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程
濟南空軍某師師長魏仁義穿著飛行服坐在機艙里,手拉操縱桿,把飛機的尾翼拉得左右直擺。
“感覺如何?”我們站在機翼下很是認真地問。
他的下巴刮得鐵青。濃密的眉毛在白色頭盔下只輕輕一翹,便從機艙丟下一句話來“沒感覺。”
“在天上飛行害怕嗎?”
“那該請教汽車司機?!?/p>
如果這次提問攤在一個剛從航校畢業的飛行員頭上,回答肯定沒有如此輕松,但對于一個已安全飛行近2000小時的特級飛行員來說,問這種問題顯然不太合適。魏仁義從16歲進航校,到今天,他已同戰斗機打了20多年的交道。他太熟悉飛機了。
但魏仁義活得并不輕松。國家將一個航空兵師交給他,他有責任把這個師的工作做好,尤其是要保證飛行訓練的安全。他非常清楚一架戰斗機和一名飛行員在我們這個不算富裕的國度里的價值了。他差不多為每一次的飛行訓練的安全而擔心。
空軍是支專業性很強的部隊。一支現代化的空軍不但需要擁有現代化的飛行設備,更需要擁有政治素質和技術素質都十分優秀的官兵。因此,魏仁義經常在工作中強調,在空軍現有的飛行訓練條件下,要保證飛行安全,提高戰斗力,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調動部隊官兵的工作積極性,提高他們的政治覺悟和業務水平,使他們每個人都在本職工作崗位上盡職盡責。
師長從飛機上下來,脫下飛行服,換上一身便裝,然后對我們說:“別采訪我,我帶你們去見幾個人。”
志愿兵石柞榮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边@句話對志愿兵石柞榮來說,應該改為“鐵打的營盤鐵打的兵”。
1978年,從小就失去了父母雙親的石祚榮從江蘇東臺市入伍來到了這個航空兵師當了一名通訊兵。當兵12年,他前后送走了8批戰友。和他同年入伍提干的戰友軍銜最低的也是上尉,而他還是個志愿兵,官銜是4個兵的導航臺臺長。
或許是從小失去父母的緣故,石柞榮對于家庭有一種本能的渴望和向往。1983年,部隊將他從別的導航臺調到離機場隔著兩條河的西近距導航臺當臺長。這是一個建在雜草和亂墳堆上、只有四間小平房的導航臺。夏天,灼熱的太陽將平房和亂墳堆烤得像個蒸籠;冬天,一股股刺骨呼嘯的北風刮進破舊的平房。沒有鮮花,沒有電視,沒有笑聲。導航臺好似荒原上一座孤廟,幾個光頭士兵如同幾個光頭和尚,24小時守在這里,擔負著機場方圓幾百公里空域的飛機轉場、迫降、訓練任務。單調乏味的工作和艱苦寂寞的環境加在一起,使得到這里來的戰士吵著要調走。
如何留住大家安心工作呢?石柞榮首先想到的是把導航臺建成個像模像樣的家。
他和戰友們一起搞了一個“五年規劃”,這個規劃并不復雜,但非常實在,實在到只有兩句話:“自己的臺站自己建,五年建成花果園?!苯Y果,在五年之后,石祚榮和戰友們一起,花了2000多個勞動日,挖土石方200多立方米,平整了地面,鏟除了荒草,開墾了菜地,修了塑料大棚,種上了葡萄,栽下了冬青、桃樹、石榴樹,挖了小魚池,砌了雞兔舍,建起了俱樂部、電視室、閱覽室……整個導航臺面貌一新,變成了小花園。到這個臺工作的戰士安心了??哲娝玖畈客ㄓ嵅块L看了這個導航臺后感慨地說:“我走完了空軍100多個導航臺,還沒發現比這個臺更好的?!?/p>
更難得的是石柞榮對待戰士像對待自己的親兄弟。齊齊哈爾入伍的孫沛的對象讓汽車撞了,生命垂危,家里發來加急電報催他回去。與此同時,石柞榮的妻子正病重住院,急需他回去照顧,也接連發來了兩封電報。怎么辦?石柞榮決定自己留下來值班,讓小孫回去看看。人心都是肉長的。孫沛心里清楚,石柞榮的妻子長年病休在家,又一個人帶著孩子,家里的困難可想而知。他泣不成聲地說:“臺長,你比我親哥哥還親。”
偉大出于平凡。石柞榮以自己的無私奉獻把導航臺建成了空軍一流的導航臺,六年中三次榮立集體三等功。
飛行員袁海英
我們沒有見到飛行大隊長袁海英。他帶著自己的飛行大隊到另一個機場執行戰備值班任務去了。但從師長的介紹中得知,袁海英是個十分能干英俊的小伙子,少校軍銜、一級飛行員,“空軍學雷鋒先進個人”。
但我們在部隊小賣部的柜臺后邊見到了袁海英的妻子。
我們握手問好,就在柜臺邊聊了起來。“您哪年隨軍的?”“去年?!薄爱旓w行員的妻子不容易吧?”“怎么說呢?您別看我們平時在一個軍營內,幾天見不著面是常事。部隊有規定,飛行員只要有飛行訓練,頭天晚上就得吃住在飛行員宿舍里。到外地去執行任務就更不用說了,幾個月見不著面算是短的,這不,這次出去就得要9個月后才能回來。我們家那口子是大隊長,事兒多。不過,我已經習慣了?!?/p>
沒有豪言壯語,但每句話都實實在在。
我們從一份材料上看到了發生在袁海英身上的幾件事。
艦校畢業后袁海英當了一名飛行員。他認真鉆研航空飛行理論,以嚴格的科學態度飛好每一個課目。他飛行1400多個小時,從未發生過事故征候,在同期入伍的飛行員中,率先取得了一級飛行員資格,成為全天候飛行員和飛行教員。從1984年以來,他一直是師戰術小分隊的重要成員。1984年7月的一天,他和戰術小分隊的戰友接到一等轉進打敵空飄氣球的命令。他架機直插藍天,迅速捕捉到目標,用準確的炮火將敵氣球一舉擊落,榮立了三等功。
1989年9月30日,袁海英的妻子隨軍來到了部隊。但恰在此時,上級決定讓他立即架機去另一個機場擔任新飛行員的夜航訓練教員。袁海英只說了句“沒問題”,就告別了剛見面的妻子和孩子,投入到夜航訓練中去,圓滿完成了上級交給的任務。
1989年7月的一天,一名女青年因對家庭包辦婚姻不滿而投水自盡,被途經此地的袁海英發現。他冒著生命危險,奮不顧身跳到水中,將女青年救了起來,并熱情地開導女青年,幫助她揚起了生活的風帆。
教導員郝立寬
郝立寬不屬于那種鋒芒畢露的人。但從他貌不驚人的外表上卻可以發現只有軍人才有的那種節奏感很強的力量。
1986年7月,上級決定把他從導彈中隊調到師修理廠任教導員。他心里明白這次調動的原因。師修理廠過去是個先進單位,現在卻紀律松弛,管理混亂,人心渙散了。上級調他去,無非是想讓他扭轉局面。
癥結在哪里呢?一個月后,他發現修理廠的問題出在吃喝送禮上。廠領導沒用心思抓管理,一些戰士想入黨,提干升學,轉志愿兵,常常向領導送煙送酒。吃了別人的,說話嘴不硬,拿了別人的,原則就做了交易。
根子找到了就對癥下藥。郝立寬在全廠大會上宣布了兩條:干部不準隨便吃喝,要吃要喝可上我家。今后戰士入黨、上學、轉志愿兵一律經過群眾評議,群眾通不過,就是給領導送金山也不行。
這兩招真管用。廠里的精神面貌馬上就發生了變化。加班加點的多了,學技術的多了,關心部隊建設的多了。
但這些變化決不是在舉手之間發生的。其中凝結了郝立寬的許多心血。1987年9月,郝立寬為修理廠聯系業務回來參加一個生產會,剛從座位上站起來講幾句話,人就一頭栽了下去。送醫院一診斷:疲勞過度導致甲狀腺功能亢進而失去了知覺。醫生要他住三個月院。他惦記廠里的工作,沒住幾天就偷跑回來,沒日沒夜地撲在工作上。
作為基層政治主管,他操心最多的還是戰士的進步。他在廠里建立了一支強有力的政工隊伍。全廠干部戰士,他都談過心,有的多達幾十次。對戰士的生活更是關心。電鍍車間離廠部較遠,看電視不方便,他把自己家里的電視機搬過去,伙房買不到大米,他把自己家的大米交給炊事班給戰士改善伙食。在他的帶領下,修理廠由后進變先進,連續兩年評為師先進單位,榮立集體三等功。
我們明白了魏仁義師長的意思。沒有像石柞榮、袁海英、郝立寬這樣一批忠于人民,忠于祖國的軍人的奉獻,就不會有這個航空兵師幾年來的安全飛行記錄的“先進訓練師”的光榮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