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察官：擒拿事未了

1993年底，本刊記者劉新平一下灌云，以《刺破鐵網(wǎng)》為題，報道了檢察官汪洪禮不畏權勢、公正執(zhí)法的感人事跡。1994年6月，記者再下灌云，以《艱難的句號》為題披露了汪洪禮處境的艱難。年底，汪洪禮被停止的工作得以恢復。記者三下灌云。請看有關汪洪禮的最新報道——“我上班了，我又開始工作了。”

電話里，是汪洪禮熟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我可以感覺出他那壓抑不住的激動和興奮。但不知怎的，在向他祝賀之后，我心里油然而起一股澀澀的酸楚，為他的激奮，為他此前的遭際，也為他壓抑至今的滿腔的工作熱情。事情原本不該如此啊！

但我還是決定再赴灌云。因為，事情畢竟有了一個差強人意的結局。至少，我可以面對那許多現(xiàn)今依然關注著汪洪禮的讀者，給他們滿懷不平的忿懣的心，送去一份遲到的安慰。

檢察官：柳暗花明會有時

1994年10月31日，對于汪洪禮來說，是一個永遠難忘的日子。這天下午，在一片莊重、嚴肅的氛圍里，灌云縣檢察院黨組4名成員一起找汪洪禮談話，歡迎他重回檢察院，并希望他再接再勵，再立新功。隨后，一位副檢察長陪他來到刑檢一科，將他介紹給那些早已熟悉的同事。對他的歸來，全體同志報以熱烈的掌聲。汪洪禮立正，敬禮，向大家致意。

“今天晚上誰都不許請假，咱們破費一次，到飯店里為老汪接風洗塵。”科長鄭重宣布。掌聲又起。

那天晚上，同事們輪番向汪洪禮敬酒，就連從不喝酒的人也不甘落后。汪洪禮醉了，醉在那一片濃濃的戰(zhàn)友情誼中。“謝謝大家，謝謝大家！”他不斷地重復著這句話，只覺得聲音哽咽，熱淚在眼眶里打轉。他告訴我，他那時最強烈的愿望，就是緊緊擁抱每一個曾經(jīng)風雨同舟的戰(zhàn)友。他想讓他們知道，在那些個風雨如晦的日子里，他是 多么想念他們，

多么渴望著能夠早一日回到他們的行列中來。

穿過幽暗、漫長的日日夜夜，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焦慮不安、憂心如焚、食不甘味的無望與孤寂，這柳暗花明、陽光燦爛的一天，終于到來了。

為了這一天的到來，他付出了太多。數(shù)十次自費赴省進京，往來奔波，旅途的疲頓、勞累，自不待言。住最簡陋的地下室招待所，吃最便宜的粗茶淡飯，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很少有人能夠忍受為此的清苦了。在省和中央的有關部門，據(jù)理上訴，慷慨陳辭……不知不覺間，體重驟減，華發(fā)漸生，皺紋滿面。每到晚上，躺在狹小、憋悶、潮氣彌漫的房間里，他會一遍遍地問自己：“我這么干，值嗎？”在這之前，不止有一個人勸他：“老汪，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這么玩命，這么較真，值當嗎？”當時，他一笑置之。現(xiàn)在，那個問題卻不由自主地徘徊于他的腦海中，久久不去：值嗎？

在灌云時，我再次提出了這個問題。汪洪禮開懷一笑：“答案我早有了，一個字：值！因為我堅持不懈的努力，才有省市聯(lián)合調(diào)查組的數(shù)次到灌云，陸兆鈞、徐廣寶的惡行才得以先后曝光，并最終被繩以法紀。之后又有稅務局長王玉仁等人相繼被收審、法辦，而灌云的‘廉政風暴也正由此而生發(fā)開去。僅這一點，我就覺得我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更何況，我終于又回到了我熱愛的檢察官的崗位上，繼續(xù)除暴安良、造福一方的神圣事業(yè)。如果換作你，你說值不值？！”

我肅然無語。

10月31日這一天，《江蘇法制報》《服務導報》同時刊發(fā)了“檢察官汪洪禮恢復工作”的消息，因為這條200來字的消息，這兩家報紙一躍成為當天灌云最搶手的明星報紙。

檢察官：頭頂有情天

一天晚上，有人敲開了汪洪禮家的門。這個人對于汪洪禮而言是極為陌生的。然而，在短短的時間里，他們便從素昧平生而至交，成為一對可以生死相托的朋友。

這個人叫丁朝陽，江蘇省徐州市土地監(jiān)察大隊副大隊長，在知悉了有關汪洪禮的情況后，帶著一個土地執(zhí)法人員的敬意和問候，特意趕來灌云探訪。

這是1993年的中秋，汪洪禮被停止工作已有月余。極度的彷徨、苦悶中，能有一個關心他的人前來探望，心中的感激自不待言。一番長談，伴清酒數(shù)盞，他們驚喜地發(fā)現(xiàn)，在對人生和世界的認識與體味上，他們竟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誅伐邪惡、匡扶正氣的共同愿望，使兩雙數(shù)小時前還是陌生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1994春節(jié)過后，汪洪禮決定進京上訪。丁朝陽打來電話，表示愿陪同前往。倆人在徐州匯合后，登上北去的列車。

在北京的幾十個日日夜夜里，汪洪禮雖身心疲憊，力至不支，但有丁朝陽這個知他、敬他的朋友相伴左右，無望時送來真誠的鼓勵，沮喪中更有暖心的勸慰和排解——就是這拋卻了人間一切俗情的真摯友誼，支持著汪洪禮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日子。

“我感謝丁朝陽，也感謝每一個關心我的朋友。都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可我的知己，卻遠非丁朝陽一人。他們與我雖從未謀面，可僅憑一封短箋，我們就可以成為肝膽相照的摯友。”汪洪禮指著桌上的數(shù)百封讀者來信，感言：“我知足了！”

我翻閱起那些來自全國各地的信件。滾燙的語言，赤誠的情懷，盡現(xiàn)其中——武漢市人民檢察院樊世華：“當你讀完這封信的時候，世界上又多了一雙關注著你的眼睛。因為，作為一個同行，我真切地感覺到人民檢察官正直、剛毅、果敢的優(yōu)良品質(zhì)，在你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體現(xiàn)……”沈陽市公安局刑警隊黃志勤：“讀過《刺破鐵網(wǎng)》，再讀《艱難的句號》，我的心被深深震撼了……社會需要像您這樣忠貞不渝、執(zhí)法如山，不在權貴面前低頭，不在金錢面前折腰，不怕種刺、不想退路的真正的執(zhí)法者。如果能夠，我愿化作您身前一道堅固的盾牌，為您抵擋一切明槍暗箭。緊緊地握您的手。”南京軍區(qū)政治部警衛(wèi)連凌樹財：“尊敬的首長，您的事跡我們都已耳熟能詳。我敢說，如果在全國評選優(yōu)秀檢察官，我們?nèi)B官兵都會毫不猶豫地投您一票。”……

讀這些信，你會感到一股正義的力量正在心中生長。這股力量就似歷史的兩只巨輪，足以將一切邪惡碾得粉碎。

事實上，我還可以舉出一長串令人尊敬的名字，以說明這股力量的強大和永不可戰(zhàn)勝，他們是：原南京軍區(qū)政委傅奎清將軍，原江蘇省外貿(mào)廳廳長惠廉，灌云縣老縣長封銘亮，法院老院長湯耀華，已故的縣政協(xié)主席丁大寧，縣人大法工委主任陳林，文教委主任張可，縣政協(xié)提案委員會主任夏紹強……正是他們，在不同的時空里，以一己良知，支撐著汪洪禮信念的大廈，支持著他擒魔斬惡的正義事業(yè)，也才使得汪洪禮最終站成一座不倒的雕像，牢牢地矗立在灌云的大地上，矗立在灌云百萬人民的心中！

1994年7月16日，灌云縣抗旱救災工作正在緊張進行中，總投資1．2億元的五灌河水利工程也已

全面 鋪開，上任不久的縣委書記、縣長周同余在一線整整呆了15天，剛回縣里，就約見汪洪禮，仔細詢問了汪洪禮的境況，勉勵他為灌云的反腐敗工作再作貢獻。7月25日，灌云縣政協(xié)舉行第五屆十次常委會，會上，有常委陳言：汪洪禮同志具有較強的事業(yè)心和對人民高度負責的使命感，對汪洪禮應該有一個新的評價……江蘇省人民檢察院檢察長張品華坦言：汪洪禮作為全省檢察系統(tǒng)的代表人物，是我們的光榮。連云港市人民檢察院檢察長楊文彬亦對汪洪禮秉公執(zhí)法的行為予以充分的肯定。而數(shù)次到灌云調(diào)查、取證的省紀委調(diào)查組更是為汪洪禮恢復工作，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在接受江蘇電視臺采訪時，汪洪禮說出了他埋藏已久的心里話：

“我要感謝省、市、縣各級領導和廣大人民群眾以及新聞界的關心、支持與幫助。我將以高昂的工作熱情，繼續(xù)戰(zhàn)斗在反腐鋤惡第一線，以不負領導的厚望和人民賜予我的一片真情……”

檢察官：擒魔事未了

1994年11月1日上午，即汪洪禮恢復工作的第二天，刑檢科長將一份卷宗放在汪洪禮桌上。

這是一樁特大金額的連續(xù)盜竊案，案犯是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汪洪禮去看守所提審時，恰逢犯人生病。汪洪禮領著犯人去醫(yī)務室看病、吃藥。在這過程中，他始終一言不發(fā)。犯人耷拉著腦袋，但臉上掩不住的愧色卻讓汪洪禮一覽無余。一個周密的審訊計劃已了然于心。

他讓犯人坐下，漫不經(jīng)心地詢問其家庭的情況，待犯人不情愿地一一答完，他突然提高音量：

“你想過沒有你父母此時的心情？把你養(yǎng)這么大，父母付出的艱辛你知道嗎？若看到你現(xiàn)在的樣子，他們會怎么想？我來告訴你，他們的心會痛，會流血，因為每一個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成為一個自食其力、堂堂正正的人。你哩，你是什么？一個賊，一個人人不恥，妄想不勞而獲的賊。你再想想你的那些同學、朋友，他們都在用自己辛勤的雙手，為國家，為社會效力。他們是受人尊敬的勞動者，他們活得坦然，活得氣派。你再看看你自己，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活得也很舒服，也很自得，很像個人樣？”汪洪禮的語氣里有一種夸張的譏諷意味。

“不，不是的！”犯人叫了起來。稍傾，痛哭流涕， 捶胸頓足，“我好恨，好悔！”

“世界上沒有后悔藥可吃！”汪洪禮正色道：“現(xiàn)在你唯一正確的選擇就是坦白交待，并通過以后的勞動改造，爭取早做新人。這一點，你明白嗎？”

“我明白，明白！”犯人連連點頭。

犯人如實交待了一切。汪洪禮長吁一口氣，緩緩合上了卷宗……

兩天后，又一件盜竊和強奸案來到汪洪禮手里。針對罪犯冥頑不化、抗拒不供的特點，汪洪禮制訂了一套寬猛相濟的戰(zhàn)術，很快就使罪犯舉手投降，和盤托出了一切。對于汪洪禮的工作成績和辦案效率，科里上下，為之敬服。

因為汪洪禮以前的辦案經(jīng)費尚未得到解決，而他舉報大要案所應得的那份“重獎”至今連個說法都沒有，我就此問他是否有什么想法，他反問：“有這么多工作等著我去做，難道我還有心思、有時間去細想那些個問題嗎？”我慨然無言。

不久，汪洪禮被抽調(diào)到同興派出所幫助工作。他與所里干警一道，櫛風沐雨，為打擊農(nóng)村惡勢力，凈化社會環(huán)境，披肝瀝膽，竭盡綿薄。

也就是在同興期間，汪洪禮接群眾舉報，一群賭徒聚眾設賭。汪洪禮率干警趕至現(xiàn)場，破門而入，將十幾名賭徒和賭具、賭資盡數(shù)拿獲。席不暇暖，有人來報，有3名歹徒偽裝公安人員，借查賭之名，行搶劫之實。汪洪禮聞報，重整戎裝，再上征程……

世間路，坎坷難行；擒魔事，永無了日。檢察官，請別忘了身后無數(shù)雙熱切期待你的目光。您走好！一路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