的地方，他把掉到他兩手中的兒子，牢牢固固，結結實實地接住了、抱住了。

兒子雖然沒有受傷，但是他的神情比剛才還要疑惑。張大了眼睛。他問:“爸爸，你為什么騙我?”

爸爸笑出聲來。爸爸說:“爸爸要讓你知道:即使是別人的話，有時也是可以信的。何況是爸爸的話呢?”

所有的玫瑰花，都回到了兒子的臉上。他摟著爸爸，不住地吻爸爸的雙頰。

爸爸和兒子拉著風箏，向后花園的一角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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