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文臺
《列子》記載:黃帝與炎帝戰,以雕、雁、鵝為旗幟。鵝作為崇高的形象存在于古代社會,至少已有好幾千年的歷史了。
鵝本雁屬,古稱家雁,有蒼白兩種。白鵝身架略小,蒼鵝略大,今稱雁鵝。因其行動舒緩,《禮記·內則》稱之為舒雁。越劇《梁山伯與祝英臺》“十八相送”時,祝英臺對梁山伯百般比喻,而梁卻啟而不發,祝便揶揄梁為“呆頭鵝”。其實,鵝并不呆,它舉止莊重,體態偉岸,羽毛豐潔,聲音宏亮,頗有點鳥中丈夫的君子氣概。
雞食百蟲,鴨食百魚,而鵝食百草,以野草為主食,亦稱草鵝。飼養成本低,出肉率卻高于雞鴨。凡有水草之地,均可養鵝。我國大河上下,江淮湘漢,滇川閩粵,海南臺灣,均有鵝群。主要產地當推江淮湘漢,尤以淮南為甚。
鵝金身是寶,除了肉可供食外,還有許多功用。我國唐代以前就已用鵝絨作被子了。如果你一時找不到鋼筆,取鵝大翎一支,利刀削尖羽管。即成羽筆。鵝毛制扇,是一種藝術品,“羽扇綸巾”。至少也有一千幾百年歷史了。鵝蛋吸去了蛋液,殼兒也是寶。蘇州玄妙觀一帶藝人長期以來。愛在鵝蛋殼上描繪江南山水,吳越名花。作為一種工藝品。在國內外市場上享有盛譽。民間還傳說,鵝能辟邪——禽圈內有鵝,黃鼠狼不敢光顧。淮上人家還飼養大鵝看門守戶,遇有生人異物出現。鵝就振翅引吭,嘎嘎大叫,引頸力啄,是真正的衛士!正因為如此,遠在唐代,詩人姚合就在詩中記載淮南一帶幾乎“無家不養鵝”。
然而鵝的主要功能在供食用。中國人吃烤鵝的歷史至少可以推溯到1400年前的南北朝,不過那時烤的不是釀餡的整鵝,而是鵝肉串。北魏時雖然已有烤整鵝。但不釀餡,用脯肉供食。至于以鵝入饌的歷史還要早,遠在周代,我國食鵝已有書面經驗傳世。
隋唐以來,我國鵝制名饌很多,如蒸鵝排、鵝簽、間筍蒸鵝、五味杏酪鵝、鵝粉簽、繡吹鵝、白炸春鵝、挑骨鮮鵝、煎鵝事件、熬鵝、炙鵝等等,都是掛牌名食。最有名的要數元代無錫大畫家倪瓚(云林集)中專門記載的蒸鵝了,被袁枚譽為“云林鵝”。袁曾親試此法,效果頗佳。其法是:“整鵝一只,洗凈后。用鹽三錢,擦其腹內,塞蔥一帚,填實其中,外將蜜拌酒通身滿涂之。鍋中一大碗酒,一大碗水,蒸之。用竹箬架之,不使鵝身近水。灶內用山茅兩束,緩緩燒盡為度。俟鍋蓋冷后,揭開鍋蓋,將鵝翻身。仍將鍋蓋封好蒸之。再用茅柴一束,燒盡為度。柴自俟其盡,不可挑撥。鍋蓋用棉紙糊封,遇燥裂縫以水潤之。起鍋時不但鵝爛如泥,湯亦鮮美。每茅柴一束重一斤八兩,擦鹽時串入蔥椒末子,以酒和勻。”老饕諸公,事口腹者不妨試一試。
明代鵝饌更豐富多彩。有一種“烹鵝”。作法的特點是“水煮作沸湯時,宜提動灌湯于腹,易熟爛。”今北京烤鴨在烤制時亦腹中蓄水,即取古代經驗。
清代乾嘉年間,鵝饌品種更多,諸如壇鵝、罐鵝、燒鵝、炙子鵝、燒鵝皮、鵝脯、熏鵝、醬鵝、糟鵝、鵝酥卷、鵝油酥、風鵝、糟鵝蛋、腌鵝蛋,不一而足。還有一種“洋爐鵝”。“腹內入蔥卷,以鐵叉鵝入爐炙熟。”與同時代的丹麥烤鵝做法相及,也許是引進域外之法。
(紅樓夢)62回寫芳官姑娘愛吃的“一碟腌的胭脂鵝”在明代已是名食。至今仍是姑蘇名饌,還在流傳,只是調味染色之物有些變化罷了。
現代養生家更重視鵝的藥用功能。民間傳說:吃烏龜肉可以延年益壽,鵝食百草,取百草之精華,解百草之毒,同龜肉一樣。也是養生妙物,故江南人贊白鵝為“白烏龜”。這個傳說有一定道理。據有關典籍記載,早在四百多年前,我們的先人就已用生鵝血來治療“膈噎”了。令人葉桔泉教授《食物中藥與便方》一書。也說:“飲服生鵝血,治噎膈翻胃。”鵝血有抗癌功能,鵝血片作為抗癌藥物已被普遍采用。葉氏還指出:晚期血吸蟲病患者,以生鵝血半杯,加少許熱黃酒飲服,每日1~2次,連續服用,有改善體征、消除腹水、縮小肝脾炎腫之效,對于血吸蟲侏儒癥有促進發育之功能。清人王士雄云:“鵝血釋一切金石毒,熱飲即瘥。”鵝肉味甘平。補虛益氣,暖胃開津,“能解鉛毒,故造銀粉者月必一食。”鵝掌性較平和,“煨食補虛。宜于病后。”鵝膽苦寒,解熱止咳,消瘡痔。鵝油治皸裂。鵝涎治骨鯁喉。葉氏還指出:用血管鵝毛(拔下帶血者)燒存性。百草霜(燒柴草灶的鍋底灰)等分,共研細末,每服一錢。月經過后溫黃酒調服,可以絕育。鵝之功用可謂大矣!
“胭脂鵝”制法如下:
當年新肥鵝一只,宰殺放血,腹下小開口取臟凈治,用潔布抹干水份。炒熱花椒鹽,遍抹鵝體內外。肫肝亦以椒鹽腌之,置器中,在陰涼處冬七日,春秋五日。夏一日,腌至肌肉變紅,即可取出,抹凈椒鹽入鍋,灑蔥、姜汁,加紹酒,水煮至熟。另鍋加水。加紅曲米屑袋,燒至色勻溶于水時,放入熟鵝煮之,并不停以紅曲水遍澆鵝體。使受色均勻,至鵝皮呈嫣紅色即起鍋,晾冷后,取脯肉、腿肉(不帶骨)片切裝盤。此為冬令時菜,下酒冷碟,香味撲鼻,味頗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