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不能太“潮”

邵道生

潮這個字，在《辭海》中有以下三種解釋：一是指定時漲落的海水；二是指微濕，如發(fā)潮、潮濕；三是指像潮水那樣洶涌起伏的形勢。

本文所說的“潮”，當然是指第三種意義上的潮，因此在潮字上打了一個引號。

在我們這個社會，不同歷史時期的“潮”有不同的內(nèi)涵，一般說來，改革開放之前的“潮”大都是政治性的。我記得最清楚的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有一篇社論，叫《要做革命大風大浪中的“弄潮兒”》。

在那時，政治運動之“潮”不僅“來勢洶涌”，而且是“勢不可擋”，出現(xiàn)了許許多多“趕潮”的“弄潮兒”。這些“弄潮兒”一般有兩種結果：上去的和下來的。

所謂“上去的”，指的是在那些政治運動中因為緊跟形勢“弄潮”“弄”得有水平，因而在自己仕途上“發(fā)達”了的人。盡管發(fā)達了，然而一用歷史這面鏡子去照一照，這些人的內(nèi)心似乎都有一種說不清的“內(nèi)疚感”。

的確，歷史這個東西，并不是一下子都能說得清楚的。一般說來，都要放一陣子、過一段時間之后才明白：“當初原來是這么回事啊！”

所謂“下來的”，指的是兩種人。第一種人是壓根兒還沒有上去就下來的，這類人“弄潮”的本領太差，只是在“潮”中撲騰了幾下，就被“潮水”嗆得夠受，甚至差點被“潮水”淹死。第二種人是上去了的然后卻又是下來了。這類人當初也著實地大大風光了一陣，前呼后擁，好不熱鬧。然而這類“弄潮兒”或許是自己的“根基”太淺；或許是個人野心太大；或許是投機心太強而沒有“跟對人”；或許是“形勢”所需，只是想利用他們一陣，沒有將他們當作回事，而他們自己呢，卻只是“一廂情愿，自作多情”，或許……總之，這類“弄潮兒”最后也是沒有好果子吃的。譬如，“文化大革命”中的北京大專院校的所謂“四大學生領袖”，就是這樣的“弄潮兒”，就是這樣的“趕潮人”。

這四個人，誰都沒有好下場。

當然，話得說回來，在那時，不“趕潮”是萬萬不行的。按當時的“政治標準”：“弄潮”不“趕潮”是個“態(tài)度問題”“立場問題”和“階級感情問題”，因為都是“大是大非”的“根本問題”，因此當時每一個中國人都發(fā)了瘋似的去“趕潮”（以精神醫(yī)學的觀點來看，這是典型的“群體歇斯底里癥”）。當然一般中國人的“趕政治運動之潮”無論從動機、水平或者后果（惡果）來看，都是無法與“四大學生領袖”相比的。我曾經(jīng)用過這樣一個很不恰當?shù)谋扔鳎哼@類“趕潮”是屬于“愚民級”的。

因此，即使從“歷史的經(jīng)驗、教訓”來看，做人，也不能太“潮”。

時代不一樣了，“潮”的性質(zhì)、內(nèi)容也就有很大的不同。

如果說過去的“潮”多是帶有強烈的政治色彩的話，那么現(xiàn)在的“潮”則多是帶有強烈的經(jīng)濟色彩。或換句話說，如果過去多是趕“運動潮”的話；現(xiàn)在則多是趕“發(fā)財潮”。

在“市場經(jīng)濟”的推動下，現(xiàn)在的社會是一會兒一個“潮”，一會兒一個“熱”。譬如，下海熱、追星熱、算命熱、集資熱、炒股熱、房地產(chǎn)熱等等，千變?nèi)f化，層出不窮，弄得人眼花繚亂、不知所措。

而且趕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大潮”與過去趕“政治大潮”還有一點很大的不同：趕過去的“政治大潮”只需要人們的“政治嗅覺”，只需要人們的“一張嘴”（當然也需要人們的智慧和能耐），有時即使“趕潮”“趕錯”了，也無非是檢查一下而已，“個人損失”不會太大；而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大潮”就不同了，對普通人來說，光憑“一張嘴”是無論如何行不通的，光說不練、沒有經(jīng)濟的投入是永遠不可能“趕”得上“潮”的。

例如，“下海”，對于中國的普通公民來說，他無法搞得到能產(chǎn)生幾萬、十幾萬甚至幾十萬“效益”的批文，他也沒有可能去搞到只有一些特殊人物才能搞到的廉價的房地產(chǎn)，因此，有的教授為了要“趕”這個“下海潮”，甚至通過賣餡餅的這種不顧文人斯文的苦辦法、笨辦法去“下海”。

只是到了現(xiàn)在，人們才知道要趕“發(fā)財潮”是異常的艱難。依筆者之愚見，不管“趕”什么樣的“潮”，不管追什么樣的“熱”，沒有以下這幾個心理準備是萬萬不能的。

第一、要“趕潮”，必須要有這方面的知識準備。

就以某些人所“趕”的“發(fā)財潮”——“下海”來說，有的人只是出于盲動和躁動。一聽說他人玩股票發(fā)了大財，就犯了“紅眼病”了，甚至認為炒股票極其簡單，不就是想點辦法籌點款去買一點股票嗎？他人能炒發(fā)財，我也能炒發(fā)財。結果呢？錢投入不少，因掌握不住大起大落的股票行情，結果吃了大虧，有的甚至為此破了產(chǎn)跳了樓的。

第二、要“趕潮”，就得要有相應的經(jīng)驗和技能。

有的人書本知識倒也非常豐富，甚至可以說是一個“知識里手”，然而書本知識畢竟是書本知識，與實際相差太大。就以玩股票來說，復雜的社會和處于“初級階段”的現(xiàn)實往往會將書本上玩股票的規(guī)律搞得個亂七八糟，如果這時有人完全按照書本上的“條條”去“玩”，一定會被這個沒有規(guī)則的游戲搞得個狼狽不堪的。而經(jīng)驗和技能的獲得也決非一日之功。有的人在完全缺乏經(jīng)驗和技能的情況下“完全地投入”，成功的概率一定是很低的。

第三、要“趕潮”，就得有較強的社會適應和應變能力。

必須知道，對于趕潮者來說，任何一種“趕潮”都是新的，而且是有時間性的，一定要有一個熟悉的過程，而這個過程又不能太長。實際的情況往往是：有的人應變能力不很強，還沒有等自己明白過來，“潮”就已經(jīng)過去了，只“趕”了個“晚潮”。說句不好聽的話，有的人“趕潮”是瞎鬧、瞎起哄、瞎折騰，結果往往是徒勞無功，甚至不斷地上當受騙。

第四、要“趕潮”，就得要有承受失敗的心理準備。

譬如說，有的人“想發(fā)財”的欲望尤為強烈，恨不得一夜之中就變成“超級富翁”，然而自己的心理素質(zhì)卻極其低下：思想方法簡單，情緒變化劇烈，經(jīng)受不住挫折的考驗，稍有失敗就痛苦得不得了，就要改變“發(fā)財”的方向。對這些人來說，多的是想像，缺乏的是具體科學的操作步驟。這種人永遠實現(xiàn)不了自己的發(fā)財夢。

總之，現(xiàn)代社會有各種各樣的“潮”，一點都不“趕”，恐怕很難做到，而且太落后了也不太好。然而太急切了，什么都想“趕”，都要想“趕”出個名堂來，那就隱伏下巨大的危機，時間、精力、財力、物力都搭上去了，結果怎樣呢？竹籃打水一場空，什么都撈不到。

所以，還是那句話，做人，不要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