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冠生
二十世紀快過完了。回頭看看,想想,發現這個世紀里一個引人注目的現象——整個世界的關系趨向全面緊張。
緊張的廣度、深度,也許可以從兩個大的方面來觀察,一是人與人的關系,二是人與自然的關系。
在二十世紀末葉,崩潰之象以人們難以想象的速度和規模讓全人類目瞪口呆。
面對此情此景,你不希望和解么?
也許,人的思維只有在特定的時刻,例如災難性時刻,才能進入特定的狀態,達到平日里難以企及的深度,理解平時難以接受的道理,洞察平時熟視無睹的玄機。
也許,人類的成熟真的需要天災人禍所提供的思考契機。
海灣戰爭。硝煙未散。
華東水災。驚魂未定。
正在此時,中原農民出版社一并推出了《直面血海》和《叩問上蒼》兩書。這兩冊姊妹篇,一寫人禍,一寫天災,讓人開卷長嘆,掩卷長思,生發出如上所述遠遠近近的感想,并被書中那個黃河南岸“憂傷的歌手”深深地感動了。這份感動,來自于作者、編者大氣逼人的責任感,來自于書中處處透著的悲天憫人的情懷。這是一種少見的大慈悲。
兩書視點不同,對人類命運和前途的關切卻是相同的。在世紀末各種聲音嘈雜著攪和成一片的喧囂中,這種關切之聲遠遠低于流行音樂和股市風潮的分貝,但它屬于那類靜靜的強聲,是大音希聲之聲。且看編者在《直面血海》序語中的深切憂思:“為人類,我憂思欲老。我想,我們這些世紀末的成年人,這些當今的地球主人,如果不能在有生之年消弭戰禍之源,普渡生命之舟,如果有著百萬年歷史、千萬度智慧的地球之靈長——人類,竟因我們這代人的無知、愚昧和麻木而遭滅頂之災,將如何告慰先人,面對來者?”
再看書的編者在《叩問上蒼》時的樂觀情懷:“在這個世紀的末葉,面對種種鐵血事實,我們沒有理由僅僅以一種華美的調門,播唱贊歌,幾千年以前那個中國的“杞人”,那個真正的“先知”的憂懼,早已植根在人類心靈的深處,在今天生發出來,是對人類警示的福音。那些個渾渾噩噩走過來的愚人們應該死去,那些個自高自大走過來的庸人們應該清醒,那些個履薄臨深走過來的哲人們應該登上世紀的講壇,大聲宣布他們的思慮和希冀,讓所有的地球人都明白自己所面對的嚴峻現實,睜大智慧之眸,重新審視自己和自然的關系,重新確立自己的生存態度,改造自己的生存方式。”
讀到這里,你也許想不到,這兩本書的編者范炯先生已患絕癥。為避免人類的絕癥,他仍在默默地盡著一己心力。
夜已深,撫摩著《直面血海》和《叩問上蒼》兩書,似聽到其中那四十多萬字匯成的悠遠和聲。和聲的主題:呼喚和解。
(《直面血海——為戰爭而生的人》,《叩問上蒼——面對天災的人類》,范炯主編,中原農民出版社一九九三年六月版,6.80元,7.4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