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敏
看外國漢學家評介中國文學的作品,總不免有隔靴搔癢之感。但有一點可取,即他們那雙屬于不同文化的眼睛,往往能在我們熟視無睹之處看出新意來。美國哈佛大學教授斯蒂芬·歐文在所著《追憶》一書中,評介了李清照《金石錄后序》,歐文的眼睛就在李趙夫婦“美滿生活”中發(fā)現(xiàn)了瑕疵。
李清照夫婦同道,共同收集賞玩古玩字畫,實乃千古韻事,然歐文在李清照文章中看出了這位女詞人對丈夫、對字畫古玩漸漸產(chǎn)生了有悖初衷的感情變化。他指出,李清照在回憶到家庭書庫建成后,敘述人稱就有所不同了:丈夫的感受和自己的感受;丈夫的藏品和自己的藏品被微妙地區(qū)分了開來,且有“余性不耐”之言突兀而出。
歐文覺得李清照的回憶越到后來對丈夫的批評越明顯,她認為丈夫已成了藏品的奴隸,他評定其價值時,只是當作商品;而她在感情上的投資也許不及丈夫多,所以倒能夠按照字畫的內(nèi)在品質(zhì)來評定其價值。她把丈夫?qū)κ詹氐臒崆楸戎诹涸酆退鍩鄣牟貢?,“昔蕭繹江陵陷沒,不惜國亡,而毀裂書畫。楊廣江都傾覆,不悲身死,而復取圖書。”歐文認為,一邊是國君將書的價值置于國家的價值之上;另一邊是那個人將他的藏品價值置于他的親人之上,這是一種價值秩序的顛倒,是人性的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