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克勤
人的一生可以平平凡凡,但心靈深處不能沒有一點刻骨銘心的記憶。從戎14年,如果有人問我最難忘的是什么?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他:我忘不了我的老班長——那個幫助我走上有意義的人生之路的引路人。
那是我當兵的第二年秋天,我從師司訓隊學習畢業(yè)后,分到團屬汽車排。班長是一個兵齡已有10年的老兵。
“在家不修車,出外車整人”。這是班長常說的一句口頭禪。平時在家,只要沒有出車任務,班長總是帶著我進車庫,鉆車底,這兒敲敲,那兒摸摸,常常是邊檢修邊給我講解示范,直到我弄懂為止。難怪有人說,跟老班長一年,可學到幾年也學不到的東西。
一次,我又跟班長出車了。行駛到一座村莊路口,我處理情況不當,壓死了老鄉(xiāng)兩只鴨子。當時沒有人看見,我也沒減速,心想沖過去算了,免得自找麻煩。哪知班長一邊大聲命令我靠邊停車,一邊拉起了手制動。車剛停穩(wěn),班長馬上跳下去,撿起兩只鴨往村里跑,足足尋問了半個小時才找到鴨子的主人,連連賠禮道歉,又掏出10元錢賠償。見我一臉羞愧,班長卻說:“對不起,剛才我態(tài)度不好,往后多注意才是。”一會兒,他深沉地說:“作為一名司機,不但要有過硬的技術,而且要有高尚的職業(yè)道德。有時,后者比前者更為重要啊!”當時,我只覺得鼻子一酸,差點要哭了——不知是內疚,還是感激,但有一點是真的,我默默地記住了班長這句話。
在中學時代,我偏愛文學,入伍后還做著“未來作家”的夢。課余飯后,常以書為伴,讀得多了,手癢癢的,總想寫點什么。于是,我寫呀寫呀,一連寫了五六十篇稿子,寄往編輯部后不是原件退回,便是泥牛入海無消息。一氣之下,我將筆摔斷了,稿紙也燒了。然而,這一切沒有躲過細心的班長。
難忘那次出車拉煤返回途中,行至一座長且陡的坡前時,班長突然讓我停車,說是由他開一段。我莫名其妙地坐到一邊。只見班長從容地起步上坡,他穩(wěn)住油門,把著方向盤,對我說:“自學創(chuàng)作,好比重車爬大坡,坡陡,路長,盡管速度慢,但只要不松油門,最終會上去的!”班長的良苦用心,使我心靈為之顫動。事后,班長送給我一本《寫作基礎》和一支金筆一疊稿紙,他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沒說。后來,我的第一篇小說終于在軍區(qū)《戰(zhàn)士報》上刊登了。見報那天,班長比我更高興,晚上特意組織全班開了一個小小的慶祝會,他說他帶了八茬徒弟,我是第一個“作家”。
兩年后,組織上宣布班長轉業(yè)。幾年后,我轉了志愿兵,也當了班長,仍然堅持一手摸方向盤,一手握筆。后來,組織上又破格提升我為干部。然而,每當我看到那一本本“紅旗車駕駛員”證書,每當我打開屬于自己的那一本本“作品集”的時候,心里總是默念著:“謝謝您,老班長。”
(作者為廣州軍區(qū)某團政治處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