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浩洋
頂風作案——建國以來最大的黃金盜竊案
1996年5月21日,山東省龍口市發生特大黃金被盜案!
這天早晨6時許,龍口雙頂山金礦煉金車間的兩名煉金工起床后發現煉金車間大門洞開,屋內電解槽內的十幾塊陽極板無影無蹤!
現場勘查表明,罪犯是凌晨翻越工廠圍墻,撬開兩道鐵門,將煉金室內的15塊電解槽陽極板盜走的。在院東北角又發現罪犯慌忙中遺丟的兩塊。該案損失巨大:這13塊陽極板,每塊重7.5公斤,含金量達23%——這起被盜總價值超過200萬元的案子,是建國以來一次盜竊黃金價值最大的特大案件!
“嚴打”斗爭正如火如荼開展的時候,竟然有如此猖撅的犯罪分子。這大大激起了公安干警們的斗志——一場“斬斷伸向黃金的罪惡黑手”的戰斗打響了!
尋獲盜賊的蹤跡
罪犯們在逃離現場時,留下了12華里的痕跡:現場北面的果園地頭上,罪犯們前后丟下了兩個坩堝;再向北40多米,罪犯們丟下了一批水泥球和冰銅。沿路上罪犯們還不斷丟下了換掉的衣服和鞋。但所有痕跡到了下丁家的一座小山上便失去了蹤影——而這里距最近的縣鎮至少還有15公里。
“罪犯們一定是乘車逃走的!”干警們一致得出定論。
按照這個結論布置的排查工作在次日晚便帶來了令人鼓舞的消息:下丁家一帶的群眾反映,昨天早晨有人看見一輛白色的面包車從附近山上拉走了三個人。
交警車管所用微機調出全市所有白色面包車的檔案資料,幾小時內,一條具有重大價值的線索出現了——城關鎮的個體司機王志剛向公安干警們反映:5月21日早晨,一個外地口音留小平頭的男青年,在黃城車站附近租用了他的車,到10多公里外的下丁家的山上又拉了兩個人回到黃城。三人帶著幾個編織袋之類包裹的東西,體積不大但往車上放的時候很有分量。
狐貍露出尾巴了!公安干警們毫不猶豫地順藤摸瓜地追了下去,206國道
上公安干警們設立了幾處關卡,一雙雙警惕的眼睛在追尋著……
又一個線索在排查中出現了:一輛龍口到萊西的長途公共汽車的司乘人員回憶說:5月21日上午,他們在黃城西附近拉上三個自稱要到諸城去的乘客。但車到黃山館岔路的時候,三個乘客提出他們不愿意到萊西再轉程到諸城,硬堅持著在黃山館下了車。三個乘客提著體積不大但分量很重的袋子,而且手上身上還有多處明顯露出的黑斑。
這就是那已經在白色出租面包車司機嘴里出現過的三個罪犯!
“罪犯們明確說出了要到諸城去”,有關證人也辨認出“罪犯們的口音很像諸城口音”,這兩條信息,給公安干警們提供了比較明確的偵破方向。
煙臺市局的公安干警們也在緊張地忙碌著:根據證人的口述,市局的“人像組合”模擬畫圖工作在不斷地完善著。市公安局刑警支隊支隊長雷興華向記者介紹說,那幾天的晚上,技術科的燈光幾乎總是徹夜不息。當周學軍和馬驪等年輕的警察拿出了犯罪嫌疑人的畫像時,罪犯們終于在科學面前初步亮相了——事后記者見到的幾名罪犯同模擬畫像驚人地相似!
內盜還是外盜
5月底,黃金盜竊案已經在山東百姓中引起了各種猜測和議論。“內盜或內外勾結作案”的議論在百姓們中間幾乎成了定論。
確實,如此重大的盜竊案初看起來簡直不可能是外人盲目作案:金礦選煉廠的戒備絕對可以用“森然”形容——煉金室里平時難得有人能夠進去。平時,煉金室里有4個警衛值班,而且那天這4人也全在——只不過據說4人全部睡覺了。煉金室外面還有兩道關卡,罪犯們撬門砸鎖不會一點兒動靜也沒有。罪犯們也知道價值最高的是電解槽里的陽極板。這一切如果單純地說是外人作案,簡直有點兒天方夜譚了。
但另一種意見也有很強的說服力:根據現場勘查,罪犯們是到煉金室里去過兩次的。第一次他們偷出來一些價值并不高的水泥球、冰銅和坩堝。他們把這些東西有的當場遺棄了,有的背負著走了一段路以后又丟掉了。現場也沒有作案時精心準備的跡象:既無車輛接應,又丟下了太多的物證和痕跡。這些跡象都表明,這應該是一起外來人員有目的無準備的盲目性很強的隨機作案!
后一種觀點最后占了上風——也幸虧是這樣:公安干警們認真仔細地勘查和準確合理的分析,使這個案子的偵破從一開始就避免了走向彎路。
5月24日,煙臺市公安局正式召開發案以來的第一次有關會議。會議正式宣布了四條措施:第一,犯罪嫌疑人可以確定是外地人,因此各局要開始清查各轄區內的旅店;第二,模擬畫像已經做出,請結合畫像認真進行辨認;第三,各金礦區要對工棚、窩棚和出租私房進行嚴格的清查排查;第四,根據目擊者所見,犯罪嫌疑人有類似燒傷的痕跡,各單位要逐步查控各大小醫院治療燒傷患者的情況。
布下天羅地網
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行動——當煙臺的公安干警們在濰坊、日照、青島等地公安機關的大力配合協助下,以諸城為中心夜以繼日地苦苦尋查著可能出現的任何一點蛛絲馬跡時,膠東大地上,天羅地網式的排查也在悄悄地掠過。
龍口、招遠、蓬萊三地和棲霞部分地區是這次排查行動的重點地區。活動的細致和艱苦讓我們由幾個數字來說明吧——
根據排查外地打工仔的要求,龍口公安干警們將1993年以后來龍口打工并在“5.21”前后又離開龍口的外地打工人員全部清冊立檔。在龍口公安局,記者看到這本檔案記錄著1191個人的名字。每個人的材料都包括姓名、性別、年齡、籍貫、所在洞礦、來去時間等記錄。這些人來自11個省,僅山東省的就有23個縣市區——查清這1191個人的情況該付出多大的代價!
這本“外地打工者檔案”后來在分析案情時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這當然是負責這項工作的干警們足以引以為自豪的。但破案中的許多工作,卻未必一定能起到作用。當記者采訪煙臺龍口干警們的時候,他們是將這些工作當作笑話說的,但記者卻分明在這些“笑話”中看到了偵破“5.21大案”中的艱辛歷程——
某日,蓬萊市傳來線索:有人反映該市萬壽村診所5月23日前后有人治療過燒傷。蓬萊市公安局局長當即率領干警對全市700多個大小醫療單位包括荒山僻嶺的小小私人診所進行了排查。結果是與“5.21案”無關——
諸城那里也有過類似的事情——桃林鎮有大夫反映說,曾經有人去治療過手傷,患者的手部發黑,類似腐蝕。干警們出動警力在桃林鎮周圍的80多個村莊進行了排查,最后證明還是與“5.21案”無關。
作案分子肯定被硝酸銀溶液腐蝕過,這已經是不容質疑的了。但被腐蝕后究竟會有怎樣的表現?干警們根據現場遺留的硝酸銀的濃度,配置了同樣濃度的硝酸銀溶液,在豬和雞皮膚上作了實驗。結果豬滴上溶液后不久,豬皮就嚴重脫落了。干警們對罪犯將隱瞞不住自己的“黑手”而歡欣鼓舞。但豬皮畢竟不是人的皮膚,人體對該濃度的硝酸銀的反應又是如何?
誰都沒有想到,煙臺市公安局副局
長韓良波偷偷地在自己的身上做了實驗,他瞞著同志們在自己的胳臂上滴上了20%濃度的硝酸銀,那至今還留在他胳臂上的褐色斑點,既讓同志們心痛,也使同志們更加堅定了抓住犯罪“黑手”的信心。那些黑夜中作案的犯罪分子,硝酸銀會給他們留下罪惡的黑色印跡——他們不會在大夏天長期帶著手套過日子!
偵破工作就是在這樣的艱苦地排除各種干擾之后逐漸走向正確的偵破途徑。
收攏網口
6月20日左右,龍口公安局的干警們在排查中發現3月份距雙頂山金礦不遠的地方曾經發生過一起與“5.21案”類似的案件:據說3月28日雙頂山金礦南的某金礦倉庫也曾有過盜竊未遂案,盜竊分子的腿還被憤怒的群眾打斷了。群眾說當時有人把斷腿人送到了醫院,還給斷腿人的家里拍過電報。
“馬上查找斷腿人的線索!”龍口公安局局長當即決定。但查遍龍口和招遠的郵電局,就是查不到那封電報。
“把日期再提前一個月!”已經付出了很多汗水的干警們現在已經不怕再付出更多的汗水了。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招遠郵電局3月12日的電報存底中,干警們發現了這封電報:“腿被碎斷,見電速來玲瓏院。”收報人是沂南銅井鎮西泉泊村人丁某,發報人是趙某。
得益于煙臺公安干警對外地打工人員的熟悉了解,龍口公安干警們輕而易舉地在茫茫人海中抓住了4個疑犯——發報的趙某很快被排除在懷疑范圍之外。而收報人丁某的情況引起了干警們的極大注意。丁某4個兒子之一的丁作山,在沂南是一個盜竊團伙的成員之一,曾多次流竄外地作案。他和丁作豐、丁作原、黃寶豐、李兆林、劉成金、丁作江、邢作彥等人早在沂南公安干警的注視之下,并曾因盜竊而被追捕。其中丁作江、邢作彥已經被公安機關抓獲。
這是一個重大的收獲——事后得知,這個團伙中的丁作豐便是“5.21案”的主謀,丁作原、黃寶豐、李兆林和劉成金便是該案的作案人!
本案尚未結束
就在龍口公安干警們移師沂南的同一天,臨沂市公安局也獲得了一條重要線索:沂南銅井鎮大張莊村人黃寶豐是龍口“5.21案”的參與人之一!
7月7日,20歲的黃寶豐在家中被抓獲!
7月10日凌晨,李兆林在美夢中被抓獲!
據黃和李交待:他們這一伙人早就凱覦著黃金,黃某的父親還在當地金礦上干過,所以黃某知道,在選礦廠,有高煙囪的地方,就有煉好的純金。在這起特大盜竊案中,30歲的丁作豐是主謀。5月的一天,他召集這些狐朋狗黨,說:“出門兒一趟(意指到外地作案一次)。”然后,早已負案在身批捕未獲的丁作豐借口家里蓋房子正忙,沒有親自出馬,只是拿出了200元路費和一些作案工具。5月20日,這一伙人從沂南出發,輾轉來到龍口市雙頂山金礦附近的山上。在山上,睡過了上半夜之后,4個歹徒開始了他們罪惡的行動。
至發稿時止,本案尚未結束。現在,除了黃寶豐、李兆林兩人外,另外3名案犯仍在煙臺、臨沂公安干警的全力追捕當中。
7月14日,記者在龍口看守所見到黃寶豐的時候,他還是一副大夢未醒的樣子。這個1994年曾因盜竊被判刑2年緩刑3年的罪犯,被抓之后的好長一段時間內還為公安人員捕他時說的那句“你騎摩托車撞人了”而僥幸,自以為可以逃脫法律的嚴懲。倒是23歲的李兆林非常清醒:“我在濟南一被抓住就知道肯定是黃金的事犯了。第二天公安一審我,我就全部交代了。”
但這兩個年輕的歹徒同時也告訴記者“希望能夠給我一條活命,我以后要好好做人,再也不想發外財了”——人生本來是允許年輕人走幾段彎路的,但有些路,是誰也不能允許走錯一步的。生活,在這里不能開得任何玩笑!
責任編輯:楊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