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歷史的賽車——記首屆巴黎——莫斯科——北京汽車拉力賽

黎明京

自從人們制造出第一輛汽車后，就產生了賽車運動。隨著世界汽車工業的發展，賽車運動越來越多地受到人們的喜愛。特別是越野賽車，它緊張、驚險、刺激，體現著人、車與大自然密不可分的關系，是任何一項體育運動都難以匹敵的。橫越亞歐大陸，曾是人類幾個世紀的夢想。盡管前路漫漫，關隘重重，也難以阻擋人們執著求索的熱情。1992年的車輪給人類的運動史壓上了一道抹不掉的印痕，橫越亞歐大陸這理想的鳥兒第一次真正展開了翅膀。

本世紀初啟動的車輪

1907年6月10日上午8點30分，北京紫禁城南門外熱鬧非凡，在樂曲和鞭炮、歡呼聲中，5部汽車掛著“一路順風”的吉祥彩帶踏上了漫漫征程。他們是應法國《晨報》（現已不存在）向世人發出的挑戰一“誰能在夏季驅車16000公里，完成北京到巴黎的拉力賽？”那時，汽車還是權力和地位的象征，有10名應戰者，但從北京出發時僅有5輛車。其中有一位是意大利的王子。沉穩、保守的中國人沒有參戰。

由于雨季提前到來，車手們一出京城便陷入了泥濘中，加上凹凸不平的石頭路，他們像螞蟻一樣，每小時才走2公里，一個星期后才到300多公里之外的張家口，而等待他們的還有15000公里的沙漠、河流、沼澤、戈壁和烏拉爾山。

在穿越酷熱的戈壁灘時，因燃料缺乏幾乎全軍覆沒。翻越烏拉爾山時更是難上加難，汽車不得不卸開，用駱駝、馬及人力將車抬著走。那位意大利王子開著一部4汽缸、40馬力的“伊泰拉”牌汽車，是所有5部車中馬力、性能最好的。一路上他靠外交使節和王子身分，得到許多幫助。1907年8月10日，他第一個把車開回巴黎，引起了全城的轟動。歷史記住了這位王子的名字：斯克朋尼·伯格斯。還有3部汽車在王子到達20天后，也回到巴黎。這便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長距離越野車賽，獲勝者得到32000法郎獎金。

隨后發生的兩次世界大戰及戰后東西方的“冷戰”，使北京—巴黎的比賽成為歷史。然而人們并沒有忘記，亞歐大陸上曾有過這么一段壯舉。80年代初，東西方關系剛開始緩和，就有人舉行了從倫敦到悉尼的汽車賽。1988年，20位法國青年駕駛雪鐵龍汽車從巴黎開到北京；1989年，倫敦到北京的老爺車賽也轟動一時。從1979年起，巴黎到西非塞內加爾首都達喀爾的汽車賽成為每年一度的傳統比賽。但人們還是念念不忘舉辦巴黎——北京的越野車賽。

巴黎——北京，十年翹首等待

早在本世紀80年代初，剛開始改革開放的中國第一次派團到澳門觀看場地汽車賽。國際汽聯的主席讓·巴勒斯特先生也是第一次看到來自大陸的中國摩托運動協會代表。他當即對摩協秘書長齊金城表示：我要在任職期間實現最后兩大愿望，一是讓中國加入國際汽聯，二是舉辦巴黎到北京的汽車賽。

1983年10月，中國成為國際汽聯第61個成員國，5年之后，巴黎—北京汽車賽的文件才正式進入摩協的檔案。在此前幾年，英、法、美、意等國的熱心者們，都有心促成巴黎—北京的汽車賽，但由于政治和經濟的原因，所有計劃都落空了。從巴黎到北京從地圖上看只有兩條路：一條是通過中東進入巴基斯坦，然后進入中國的西藏；另一條是通過當時的蘇聯進入中國的新疆。中東的戰火在二次大戰后就沒有熄滅過，而要想走被稱之為“鐵幕”的蘇聯更令人打消這個念頭。

然而，進入80年代后，蘇聯和中國都在進行改革，熱心人又產生了一線希望，這回不是歐洲人，也不是美國人，而是我們的近鄰日本人。1988年，日本三菱公司主動提出承辦這個比賽。他們在巴黎成立MAPS公司準備長期經營比賽，聘請前巴黎—達喀爾拉力賽冠軍法國人雷·麥吉擔任賽事主任，負責勘察路線，制定比賽計劃。他選定的路線是這樣的：從巴黎出發，經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德國的柏林，波蘭的華沙，然后到蘇聯的莫斯科，從中蘇邊境的吐爾朵特山口進入中國的新疆，最后到達北京。這個提議得到中國、蘇聯及沿線國家的一致同意。比賽定于1991年9月1日舉行。誰知，原蘇聯“8·19事件”一聲槍響，比賽被迫停止，推遲一年進行。比賽的路線由途經6個國家，增加到11個國家。途中要經過獨聯體境內的哈薩克沼澤和卡拉庫姆沙漠及中國境內的塔克拉瑪干沙漠和戈壁灘。賽段地勢復雜，對賽車和車手都是超極限的考驗。

根據國際汽車聯合會的最新規則，馬拉松汽車越野賽是指跨國（或地區）的比賽，比賽要在沒有路的地方進行，路程要在10000公里以上，歷時20天左右。巴黎—達喀爾拉力賽長12000公里，1991年進行的巴黎—開普敦比賽長13000公里，而巴—莫—京賽有16000公里長，歷時27天，是同類比賽中最大型的一次比賽。

中國摩協秘書長齊金城認為：“這次越野賽跨度之大、距離之長是本世紀任何一次汽車賽都不能相比的。”

特殊的“立體兵團”

1992年9月1日下午6時整，法國人皮特漢塞爾騎著001號摩托車首先告別巴黎，從而揭開了首屆巴黎—莫斯科—北京馬拉松汽車越野賽的序幕。按照國際汽聯規定，參加巴—莫—京汽車賽的車輛分四組：T1，大量生產的越野車；T2，經改裝的越野車；T3，專為比賽生產的運動越野車；T4，越野卡車。全部參賽車必須是4×4（四輪驅動）賽車，卡車組中還有6×6（六輪驅動）賽車。應摩托車運動員之請求，同意讓摩托車參加比賽，但賽車的發動機容積必須在500CC以上。比賽設賽車（包括卡車在內）組和摩托車組全場冠軍各一名、馬拉松賽車（全程不更換零件）冠軍一名及女車手獎一名。

在15部摩托車出發后一小時，賽車組也陸續登程。共有賽車92部、卡車23輛、支援卡車23輛，全部賽員345人，分別來自19個國家和地區。

汽車越野賽不同于任何一種體育比賽，它需要地面的后勤保障和空中支援。為比賽提供服務的有1200多人，其中305人是MAPS公司的工作人員，分乘兩架飛機和23部后勤卡車為大賽提供食宿、通訊、油料等。還有一支由20人組成的多國醫療隊，乘一架救護直升機，5輛英制蘭德羅瓦越野車隨隊前進。全部比賽需用汽油50多萬升，柴油近100萬升，僅在獨聯體境內，運油的車就有23輛。

這次比賽也引起新聞界的高度重視，13個國家和地區的新聞機構派出198位記者，共動用一架蘇制大型貨機、8架直升機和兩架小型運輸機、20部越野車、面包車。

這支特殊的“立體兵團”向東挺進，沿途受到各國人民的熱情接待，正如巴勒斯特先生所說的那樣，“這次比賽成為世界人民之間友誼的橋梁”。然而，比賽是十分艱苦的。

出師不利的中國車隊

從巴黎到北京比賽路線全長16028公里，巴黎至莫斯科為限時行駛路段，長2911公里。9月5日，正式比賽從莫斯科開始。從莫斯科到中國邊境有6843公里，其中賽段12個，從吐爾朵特山口到北京長6300公里，經新疆、甘肅、內蒙、山西、河北等省、自治區，設賽段9個。

初秋季節，哈薩克草原十分干燥，賽車一過卷起塵土一片，以至于在營地中吃飯都就著土。參賽的全部人員每晚露營，宿營地全都靠近機場。9月11日，是土庫曼境內的別依聶烏到涅比達格的740公里比賽，其中669公里賽段是本屆比賽中最長的一個賽段。是日，有40部賽車和6部摩托車沒有按時完成比賽。這個數字大大超過組織者的賽前估計。中國萬寶路拉力藝車隊的第一部賽車（NO.186），也是在這一天退出比賽的。

自從中國摩協開始籌備這次比賽，也準備成立一支車隊參加比賽。原因很簡單，盡管我國的汽車水平不高，但這是首屆比賽，又有在中國進行的部分，為何不讓自己的車手參加呢！菲利普莫里斯亞洲集團、日本三菱公司支持中國參加這一具有歷史意義的比賽，他們出資、出車，由中國摩協組成一支中外車手聯袂的隊伍：羨桐春、孫盉（領航員）駕駛187號賽車，盧寧軍、澳大利亞人麥克菲爾遜（領航員）、香港人陳元凱（技師）駕駛186號賽車，法國人達里隆、澳大利亞人坎貝爾和中國技師鐘天琦駕駛支援卡車。

羨桐春曾是摩托車運動員，連續3年蟬聯全國越野賽冠軍，后來這項運動下馬，他才改為參加汽車賽。孫盉也是位摩托車運動員，退役后到中國摩協工作。他對領航員的業務十分熟悉，也曾參加過國內外舉行的汽車賽。盧寧軍是“資歷”最深的車手，他曾得過“香港—北京”汽車拉力賽亞軍，并獲得“亞洲第一賽手”獎，可如今他早洗手不干了，在鄭州一家公司搞進出口生意。

有人會問，中國隊里為什么盡是外國人。原來，在中國境內還找不到一家能夠把普通車改裝成越野賽車的工廠。中國摩協把兩部日產三菱“帕吉羅”越野車送到香港改裝，參加改裝的技師們也加入了中國隊。中國隊的支援卡車組織者麥吉先生連人帶車一起借給中國隊。中國隊成了一支“聯軍”。

由于中國隊是首次參加這樣大規模的越野車賽，經驗不足。就在186號賽車退出比賽后的第二天，187號賽車也因油料耗盡而退出比賽。中國隊首戰失利的原因有四點：車隊領隊姚白輝（香港人）沒有全程隨隊指揮，造成中國隊在獨聯體境內群龍無首；隊員之間有語言隔閡，無法交流，造成很多誤解，影響了比賽；186號車手盧寧軍一味開快車，用車過狠，導致賽車損耗過大；187號賽車領航員固執己見，比賽中迷途，導致油料耗盡。不過中國摩協還是從比賽中汲取了不少寶貴經驗，他們接受教訓，在今后的比賽中會取得令人滿意的成績。

羨桐春賽后說：“盡管我們此次比賽沒有取得成績，但這卻是一次極好的向外國車手，特別是職業車手學習的機會。我覺得我有能力把車開回北京。”

據專家分析，中國隊的187號車如不發生意外，最后可獲T3組汽油車第二的好成績，總成績可在40名左右。

雪鐵龍隊笑到了最后

首屆巴——莫——京汽車賽吸引了世界上職業車隊的加盟，他們是法國的雪鐵龍車隊、歐洲三菱車隊、西班牙尼桑隊和法國豐田隊。這四支職業隊中，雪鐵龍隊和三菱隊奪標呼聲最高。雪鐵龍隊和三菱隊在世界越野賽壇上是對“仇人”。兩隊在巴—達汽車賽上互有勝負，他們決心在此次大賽上展開新一輪的角逐。

汽車賽與事故是分不開的。迄今為止，最嚴重的事故發生在巴—達汽車賽上，組委會的一架直升機遇上沙暴，連比賽組織者在內5人葬身沙海。比賽中翻車、撞車、車手受傷的事更不鮮見。本屆巴—莫—京賽也不例外。在獨聯體境內，共有5位車手受重傷，其中一人送回法國后死亡，還有10余人輕傷。在中國境內，一輛大會裁判車與一輛卡車相撞，一位中方裁判喪生。還有一輛地方卡車與大會收容車相撞，造成一人死亡。雖然車賽時時充滿危險，但賽車的輪子卻永遠不會因為危險而停止。

在賽車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只有第一，沒有第二、第三。雪鐵龍隊為了奪魁，此番派出該隊歷史上最浩大的一支車隊，有5部T3組賽車、兩輛卡車、3輛支援卡車，共34人。這回，雪鐵龍隊在人數、車輛上全優對手一等。由法國車手拉蒂格駕駛的104號賽車，在總成績上只讓三菱隊的108號車得手過一次，最后以34小時49分14秒的總成績，第一個把賽車開到北京的八達嶺終點。001號摩托車手、法國人皮特漢塞爾用了101小時40分05秒也第一個騎著雅馬哈賽車到達北京。

歷時27天的比賽成為本世紀最大型的一次汽車賽，是世界賽車史上的壯舉，是“從西到東的跨越”。比賽的成功是多少人用汗水、鮮血甚至生命換來的。最后到達北京的賽車僅有50部（其中卡車11部），摩托車7部。這回輪到北京人來迎接這些勇敢的車手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