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承認落后

毛　婁

王小波在《智慧與國學》(《讀書》一九九五年第十一期)所言的心態：沒有驢多好。驢是攆不走的，“殺掉、閹掉和馬配騾子；沒有一種是成功的”，是值得注意的。同樣，梁小民先生坦言：《重要的還是學習》(《讀書》一九九五年第七期)，也是明智的言論。借題發揮，更進而言之，我以為更重要的是承認落后。

市場經濟的核心是競爭。它要求市場要有競爭的主體，廠商(firms)、家戶(households)。主體要有競爭的目標，廠商追求利潤最大，家戶追求效用最大。競爭行為要有政策法規來規范。競爭雙方在各自的利益驅駛下，充分展開競爭，通過市場價格信號自發調節，在一定的時點上達到供求平衡，實現資源的優化配置。這里，我看不出這里面蘊藏著什么“階級性”，也看不出這里面有什么“地方性”。這是一個一般的理論。它是在嚴格的抽象假定之下，通過嚴密的數學推理得到的一個一般結論。這里要說“錯”，錯也就錯在前提假定上。“錯”也是明白無誤的錯(如果你認為是錯的話)。這是西方理論思維的特點。有人說，經濟是科學加上藝術。作為科學，經濟學與數學、物理、化學等沒有什么兩樣，它的邏輯體系，從概念、假設到定理、結論是一整套規范的演繹系統。它還應該得到實踐的證實，至少不能被證偽。不可證實也不可證偽，我們只能把它當作猜想或假說。如一般均衡理論在斯密的年代，只能算是天才，只能算是天才的猜想，到了阿羅一德布魯的時候，它就是證實的定理。作為藝術，它指的是經濟理論應用于實踐時，充分發揮人的能動作用。理論是一種抽象的東西，現實絕對找不到理論上證實的一般均衡點，但有了這個信念，懂得了市場經濟這個規律，我們的人就能導演出各種活生生的市場經濟系統。有你資本主義的，也有我社會主義的，有你美國的、法國的、日本的、新加坡的，也有我們中國自家的。經濟的藝術可因人而異，因地而異，但經濟的科學卻是人類共有的。

市場經濟對我們是個新鮮東西，按理應老老實實地從ABC學起，注重基本理論，注重方法論。可我們卻有點學偏了，急功近利，注重人家的“招數”，沒有吃透，就把人家的“藝術”拿到我們這胡演一通，反過來，還咬人家的東西不行，不適合中國國情。究竟把人家的“藝術”植在我們的老根上還是用人家的科學加上我們的“藝術”，這是一個學習態度問題。我們只有老老實實地承認落后，把人家在經濟學上科學的理論和方法作為我們經濟學理論的基礎，再加上我們東方的藝術，才是我們中國經濟理論走向國際化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