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江剿匪

侯世杰

那江，是廣西田陽、百色、巴馬交界處的小村，這里山深林密，解放前曾是土匪出沒之處。1950年春，我中國人民解放軍某獨立團在此經過艱苦奮戰，將這里的土匪全部圍剿。可是，到了80年代后期，一些不法之徒又出沒于山林村寨之中，打家劫舍，危害一方。1988年到1989年兩年之中，他們搶盜村民牛馬172頭（匹），生豬54頭，以及數以千計的雞鴨鵝狗羊。他們憑借山高林密的條件，多次與我公安人員周旋，并猖狂地寫出告示，揚言誰要是協助公安人員，就要殺盡全家，鏟草除根！一些百姓為逃避匪徒迫害，遠去他鄉，有家不敢回。1988年夏，田陽縣公安局曾出兵圍捕，但匪徒聞訊后藏入山林，公安人員與匪徒周旋月余，僅抓住幾個小匪徒，結果無功而返。公安人員撤離那江后，匪徒又頻頻搶盜，打擊檢舉人，氣焰反而更加囂張。這里百姓生活于土匪的威脅之中，敢怒不敢言。

為了解救這里的群眾，百色地區公安處決定進行一次徹底清剿，公安處刑偵科科長鄂廷山奉命率兵進山，一場那江剿匪的艱苦戰斗即將展開。

一、擒賊先擒王

1988年，田陽縣公安局出兵剿匪，也曾抓住幾個匪徒，但群眾說：“你們抓的只是河里的小蝦，大魚沒有撈上。”果然，這次進兵非但沒有壓住土匪的氣焰，土匪反而更加張狂。要想一舉將土匪剿滅，必須首先捉住匪首，這樣土匪群龍無首，勢必自亂，群眾也才能消除顧慮，配合我們的工作。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第一步戰斗目標確定了下來。

那么誰是匪首？經過分析，大家確認為是羅明書、羅錦輝父子無疑，他們父子堪稱當地一霸，無人敢惹，人人畏懼，捉住他們二人，是剿匪戰役獲得全勝的基礎。鄂廷山決定：迅速逮捕羅家父子！

可是，那江村在大山之中，交通不便，要步行四五個小時的山路才可到達，大兵開進，容易暴露目標，土匪會先有防范，這一方案不可取。，第2個方案，是引蛇出洞，既然進不去，就將他們引出來密捕。一位與羅錦輝熟悉的青年現在海南做工，曾來信反映過羅家父子的情況，可以讓他回來找羅錦輝，以到海南工作的名義引他出來，然后抓捕。但羅錦輝刁鉆狡猾，不易上當，而且此方案要實施十天半月，時間不允許，也不可取。怎么辦？鄂廷山最后決定：喬裝進山，突然襲擊！

在做出決定的第二天佛曉，兩位干部模樣的人在坤平鄉紀委干事何紹明的陪同下來到了那江村。他們先到那江村的坡望、坡球、孔福三個屯轉了一圈，下午4時，才來到羅家父子所在的百力屯，叩開了村委副主任羅政規的家門。羅政規見何干事帶來兩位干部，臉上露出了緊張的神情。休整干事向他介紹道：“這位是地區農委的趙主任，這位是趙主任的司機小馬。他們是來檢查早稻后期管理和林業生產情況的。”

這趙主任不是別人，正是刑偵科長鄂廷山，司機小馬是偵察員蘇樹松。鄂廷山一落座，便顯出關心的樣子問道：“羅副主任，你的臉色不大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羅政規微微一怔，忙說：“這幾天頭疼發燒，一直在家休息。”鄂廷山笑了笑，不再多問，道聲：“那打擾了。”便隨著羅政規到屯前去檢查稻田，在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羅明書的住宅。鄂廷山一面邊看邊向羅政規詢問稻田情況，一面不露聲色地觀察著羅明書家。不一會，他發現有個男人從后門向山上走去，何整紹明悄悄告訴鄂廷山：這個人很可能就是羅錦輝。

羅錦輝在家！鄂廷山心中一喜。他若無其事地繼續查看稻田，不停地叮囑羅政規要注意蟲害，然后告別了羅政規離開了百力屯，一直到一公里外的紅州屯住下。

當晚，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鄂廷山分析：他們的到來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與羅家父子有牽連的羅政規也已被穩住，這樣大的雨，羅家父子很可能在家中，這正是動手的好時機。于是鄂廷山一行3人悄悄離開了紅州屯，連夜冒雨直撲百力屯。

一公里的山路，三人在風雨中走了幾乎整整一夜。天亮前，渾身透濕的三人堵住了羅明書的家門。一陣敲門后，過了很長時間，羅明書的老婆才打開屋門。“羅明書和羅錦輝呢？”鄂廷山劈頭問道。羅明書老婆神色慌張地回答：“他們父子倆十幾天一直沒回來，只有我和兒媳婦在家。”鄂廷山等進屋察看，果然不見羅家父子，便又問道：“他們去哪里了？”羅明書老婆和兒媳同時回答：“不曉得。”鄂廷山心中有數，他從她們的神情中斷定他們說的是假話，于是大喊一聲：“再搜！”轉身又向屋中走去。這時，羅明書的兒媳婦突然叫道：“哎唷，我肚子疼。”話音未落，樓上猛地跳下一個人來，沒命地奔出屋門。鄂廷山看得真切，一個箭步撲了上去，那人回轉身來，揮拳打向鄂廷山太陽穴，鄂廷山左手臂一擋順勢抓住那人的手，右手卡住他脖子，同時伸腿一絆，將那人摔倒在地，然后一個騎虎鎖喉，只幾下便將那人制住，并迅速從他腰間搜出一把鋒利的匕首。這人正是匪霸羅明書，但其子羅錦輝卻不知去向。

二、進駐那江

捉住匪首羅明書的當天，鄂廷山立即發出命令，由15名偵察員和干警組成的剿匪工作隊攜帶機關槍、沖鋒槍、糧食、行李迅速進駐那江。當晚，在百力屯召開了群眾動員大會，鄂廷山宣布：“土匪不除，我們決不撤走！”鄂廷山的一番動員，震動了鄉親們的心，兩位老人當場哭訴了土匪的暴行。但是，由于深受匪害，擔心工作隊走后遭土匪報復，許多人一時不敢響應工作隊的號召。

這種情況是工作隊預料中之事，于是工作隊分成5組，深入到各屯發動群眾。時值玉米夏收季節，隊員們頂著烈日幫助鄉親們收玉米，同時修整了村路，幫鄉親們打柴，挑水，剁豬菜……一連十幾天，隊員們白天上山剿匪，下山后幫老鄉干活，一天只睡三四個鐘頭，他們的真誠感動了鄉親們，老人們感慨地說：“共產黨的老傳統又回來啦。”群眾逐漸打消了顧慮，紛紛向工作隊提供線索，并出現了父母上山勸兒子、妻子上山勸丈夫、小孩上山勸父親、姐妹上山勸兄弟下山投案自首的動人情景。這期間，先后有11名匪徒下山向工作隊自首坦白了罪行，并提供了羅錦輝的行蹤：羅錦輝已逃到龍川鄉六能村一帶的山上。鄂廷山立即通知百色市公安局，要求他們抓緊搜捕，并帶領偵察員蘇樹松迅速趕往龍川。

三、羅錦輝落網

此時的羅錦輝正躺在山上的一個小棚子里，他神情暗淡，一個月野人般的生活使他有了一種末日將臨的感覺。6年前，24歲的他當上了百力小學的民辦教師，可他吃喝玩樂，小學教師的收入遠遠滿足不了他的欲望，于是他糾結了一批歹徒，干起了明搶暗偷、打家劫舍的勾當。幾年來，他為非做歹，欺凌鄉親，與其父稱霸一方，可謂罪惡深重。他憑借山深林密，熟悉地形，對知道他的人進行恐嚇，多次逃避了公安人員的追捕，這使他更加猖狂。

羅錦輝胡思亂想地在小棚中睡著了，此時，一張法網已向他撒下。羅錦輝藏匿的山路要道已為公安人員封鎖，干警盧文烈和劉朝京等四人悄悄地向小棚摸來。深夜，萬籟俱靜，突然，一聲大喝，將羅錦輝從睡夢中驚醒，當他睜開眼，發現兩大彪形大漢站在他面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自己。羅錦輝慢慢坐起，佯狀系鞋帶，卻突然從腰間拔出匕首，猛地向盧文烈撲來，盧文烈側身一閃，隨即用槍把猛力一擊，將羅錦輝匕首擊落，劉朝京飛起一腳，將羅錦輝踢翻在地，與此同時，守候在彬外的兩名干警沖了進來，三下五除二地把羅錦輝捆了個結結實實。

在羅錦輝落網的同時，根據群眾提供的線索，工作隊襲擊了匪徒羅日解和骨干羅日界的藏身之處，羅日解當場被捕，羅日界卻逃脫，并打傷公安干警，搶走手槍，逃進深山。工作隊帶著警犬追蹤而至，將其堵在山洞之中，羅日界妄圖頑抗，工作隊向洞內施放催淚彈后，羅日界被迫投降。

四、夜剿崗馬山

剿匪戰果在不斷擴大，幾天后，鄂廷山將工作隊集中在那江村。夜幕降臨，鄂廷山用望遠鏡仔細地觀察著附近的村寨和山嶺。忽然，他發現西南山上有火光閃動，那山名叫崗馬山，山熱陡峭，林草茂密，平日人跡難至，而今半夜點火，定有匪徒藏于山中。于是，鄂廷山立即下令分兵三路，圍剿崗馬山。午夜時分，兵馬出動，鄂廷山親率一組6人繞到山后，沿懸崖峭壁小心翼翼地摸上山腰，在一塊巨石后面，他們發現了一名睡覺的匪徒，鄂廷山指揮兩名干警迅速將其制服。同時，另一小組通過對講機報告，他們也抓獲一名匪徒，匪徒供出，另有3名匪徒藏于山頂的洞中。鄂廷山命令三組加速行動，清晨6時在山頂會合。

天剛泛亮，三路人馬先后到達山頂，在山洞中，三名匪徒還沒從夢中醒過來，便成了我公安人員的俘虜。押著5名土匪，參戰隊員們上午10點才回到駐地，此時隊員們已精疲力盡，回到住處倒頭便睡。

當晚，為了幾天來的戰果，隊員們找來酒菜，準備晚飯時好好慶賀一番。這時鄂廷山接到情報，匪徒骨干羅日用今天潛回那累屯，必須在晚8時前將其抓住，否則羅日用還要逃進深山，難以搜捕。鄂廷山將情況告訴了剛剛舉起酒杯的隊員，并下令立即奔襲那累屯，到那累屯平時需三個小時，這次要跑步前進，一個小時內必須趕到！

天黑不久，餓著肚子的隊員們趕到了那累屯，鄂廷山下令封鎖屯子，不許人員進山，然后他帶領幾個隊員直撲羅日用家。一番觀察之后，鄂廷山持槍撞開了羅日用的家門。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羅日用卻顯得很鎮靜，他手提殺豬刀，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把刀放下！”鄂廷山大喝一聲。羅日用依然一動不動，兩眼兇狠地瞪著鄂廷山。鄂廷山緊緊地盯著羅日用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終于，羅日用堅持不住了，慢慢地垂下了頭，殺豬刀“當啷”落地……

五、回馬槍

三個月的奮戰，剿匪工作取得重大勝利，但還有部分殘匪不知逃往何處。再過三天，中元節就要到了，中元節俗稱鬼節，在這里是僅次于春節的第二大節。中元節這天，出門在外的人都要回來，殺雞宰鵝，燒紙房、紙衣、紙錢，為死去的親人祭奠。鄂廷山發出命令，工作隊撤離那江。工作隊于是收拾行裝，請來馬幫，張張揚揚地離開了那江，一直撤回田陽縣城。鄂廷山深知用兵之道，不僅要有勇，還要有謀。鄂廷山斷定，工作隊離開那江，殘匪在中元節時肯定會下山回家，他要殺個回馬槍，打土匪一個措手不及。中元節傍晚，千家萬戶沉浸在節日氣氛當中，此時，鄂廷山一聲令下，一支由37名干警和10名鄉干部組成的突擊隊直奔那江。是夜，狂風大作，暴雨直瀉，突擊隊員為了不暴露目標，不打手電，在泥濘的山路上摸黑前進。半夜兩點多鐘，突擊隊來到那江村邊，按預定計劃，突擊隊分成6組，分赴等6個屯圍捕匪徒。突擊隊員們不顧疲勞，迅速投入了戰斗。

日出之時，鄂廷山接到了各小組的匯報：所有殘匪全部被抓獲！

經過三個月的日夜奮戰，猖狂一時的37名匪徒全部落網。9月29日，田陽縣公安局、縣法院把37名匪徒押到那江村，在拉月屯的草坪上召開了寬嚴大會。這一天，鄉親們穿著節日盛裝，早早地從四面八方趕來，草坪上滿滿地坐了八九千人。當看到昔日橫行鄉里的匪徒一個個低著腦袋被押到臺上，臺下的群眾無不揚眉吐氣，并燃起了早已準備好的鞭炮，情不自禁地高喊：“共產黨萬歲！”“人民公安萬歲！”鞭炮聲、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在大山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