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靖方
今年四期《讀書》載郜元寶先生《讀魯思屑》一文,其中一條,點中要害,惜未能深入。郜先生引張文江的私下講談,說“魯迅之所以為魯迅,在于十年抄古碑”。郜先生說:“好像還沒聽說過有誰在認真研究這古碑的具體抄法。”其實,所謂抄古碑,即傳統書法訓練的臨摹,并不神秘。魯迅終生與碑版打交道,并不只是在紹興會館中的十年,《日記》以及每年的書帳,有很清晰的脈絡,也談不上是“謎”。
十年抄古碑主要是由魯迅的興趣、愛好所決定,如同俞平伯、譚其驤之好昆曲。這當然是他知識結構中的一個要項,但也不必大費周章,把抄古碑想得太玄。在魯迅研究中這是一個空白,周詳、深入的記述不多,但在這方面所作的資料整理還是比較全面的,如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的《魯迅藏漢畫像》,第一冊為南陽漢畫像,第二冊為山東、江蘇、甘肅、四川漢畫像。基本上反映了魯迅的漢畫像拓片的收藏。
魯迅傾其一生精力、財力搜集了大量兩漢至隋唐的石刻拓片。書信中、日記中多處記載購拓片的事,尤其一九三六年八月致南陽王正朔函,請其將南陽市北關魏公橋基石刻,“切望于水消后拓出”,這時距先生辭世兩個月,可見碑刻拓片的收集在他心里有多重,這種幾近癡迷的愛好讓人感動不已。據統計,魯迅搜集拓片保存至今有四千一百多種,包括造像、墓志、碑、磚、瓦、鏡、錢、畫像等共五千九百余張,其中如龍門石窟全拓,大小一千三百二十枚拓片,可謂壯觀。在一九一五年至一九一八年,魯迅抄錄古碑七百九十種,多達二千張,其中甲骨文、金文、篆、隸、楷、草等,十分認真。
有關魯迅這方面的成就,書法界已有不少研究記述,目前正在編撰的《中國現代美術全集》書法部分就有魯迅的分卷。隨著對魯迅書法研究的深入,魯迅在會館抄古碑的這一段,我們會有更清晰、完整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