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 偉
讀李增茂先生“深感不能茍同”藝術與倫理對峙的短文(《不能一廂情愿》,《讀書》一九九五年第七期)后,雖沒有亦“深感不能茍同”,終覺胸中不暢,顧城事件以來積聚于心中的一些淺見便想一吐為快。
顧城殺妻自戕無疑構成一種社會現實行為,關涉法律和倫理道德,但它同時也應該是一種藝術行為。其美學意義在于它可以當之無愧地歸于“詩人自殺事件”一類。關于詩人自殺的微言大義,劉小楓先生曾有廣博的論述,在此不多贅述,只指出一點,顧城事件并不僅僅因其具有殺人的因素而從本質上賦予自身以反倫理道德性,“在現實意義上,人是社會關系的總和”,任何純粹的自殺都會不同程度地傷害到他人和社會,都是反社會、反倫理道德的。藝術是人類對抗社會異化的一種努力方式,根源于人類對祖先原始天人合一、物我無分情境的眷戀。藝術以“我”擁抱世界(或謂“我”被世界擁抱)為終極目的,只關注自我的充分實現,它是個體化的,也是自私的。藝術關注自我,追求自由;倫理關注集體,追求秩序。二者不僅屬于不同的領域,而且從本質上講是尖銳對立的。藝術與倫理的對峙詮釋著人生的悖論。我無意在道德法庭上為顧城事件開脫,只是我們在審判、鞭撻的同時,能不能更多一些同情,為藝術的美麗、悲壯與人生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