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就該從容質樸些

夏志剛

“前窗盈柳，后窗滿月”，說起來日子多了一些詩意。前窗盈柳，不斷有燕語雀聲撲窗而來；后窗滿月，千古的詩情畫意傾泄此間。其實，我的陋室盈盈不過10多平方米，因為屋內黑暗，更需要一份生活的光明，才在北邊墻上開了一口小窗。也沒想到從此成就了一處風景。

來作客的一些朋友大多是文人，所以免不了要逗趣的。這“前窗盈柳，后窗滿月”的句子就是一位中年不第的仁兄在幾杯酒落肚之后吟詠出來的，算是借機發泄一下抑郁的心情和不得志的煩悶吧。可以理解這位仁兄的苦衷，他有很好的文憑，有很不錯的才華，就是沒有一個機遇，沒碰上一個好伯樂，因而終日屈就一家小工廠做調度員，有幾分懷才不遇的落魄感。

自己呢，其實也比這位朋友好不到哪去，不過是比他多了一份想得開的心。想想看，人活一世，沒有的東西實在太多，如果就此顧慮重重，生命的旅途怕一絲喘息的機會也沒有。活著就該從容一些、平淡質樸一些。寧靜相安無事地過日子，這難道不是一種很好的活法嗎？比我們富有的人實在太多，如果硬是要和人家比，我們非慚愧得鉆進地縫不可。我們十幾平方米的住房比不上人家一個衛生間寬綽，這一點不活活氣煞死我們才算怪。可是也有一種比較法，就像一句名言所說，世界最大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大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大的是人的心靈。

一般地說，人是不知足的。和妻子剛結婚的那陣子住單位宿舍，很盼望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房子，哪怕小一些、窄一點都無所謂。等有了小小的蝸居之后又盼著有一套大些且帶衛生間的房子住。就這么想來想去不滿足起來，把本來相安無事的生活攪起一圈圈夢想的漣漪。因為能力等各方面的緣故至今我也沒本事為一家3口換一套像樣的房子，妻子埋怨我不算，4歲的小兒子也不放過我這老爸：“爸爸，我想要一座好大好大的房子。”奶音未退的童言在我心里撞擊回蕩，使我在夜不能寐之時常常驚悸出一身冷汗。是啊！誰不盼著日子過好些、生活得更快樂些呢？但是，我們也沒有理由為自己的10平方米、20平方米感到沮喪。至少我們有明亮的電燈、充足的食物、水和陽光，難道這些還不能夠使你我快樂起來嗎？

妻子似乎瞧不起我的這股酸勁，托人在外面幫她四下活動，想盡一切辦法終于弄來一套二室一廳的房子。只是房子的價格有點貴，讓我們這個工薪族的家庭難以承受。妻子決心背水一戰，坦言“就是借，就是賣掉嫁妝也要把錢如期交上去”，大有交不上去誓不罷休的意思。但最終我們沒有住上這個有著充足光源和空間的兩室一廳，原因是一個比我們富不知幾百倍的主花了比我們多一倍的價錢并在規定期限的頭10天付了款，使我和妻子的美夢化作一個無聲的泡影，就這般輕輕地散了。你可以想像得出我的妻子在得知失去這套住房后那份沮喪有多讓人為她哀憐不已。

沮喪也罷，悲傷也罷，日子總還是要過的。在我用了多種方式、手段的慰撫下，大概是怕太傷我對她的一片愛心吧，妻子總算有了幾分歡顏。這令我為之唏噓不已。突然有一天，妻子的態度全然轉變過來，纏住我溫柔地說：“想開了也是的，哪還不是一樣的住，只要兩口子好比什么都強。”一聽這話差點沒感動得我給她跪下磕幾個響頭。

過后我才了解妻子高興的真正原因。原來搶買我們房子的主最近離了婚，甭管什么原因反正是離了，房子判給女方。女方要到南方嫁人，要處理房子，不知怎么那女的打聽到這套房子我妻子想要，就找到了我妻子，說她愿意用原房子價格的三分之一賣給妻子，卻被我妻子一口回絕。我問妻子為什么有如此便宜不去占，妻子說：“現在我才明白，有錢不是什么都可以買到的。”

是的，錢不是萬能的。它可以買來面包和房子，但它卻買不來真正的愛情；權也不是萬能的，它可以壟斷政治，壟斷奴顏者的屈辱相，壟斷一個階級對另一個階級的統治，卻壟斷不了刻骨銘心的愛情。

其實，生活賜予我們的一切都是公平而坦誠的，使生活變得不平衡、扭曲的只是那些骯臟的思想和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