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設計

李龍生

后現代主義對設計的影響，首先體現在建筑領域之中。美國建筑師羅伯特·文丘里在他的《建筑的復雜性和矛盾性》一書中，針對現代主義信條“少即是多”(米斯)，提出了完全不同的看法：“再少就禿了”、“少就是乏味”。在這樣的理論氛圍中，美國的一些建筑師如穆爾等人，因而偏愛傳統的建筑風格，如古典主義，在建筑設計中借鑒、挪用歷史建筑的裝飾、部件，如山花、柱式等等，穆爾親自設計的美國新奧爾良意大利廣場就是后現代主義建筑的典范作品，它是由各種歷史時期的建筑式樣拼接而成的。就這一時期的建筑設計而言，美國建筑評論家查爾斯·詹克斯著有《后現代建筑的語言》一書，系統地分析了這些與現代主義存在著明顯差異的建筑設計，為后現代建筑奠定了理論基礎。

后現代主義對建筑和其它設計的影響，是褒是貶，難以一概而論。但是，后現代主義設計中重新重視裝飾的作用，工藝得到回歸，重新拾起了被現代主義所拋棄的觀點和美學法則。在設計中重新采用手工藝的裝飾技巧和建筑的手工部件。如美國通用汽車公司故意讓手上長滿老繭的裝潢技師出現在他們的汽車廣告上；奧迪公司也宣揚自動化裝置和手工藝師在奧迪80型生產上合作的妙處。這種傾向，確實耐人尋味。

西方后現代主義設計，在建筑設計、產品設計、裝潢設計等方面，最大的貢獻就在于拓展了設計語匯，向多元化發展。意大利的“孟菲斯”集團，就打破了現代主義“優良設計”的框框。索特薩斯就認為設計沒有確定性，只有可能性，沒有永恒，只有瞬間。這種開放性的、無拘無束的設計思想，使意大利的新潮設計格外豐富多彩，成為后現代主義設計經典。后現代主義更難能可貴的是它對現代主義的超越和反撥。它超越了現代設計中物象化的、抽象化的、畸形化的設計本質，使設計從物質化向非物質化轉變，從畸形向健康的方面發展。為了實現這一目的，不能只求助于科學技術。它反對現代設計沉迷于高技術語言，使現代設計越來越背離了設計的本質，背離了物質的內涵，走向“異化”。三十年代建筑設計中形成的國際風格，就是一例。那純屬烏托邦，冰冷、生硬的鋼材、玻璃、水泥混凝土所構筑的世界，儼然是一座座巨大的、毫無生氣的墓碑，都市在哭泣，在死亡?，F代設計中人性的不斷喪失在后現代設計中有所好轉。后現代主義設計不僅僅追求物質上的東西，而且主要在追求文化上的、精神上的東西，亦即人與物的親和力——把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緊密地聯系起來，更加注重人文內容的表達和追求，使科學、技術、設計更加智能化和人性化。

有人把后現代主義和資本主義的混合狀態，喻為一個醉倒了的意識狀態。在這種狀態中，居然還有不少從事建筑、哲學、心理學、藝術批評、文化史、工藝與軟件理論的西方當代學術界的精英們，非常清醒地在探討后現代主義設計的本質和特征，盡管觀點并不一致，但我們能夠從中吸取理論養份，來指導我們并不成熟但很有活力的中國設計，使我們的設計避免走太多的彎路。這就需要我們辯證地對待后現代主義設計思潮，用“拿來主義”的辦法來規范我們的設計。說句實話，西方的設計畢竟走在我們的前面，聽聽他們的聲音，會有助于我們的進步。

(《設計——現代主義之后》，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一九九五年一月第一版，8.1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