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豐
編輯同志:“條條道路通羅馬”曾經是青年人信奉的準則,以為只要努力,只要勤勤懇懇,總可以實現自我價值,人生目標。現在,事情全變了。“下海”風盛行,而作學問、搞文化、辦教育等等,都似乎不再有前途了。難道事情真的如此嗎?
湖北何林
小何同志:
你所說的問題帶有一定普遍性,我想談這樣幾點供你參考:
一、對目前的“下海”熱要有一個總體看法。
我認為,目前“下海”熱的出現,從歷史大背景看,遠的說是我國進入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必然結果,近的說是受到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理論的推動。正是由于有了這樣的大形勢,才會有這樣多的人走上經濟崗位,才會有許多原來不干經濟的人紛紛離開原來崗位,下了“海”。我想沒有這樣一個聲勢浩大的“下海”浪潮,“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能夠在人員配置上體現出來嗎?多余的機關工作人員能剝離出來嗎?一系列新觀念能夠形成嗎?當然也不可回避,既然這是一個規模宏大的層次深刻的社會人員大流動,也就不可避免地帶來種種問題甚至是局部的偏向,需要我們重視并加以解決,但這總是支流的問題,不應該因此而看不清問題的實質。
二、對“下海”也要做具體分析。
確實,“下海”的人,一般收入有了明顯的增加。于是人們就把“下海”和發財等同起來了。其實,許多的人還不懂得如何科學地看待收入問題。起碼有兩點要明白:1、鐵飯碗是旱澇保收的收入;而“下海”后是風險性收入,有時可能賺得很多,也有時可能賠得很多。在他賺得很多的時候,是含有對風險的報償,客觀上也是對風險的一種保險。2、有扣除收入和沒有扣除的收入是不同的。國有企業職工和機關干部的工資收入,都是在扣除了福利基金和保險基金以后的“純收入”。想想看,一個職工除了工資之外的住房、醫療、單位的實物分配又有多少實際的收入?據有關部門統計,這部分收入目前至少與工資收入相等,甚至大大超過后者。而有些“下海”的收入是“毛收入”,沒有做上述扣除的收入。所以在實際上,兩者的差距并沒有達到“點票子”時那樣直觀的程度。而且他們的個人收入是經營收入和生活收入混合在一起的。這一點我希望你學一點經濟學就會明白了。
三、對“下海”和“作學問”的關系要有一個全面的認識。
應該承認,“下海”浪潮會對一些人安心作學問形成一定的沖擊。但是不能認為兩者是截然對立的。要知道有知識的人“下海”,與缺少知識的人“下海”是不同的,知識是可以變成財富的。從我們國家的情況看,有相當一部分有知識的人“下海”,是有利于把知識轉化為經濟效益的,而這正是我國經濟建設所需要的。有知識的人“下海”賺了錢,甚至賺了大錢,人們就會看到,原來知識還是有用的,不僅在理論的研究上有用,而且在經濟工作中,在創造財富和實現個人的富裕中,都是有用的,那么,人們就會更自覺更努力地學習知識了。
四、要允許人們有一個選擇的過程。
市場經濟是一個多主體的經濟,因為只有承認多主體,才有主體之間的交換。那么,對“下海”這一類的問題,也應該允許每一個人作為行為主體有選擇的自由,并在實踐中自己去檢驗自己的選擇。前一段報紙上報道一位教授賣餡餅,引起了不同的議論。其實我認為,這件事情,既沒有必要說它如何地好,把它說成是深化改革的體現,因為教授去賣大餅,畢竟不是常規的事情;同時也沒有必要把它說得多么不得了,仿佛有了一個教授去賣餡餅,或者報道了這件事情,就會使所有的教授都會去賣餡餅。沒有這樣一回事!對這個教授來說,讓他試試又何妨?他通過賣餡餅真的發了家,成了中國的“餡餅大王”,并打入世界市場,不也是一件好事嗎?如果他并沒有發財,而只是通過這件事情親身實踐一下怎樣做買賣,觀察一下社會上的人情世態,這也未嘗不是件好事;或者最次的,他經營一段賠了錢,干不下去了,那他可以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就會更安心于自己的教授職業了。
我認為,成功沒有一個固定的模式,不是一定要當什么“家”、什么“長”之類的,才算成功。所謂成功,我給它的定義是:能干什么就干什么就是成功。而自己究竟干什么最適合,也有一個實踐的檢驗過程。因此我覺得應該允許人們選擇,在選擇的過程中,即使有一兩步走得不那么對頭,也不要緊,要相信絕大多數的人都會在實踐中逐步聰明起來的。
總之,在這個問題上我是一個樂天派,不為下海風惶惶不安,因為我看到在每個人面前展開了更多的機會,更多的道路,更大的選擇自由,因而也就有了施展自己才能的可能。不只是“條條道路通羅馬”,而且是“更多的道路通羅馬”,只是人們要有適應新形勢的新觀念,要有更加獨立奮斗的精神。政府的任務則是為人們創造更公平、更規范的環境。
你認為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