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貿城：從地下崛起

良維

哈爾濱國貿城是1992年6月正式開業的。這座“城”的年銷售額為第一年6．5億元，第二年14億元，第三年20億元。也就三年半，上交國家利稅共1．9億元。

國貿城其實也不是“城”。它建在哈爾濱市博物館秋林公司路段的地下人防工程里。位置好也不好。說好，是繁華路段；說不好，頭頂上有百年老店秋林公司，老字號哈爾濱百貨大樓，新興的綜合性商業大廈松雷大廈和大世界商城。如此多的同行，氣象萬千，虎踞龍盤。而地下，還有金街地下商業街和人和地下商業街。在這個地面，仿佛喘口氣都難。可國貿城不僅掙了大錢，還開創了哈爾濱最大的精品大世界，還有了自己的生產加工業：一座占地面積13萬平方米的超大型服裝鞋帽加工企業——哈爾濱國貿服裝城，正在學府路拔地而起，第一期工程已交付使用了。

當年總經理張庭浦帶著人在十幾米深的地下開疆拓土的時候，不知道是否想到了現在的輝煌。反正，張庭浦那次四個月沒回家，不過這挺值的。幾十人的“小拓荒隊”，現在已壯大到12000余眾。

初來國貿城的人，往往會認為它要么是私營企業，要么是集體企業，最起碼是個人承包的。可全錯了。國貿城是個標準的國營企業，活得有滋有味的。這不是個奇跡么？

搭手幫業者一把

國貿城開張之初，就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那天，總公司接到群眾投訴，一名顧客花高價買了一雙“老人頭”皮鞋，不到一星期，鞋幫漏了，鞋底斷了，找到業者要求退換，人家概不認帳。公司出面交涉，賣鞋的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他是剛從監獄里放出來的，拿誰也不往眼里放。

正面勸解，政策說服，費了大勁兒，業者說了實話。他自己也不識貨，從南方某城市以高價進了這批假冒“老人頭”，這種鞋質量差，只能穿一個星期，所以又叫“禮拜鞋”。

事情明白了，但并沒有完。公司立刻與南方城市的工商部門合作，為業者退了這批劣質鞋，追回了損失。這樣做似乎多余，但的確很感人。業者拿著討回的錢，流下了眼淚：“如果我再干對不起領導、對不起顧客的事，就叫我再一次進監獄。”

這件事體現了國貿城管理層的一個“新觀念”：兩個上帝。一個上帝自然是顧客了，另一個就是攤位上的個體業戶。個體業戶是國貿城的基本元素，他們有難，國貿城不幫誰幫？

現在國貿城中共有8000名個體業者。其中下崗職工1700人，占21％左右；待業青年3000人，占37％左右；在單位請長假的1100人，約14％；剩下的2200人里有干部、大學生，也有“兩勞”人員和社會閑散人員。大河奔流泥沙俱下，理順關系就難，更何況國貿城還在追

求凝聚力呢。

國貿城的管理者們，制定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措施、規章制度。他們在工作中不斷完善這些東西，同時又引進正確的經營思想。畢竟大家是來做生意的，不是搞磨擦的，只有守法合理經營，才是求財之本，才有生存基礎。道理講通了，國貿城又處處為業者們著想，大家的思想意識自然順暢了許多，國貿城也顯出了生龍活虎的“人氣”。

業者們的凝聚力有多強？國貿城的一個故事足以說明一切。1996年，國貿城打算辦一個迎春聯歡會。公司要求每個營業大廳都要裝扮一下“露露臉”。頭一天下了通知，第二天晚會開始時，到會的領導們大吃一驚。8000名個體業者在一夜之間，制作了近百幅宣傳標語，各營業廳還各自統一了服裝，整齊地聚集在會場四周。大家表演的節目更是豐富多彩。

最令人感動的當屬曼谷廳的8位女老板了。她們中年齡最大的王慶潔已經46歲，平均年齡38歲。她們顯然是有備而來，赤著腳在鋪了一層地毯的冰面上跳了近十分鐘標準的巴基斯坦民間舞蹈。其實，沒有任何舞蹈基礎的她們，事先聽到了消息，提前集中訓練了半個多月。為此，她們放下了生意，也放棄了休息時間。優美的舞姿贏得了掌聲與喝彩，也使很多人掉了淚。當然，這淚水是為國貿城的凝聚力與號召力流的。這些都來之不易，是這座“城”的魂魄。

“狂人”張庭浦

三年，國貿城從一個“大雜院”變成興旺發達的“大企業”，靠的是凝聚力，也靠總經理張庭浦的嘔心嚦血。

當年建設國貿城，張庭浦帶隊苦干，硬在防空洞里干成了一個沒有前人成功經驗、沒有合理配套措施、沒有固定工程施工人員的優質工程。他玩兒命似的。他給人的感覺是個事業狂、工作狂。

張庭浦行伍出身，40歲出頭。現在是國貿城公司的董事長兼總經理。張庭浦有“兩不”。一是“不回家”，自從有了國貿城，他很少正點上下班。早晨他來得最早，晚上他走得最晚，而且經常住在辦公室里邊。于是同事們開他的玩笑，說他是個“不回家的人”。第二則是“不上席”。據說張庭浦從來不去陪客人。單位里來客人吃飯，他總是叫別人去陪席，而自己則在辦公室里吃盒飯或干脆來一碗方便面。很多人對此琢磨不透，可幾位和他共事多年的人則很清楚：張庭浦最需要清醒和時間。他實在是“陪不起”啊。

企業是國家的，不是張庭浦個人的；發財是大家的，張庭浦本人的的確確只是掙工資。他的“狂人”動力從何而來？其實細想想就不難明白，在我們這個社會上，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把個人的得失與榮辱置之腦后的人并不少，身體力行、忘我工作，這是企業領導必須做到的。張庭浦做到了，國貿城也就發達了。

國貿城的魅力

國貿城宣傳部的小姐講了一個頗具象征意義的故事：一個大學畢業的女孩，因工作與專業不對口，心里又不甘心平庸下去，就來到國貿城擺地攤。站在貨品旁，心里不是滋味。家里挺富足的，自己又受過高等教育，何必要受這份兒罪呢？有人來問價，她竟語塞，有時說了，也不知說些什么。幾天下來，她有點頂不住了。可后來一轉念，單位工作不順，做生意再砸了，多叫人笑話呀？于是咬緊牙關在地攤上站住了。從一天賣10元，到20元、100元，摸爬滾打地過來，這位女大學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也找到了她差點失去的自尊心。是啊，萬事開頭難，國貿城不也是像這位女大學生一樣，一步一步地挺過來的嗎？

現在，這個從地下發展起來的商業零售批發企業，已經頗有些名氣，也吸引了不少人物。劉德榮經理說，有一位大老板，自己在各地有不少企業，可也坐著“大林肯”車到我們國貿服裝城做業主來了。為什么，大概是他迷上這里了。

國貿城自有它迷人的魅力，也有它發展的訣竅。黑龍江泰來縣的王老板，在國貿服裝城加工和經銷內衣。他的車間里有“文化角”，放滿了報刊和青年讀物。天梁上寫著“誓與三槍勢比高”的標語，其心不小。他在窗子上還寫下了企業形象：自尊、自強、自信。他所做的一切，都符合國貿城的風格：重視企業的內涵。他贈給筆者一張紙，上面有企業信念、企業思想、企業目標、企業發展等等口號。也許，這些就是從地下走出的國貿城人的經驗吧。人心就是力量。

責任編輯程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