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珂
在自然界,絕大多數沒有防衛能力的物種,常常具有某種天生的偽裝能力,使自身和所處的環境渾為一體,從而不被捕食者發現。然而,捕食動物和被食動物之間的戰爭是永無休止的,某些物種為了保護自己還另具招數。如許多昆蟲體內貯存著惡奧難吃或有毒的化學物質,使捕食者吃起來就作嘔或招致危險。一些昆蟲在受到攻擊時,還可從特殊的分泌腺內釋放出類似的物質,有的昆蟲則能合成這類化學防護劑。這類化學物質主要是昆蟲從它所攝食的植物中獲得(植物產生這類毒素亦是為了抵御自身的敵害)?;瘜W防護不僅昆蟲采用,熱帶蛙類和蟾蜍也具有某些最強烈的毒素,只需極少數量就可使捕食者的心臟停止跳動,有的毒劑在數秒鐘之內就能奏效。
費解的是大多數有毒的被食動物外表油光水滑,似乎故意炫耀而把身上的斑紋打扮得五顏六色,鮮艷奪目,同時還以出眾的舉止喬裝得惹人注意。這就是所謂的警戒色現象。這種現象提出了一個進化理論:被食動物怎么會在敵害面前大肆炫耀自己呢?就連達爾文也在《人類由來》中指出,任何單個動物,無論它采用化學的或其它威懾手段把自己保護得多么周到,要想在可能的捕食者面前招搖自己是不可能的。因為缺乏經驗的捕食者很容易發現它,從而經常獵取,使其不能生存。顯然,警戒色作為一種防衛手段似乎注定要失敗。有意思的是在當今世界上,警戒色卻仍是一種真實而普遍的生物現象,并且已經發展到了許多不同的物種。那么它到底有什么優點,使得它具備某種補償優勢來彌補其固有的不足之處呢?
早期的科學家為了解決達爾文的這個難題,曾推測:如果把毒性與鮮明色彩聯系起來,也許捕食者就容易記住避開有毒的被食物種。這個觀點從直觀上看是有道理的。譬如一個少不更事的幼童,好奇地去觸摸跳動的火焰被燒了一下,這種經歷要比他在地面上奔跑摔了一跤記憶得更深刻,再看到火時,他會說:“不能摸”,可是在路上摔跟頭卻還經常要發生。
有人做試驗來證明這個推測:讓小雞啄食難吃的碎食料。食料的一半染成與地面一致的顏色,使之不大顯眼,另一半食料的顏色則與地面形成鮮明對比變得異常醒目。開始時,小雞吃顯眼的食料比較多,但很快學會不再啄食它們。與開初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小雞后來只啄食不顯眼的部分。即使持續很長時間以后,小雞也全然學不會回避那些與環境色調一致的食物。這個試驗說明:對于同樣難吃但帶有警戒色的食物,小雞開始吃食時越是經常碰到就越能迅速、完全地學會回避。
遺憾的是這個試驗不能排除另外一種假設:即突出的色彩本身就可能使捕食者產生較迅速的“回避知識”,而這正是警戒色的最大優點。鮮明色彩所起的作用并非被食動物蓄意招惹,而是要與眾不同嚴加區別。有的科學家依此斷定,由于大多數被獵物都是隱蔽的,醒目的被獵物對于捕食者來說就是十分奇特和不可思議的了,這種奇特感可使捕食者更易于將被獵物的形象與危險聯系起來。
然而,這個問題迄今尚未了結,事情還有另外一面。某些鳥類不必學會回避色彩鮮明的有毒昆蟲,它們天生就具備這種回避本領。在沒有經驗的歐洲椋鳥面前,放上兩種蠕蟲,一種涂上黯綠色,另一種仿效大黃蜂的警戒色圖案涂成黃、黑色條紋。結果鳥兒毫不猶豫地吃掉了黯綠色蠕蟲,而對具有黃、黑條紋的蠕蟲疑心重重,凝視良久,繼而啄來啄去,僅僅是嘗試卻不吞食。而對于小雞來說,它們不但對黃、黑色條紋有種天生的反感,也對單純黃色、紅色以及紅黑混合色彩的被獵物望而生畏,并且條紋本身并不能增強這種天生的回避特性。
這又產生了一個有趣的問題:為什么有如此之多的昆蟲具有警戒色條紋呢?符合情理的解釋只能是,條紋同時起著保護色和警戒色兩者的作用。從遠處看,條紋圖案可分散被食動物的外形輪廓,使之變得模糊不清。從近處看,同是這一圖案卻又是顯得那么觸目驚心。這樣,條紋可使被食動物同時占據著兩種最佳地位:其一是不大可能被捕食動物發現;其二是一旦被發現也可提供警戒式的保護。
如今,在捕食與被食動物之間的生存斗爭中,被食動物這種天生的回避能力有了進一步的發展,這使得沒有毒性的昆蟲也敢于用鮮艷的色調來渲染保護自己,不必制造毒素就能玩弄“騙術”。此外,某些捕食動物也進化了它們的生理機能和行為舉止,使自身具有對付某些有毒獵物的種種辦法。例如一種叫做蜂虎的鳥就善于在吃掉蜜蜂之前先除掉它們的針刺。這樣就使警戒色變得十分有害,因為它使被食動物明顯地暴露在無法對付的敵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