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西事變前夕劍拔弩張的秋林

晉西事變，也稱十二月事變，發(fā)生于1939年12月，距今60年了。在國民黨頑固派掀起的抗戰(zhàn)期間的第一次反共高潮中，時為第二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晉綏綏靖公署主任的閻錫山，幾乎動用了他全部晉綏軍(舊軍)進攻山西新軍，鎮(zhèn)壓與新軍一體的犧牲救國同盟會。新軍在八路軍的支援下奮起反抗。中共中央采取“有理、有利、有節(jié)”的方針，妥善處理了這次事變，打擊了山西反共頑固派的妥協(xié)投降陰謀，發(fā)展了抗日武裝力量，鞏固了山西的抗戰(zhàn)局面，并爭取到閻錫山繼續(xù)留在抗日陣營，維護了中共與晉閻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關系。

這一年的6月，我從晉西北來到綏靖公署政治部和犧盟總會所在的上下葫蘆(在陜西宜川縣境)，組織上決定我和呂調元同志(犧盟總會負責人之一)，去秋林鎮(zhèn)晉綏軍政民干部訓練委員會工作，呂任第三處副處長，我是這個處的科長。秋林在宜川縣縣城之東距黃河不遠的一條山溝里，當時是閻錫山的駐地，鎮(zhèn)上和附近的許多村鎮(zhèn)都是閻氏統(tǒng)轄下的五花八門的機關。秋林已是閻錫山統(tǒng)治集團的一個政治中心。我到秋林不久，便感到暗流涌動，各派力量角逐，政治空氣非常緊張。不過半年時間，眼看著山西的政局一步步走向武裝沖突和血腥屠殺的險惡境地。我所經歷的所見所聞，至今猶不能忘懷。

閻錫山主持秋林會議。他說抗戰(zhàn)前途將是中日不議而和，國共不宣而戰(zhàn)，他不能背上棺材抗戰(zhàn)

閻錫山是個封建軍閥，長期統(tǒng)治山西，儼然是土皇帝。按他的哲學，一切為了“在存在中求生存”。當日寇的侵略危及他的生存時，他不得不尋求同中國共產黨合作；但在中共的幫助下，山西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和抗日群眾運動有了大的發(fā)展，山西犧牲救國同盟會和山西新軍青年抗敵決死隊成為舉足輕重的力量時，有著很大妥協(xié)性的閻錫山，又感到進步力量動搖著他在山西的統(tǒng)治。

早在太原淪陷前，中共北方局領導人劉少奇就指出：“他(閻)的進步是有限度的，是暫時的。”“與閻錫山合作抗日，并且開展群眾運動，同時又要提高警惕，隨時戒備他來反對我們與群眾。”

事情就是這樣發(fā)展的。臨汾淪陷，日寇打通了同蒲路，占領了風陵渡，日閻之間就沒有重大的戰(zhàn)事發(fā)生，閻錫山有了喘息的時間。1938年12月汪精衛(wèi)叛國投敵；1939年國民黨五中全會蔣介石發(fā)表“抗戰(zhàn)到底”就是“恢復盧溝橋事變以前狀態(tài)”的談話；會后連續(xù)頒發(fā)了《共黨問題處置辦法》、《防止異黨活動辦法》、《淪陷區(qū)防止共黨活動辦法》，實行“防共”、“溶共”的反共政策。在這種形勢下，閻錫山的政治態(tài)度顯著起了變化，走向陰謀反共、對敵妥協(xié)的道路。1939年3月在陜西省宜川縣秋林鎮(zhèn)召開的“軍政民高級干部會議”(通稱“秋林會議”)正是閻氏轉向的重要標志。

閻錫山于1939年1月27日從山西吉縣地區(qū)西渡黃河，到達陜西宜川縣的秋林鎮(zhèn)。從3月25日到4月下旬，閻錫山在這里主持召開了秋林會議。與會代表一百五六十人，包括山西軍政民各界的主要領導。薄一波、續(xù)范亭、牛蔭冠、雷任民等許多犧盟會和新軍的領導人也齊集秋林參加了會議。

會議中，閻錫山鼓吹妥協(xié)論。他一再說，抗戰(zhàn)削弱了“二戰(zhàn)區(qū)”，壯大了共產黨八路軍，“要自謀生存之道”。認為中國抗戰(zhàn)前途將是：“中日不議而和，國共不宣而戰(zhàn)。”“抗戰(zhàn)與和平是個政治問題。不能說主張抗戰(zhàn)就對，主張和平就不對”；“不能說汪精衛(wèi)是漢奸”；“蔣(介石)先生腦筋中決無抗戰(zhàn)之意，今天是如何妥協(xié)的問題了”。講到統(tǒng)一戰(zhàn)線，閻說：“今天光講抗戰(zhàn)不講復興是不對的。共抗戰(zhàn)是朋友，共復興是同志。今天要團結同志，打擊朋友。我不能背上棺材抗戰(zhàn)。”閻錫山鼓吹對日妥協(xié)投降的言論，遭到以薄一波為首的犧盟會和新軍代表的抵制和反對。犧盟會方面要求閻向全國發(fā)出聲討汪精衛(wèi)的電文，遭到他的拒絕，他說：他“從來沒有用個人的名義去反對另一個人”。

在會上，反共頑固派(也即妥協(xié)投降派)的頭面人物王靖國、薄右丞等攻擊犧盟會和決死隊；在會外又組織一些地主、豪紳的“代表團”到秋林來向閻錫山跪求、哭訴，要求取消犧盟會，取消戰(zhàn)地動員委員會，取消新軍，取消一切有利于動員群眾、有利于抗戰(zhàn)的進步措施。以犧盟會和新軍的與會領導人為一方，堅持原則，同反共頑固派唇槍舌劍展開了較量。閻錫山與薄一波等新軍主要領導人談話，并讓梁化之、趙戴文等做“說服”工作，中心意思是：新軍取消政委制，并按統(tǒng)一建制進行整編，薄一波(決死一縱隊政委)可以回秋林當山西省政府建設廳長，雷任民(決死四縱隊政委)可為少將參事。新軍取消政委制和統(tǒng)一整編，其目的是要化新軍為舊軍；封官許愿則是調虎入籠之計。新軍領導人堅不允承，閻錫山也鐵了心。你不接受就不讓走。會議已在4月22日宣布結束，拖了近三個月，犧盟會和新軍的主要負責人都被閻羈絆在秋林走不脫。為了打破僵局，爭取時間回部隊準備迎接不測事變的到來，經黨同意，雷任民采取表面接受、實際抵制的辦法，答應了閻氏的要求，與會的犧盟和新軍領導人才得以脫身。薄一波離開秋林已是這一年的6月了。隨后，新軍的番號取消了，政委制取消了，并按照統(tǒng)一規(guī)定分別改編為旅，閻委派的一些舊軍官擔任各旅的軍事主管。但是，新軍是在共產黨的領導下建設和成長起來的，有一批黨的骨干掌握著部隊，所以名義變了，形式變了，實質沒有變。政治委員制度雖然取消了，黨對新軍各部隊的實際領導并沒有削弱。閻錫山也看清了這一點。新軍依舊是他反共降日的一大障礙。

閻錫山向蔣介石靠攏，與敵偽勾聯，他在秋林會議上說過一段夢話，夢話中暗藏殺機

秋林會議后，通稱為山西新舊兩派的斗爭逐漸公開化了。

早在秋林會議召開的同時，已停止活動達八年(1931至1939年)之久的國民黨山西省黨部重新開張。國民黨中央選派山西省政府主席趙戴文(閻的教師)為省黨部主任委員，中統(tǒng)特務黃樹芬為書記長，委員是蔣選6人、閻選4人；一直以新派領袖自居的梁化之也出任國民黨省黨部委員。11月，閻又下令秋林地區(qū)各機關人員一律參加國民黨。這一切都是為了向蔣介石靠攏。

閻錫山與日偽的暗中勾搭，在秋林地區(qū)早有傳聞，他與漢奸、偽山西省長蘇體仁之間的聯系，也非秘密。11月間，閻氏派十九軍副軍長梁培璜、六十一軍副軍長呂瑞英到臨汾與日軍清水師團參謀長山下秘密會談，人稱“臨汾會談”。據說日方愿歸還山西西北實業(yè)公司(閻氏壟斷的集團)等百分之四十九的財產為誘餌，以對應閻氏提出的“共同執(zhí)掌山西政權”、“共同恢復山西產業(yè)”的要求。11月22日，日軍從晉西的鄉(xiāng)寧、蒲縣、大寧、縣等地突然撤退，閻的嫡系部隊十九軍等部隨即開進，把新軍決死第二縱隊、政衛(wèi)二○九旅和八路軍晉西支隊處于日、閻夾擊包圍之中。閻、日之間顯有默契。

閻錫山在秋林會議上說過一段夢話。他說，夢中有人對他說，不要看不起你用過的那個破車，那個破車可以把你拉到目的地，只是慢一點而已；不要相信你現在用的那個新車，新車走的快，但可以把你翻倒在地。“新車”就是犧盟會和新軍，是他要取消的、消滅的。他推出并強化“民族革命同志會”，作為集結山西的反共頑固舊勢力的組織，同犧盟會對抗。為此，決定建立“民族革命同志會臨時執(zhí)行部”，由梁化之任總干事，大小事務向閻錫山請示匯報。“同志會”在各地區(qū)、部隊、機關設有分支機構；還把“精神建設委員會”(簡稱“精建會”)的地方組織歸屬于它，由臨時執(zhí)行部直接領導。揭發(fā)檢舉進步勢力的活動成為“精建會”的一項重要任務，“精建會”也就特務化了。

10月底到11月初，“同志會”在秋林召開了臨時代表大會。我不是“同志會”會員，由“訓委會”三處處長胡西安和呂調元把我推報作為三處“同志會”的代表參加了大會(胡、呂是犧盟會領導人，是當然代表)。10月29日閻錫山在會上作了長篇講話。他大講抗戰(zhàn)與復興的關系，實際是講的戰(zhàn)后要建立一個什么樣的中國的問題。“革命”這個詞也一直掛在嘴上，要他的“革命同志”，“努力漸變，掌握突變”。他的話隱晦難懂，但頭腦清楚的人都明白，這個會是反共、反犧盟、反新軍的動員大會，局勢已難扭轉，突然事變一觸即發(fā)。

閻錫山建立和強化了他的特務組織，最主要的是“第二戰(zhàn)區(qū)敵區(qū)工作團”(簡稱“敵工團”)。特務頭子楊貞吉為總書記(也稱團長)。他們不去敵區(qū)而是到各根據地去破壞犧盟會、新軍，從事反共活動，按照閻錫山的口諭：“不惜作蛇蝎蚰蜒。”

閻錫山為了掌握他的晉綏軍，1939年春開始分批訓練舊軍軍官。他的口號是“建立三十萬鐵軍”。他在舊軍官中秘密建立一個“山山鐵血團”(山山，意為閻錫山的山西)，最初吸收入團的為數不多，十九軍軍長王靖國是其中的老大。閻與他們是稱兄道弟的封建幫會式關系。不忠于他的，一經發(fā)現立即制裁。這些人在晉西事變中都充當閻氏反共的急先鋒，后來成為高級軍官。

“訓委會”與“集訓團”成了兩張皮，兩派勢力斗爭犬牙交錯

“集訓團”全名“晉綏軍政民干部訓練團”。閻錫山自任團長，王靖國任副團長兼教育長，政治部掌握在特務頭子楊貞吉手里。“集訓團”分批輪訓干部，其目的是對忠于他的人灌輸反共、反犧盟、反新軍的思想，能夠死心踏地的效忠于他；對犧盟會和新軍干部(大多是共產黨員)是為了考察甄別，如果有隙可乘，就用特務手段收買利用。閻錫山為操辦“集訓團”，事必躬親，付出了極大精力。每天黎明，我們還在睡覺就從“集訓團”的大喇叭里聽到閻在給全體受訓人員講話，講畢要趕回去主持“集體辦公”，還要從集訓人員中選擇他要攏絡的人，或白天或黑夜一個個談話。新軍二一三旅旅長郝玉璽是一位年輕有為的新軍干部，中共秘密黨員，在回部隊前被找去談話，發(fā)路費，給電臺，示以一番“好意”。臨行前郝毫無顧忌，以為可以逃出牢籠了，還來“訓委會三處”向我們辭行。沒有料到就在他回歸部隊的路上遇害了。顯然，沒有閻錫山的授意，下面是不敢下手的。

“晉綏軍政民干部訓練委員會”(簡稱“訓委會”)是秋林會議后成立的，是主管干部訓練事務的行政機關。主任委員是第二戰(zhàn)區(qū)副司令長官楊愛源，當時算是一個中間派。下設一個辦公廳和四個處(分管軍事、政工與民運、行政干部訓練和總務工作)。辦公廳中將主任杜任之，以中間派面目出現。我對他處事、作風有很好的印象，建國后才知道他是共產黨員。二處主管行政干部訓練事務，三處主管政工與民運干部的訓練事務。二、三兩個處的處、科長大多是秘密共產黨員，雖然組織上不溝通關系，但相互默契、配合很好。我所在的三處在秋林人看來更是代表犧盟的，是新派。這種情形決定了“訓委會”和“集訓團”是兩張皮。

最令人擔心的是一大批在“集訓團”受訓的犧盟和新軍干部(其中不少是共產黨員)的安全問題。七月間，犧盟總會組織部長、黨的核心組負責人紀雨秀和核心組成員、“訓委會”三處副處長呂調元商議，采取兩個步驟：第一步，經由楊愛源取得閻錫山的同意，在呂調元主持下，由我?guī)б粋€工作組到“集訓團”檢查政治工作的情況。工作組是專門為抓辮子去的。事后把政工人員的各種無知無能表現，包括他們對閻的“按勞分配”學說的無知，編寫一個報告，送給了閻錫山。大概是恨他的爪牙們不成才吧，閻錫山把“集訓團”的工作人員召集到禮堂，要我上臺宣讀這份報告，然后對他們訓罵了一頓，嘴里連“臭蟲”、“蹩虱”都罵出來了。這當然是做給人看的，但也弄得楊貞吉十分尷尬，對我說：“老弟，今后請多照顧。”這一步為第二步作了鋪墊。紀和呂利用楊愛源與王靖國、楊貞吉的矛盾，請楊愛源出面向閻錫山建議，在“集訓團”內增設行政和民運兩個政治部，獲得成功。并決定由呂調元兼任民運政治部主任。狄景襄(“訓委會”二處副處長，共產黨員)兼任行政政治部主任，在紀雨秀主持下，從犧盟總會等處調派了一批干部，很快就把兩個政治部組建起來了。使民運、行政兩個集訓隊擺脫了楊貞吉的特務控制。“晉西事變”前夕組織和掩護受訓干部撤離秋林時，這兩個政治部起了關鍵性作用。

九月間，閻錫山在他的住處召集一個會，到會的有“訓委會”杜任之、胡西安(三處處長，共產黨員，與閻錫山有點親戚關系)、呂調元、狄景襄、張干丞(二處副處長、共產黨員)，我是列席的；還有王靖國參加。這種會個把月有一次，談的是干部訓練方面的事。這次，閻錫山提出一個問題：“如何把握青年?”講了很長一段話，大意是：共產黨會把握青年，把青年都吸引去了，我們?yōu)槭裁床荒馨亚嗄晡^來。我們有民族革命十大綱領，民族革命大學，民族革命這塊招牌決不可以丟掉，有了這塊招牌，還要想辦法造起一股推墻倒壁的風……。把“民族革命”當招牌，他是很認真說出來的，這正是閻老西這類統(tǒng)治者善于玩弄的兩面手法。他要“訓委會”研究辦法，就這個題目寫出一篇東西來交給他。這是出的考題。會后經胡、呂、狄、張和我討論，由我執(zhí)筆寫了三千來字的一篇東西，主旨是貫徹堅持抗戰(zhàn)、堅持團結、堅持進步的方針，用的是山西語言，如實行民族革命統(tǒng)一戰(zhàn)線，擁護、執(zhí)行閻司令長官抗日進步主張等。不幾日閻錫山召開會議討論這篇東西。到會的各方人物比較齊全，而且涇渭分明，一邊是王靖國、薄右丞、邱仰浚、李冠洋(國民黨省黨部閻派委員)等十來人；一邊是牛蔭冠(犧盟會主要領導人，不久前從晉東南回來)、劉岱峰(綏靖公署政治部副主任)、杜任之以及訓委會胡、呂、狄、張和我。閻要我宣讀“如何把握青年”這篇文章。沒有讀完他把話打斷了，說，你們說要進步是什么樣的進步，譬如有個人要從秋林這里到黃河邊去，本來應當向東走，他卻向西向宜川方向走去了，看他是在前進，但方向反了，永遠也走不到目的地。這篇東西不要再討論了。接著他說：重慶來的消息，蔣先生是要(對日)妥協(xié)了，你們看，妥協(xié)可不可以?話音一落，一邊以王靖國為首紛紛表示：妥協(xié)是可以的，作好準備還可以再戰(zhàn)嘛!另一邊，牛蔭冠、劉岱峰等起來申述必須堅持抗戰(zhàn)到底，不能中途妥協(xié)的理由。閻錫山把妥協(xié)空氣掀起來了，不再說什么就宣布散會。會后，“敵工團”、“同志會先鋒隊”的人就毫無顧忌地在秋林街頭散布妥協(xié)言論。一個月后，上面說過的“民族革命同志會臨時代表大會”就召開了。再過一個來月(12月7日)進攻新軍的槍炮聲，首先在韓鈞領導的決死二縱隊防區(qū)打響了，晉西事變(十二月事變)發(fā)生了。

在黨的領導下，秋林地區(qū)以犧盟總會為中心，與反共頑固派進行針鋒相對的斗爭

1939年7月7日，中共中央發(fā)表《為抗戰(zhàn)兩周年紀念對時局宣言》，提出：“堅持抗戰(zhàn)到底，反對中途妥協(xié)!鞏固國內團結，反對內部分裂!力求全國進步，反對向后倒退!”在黨的領導下，秋林地區(qū)以犧盟總會為中心展開了反對妥協(xié)投降、反對分裂倒退的宣傳運動。9月18日，在《政治周刊》上發(fā)表由犧盟會和新軍領導人薄一波、牛蔭冠、宋劭文、劉岱峰、戎子和、韓鈞、張力之等17人署名的《為鞏固團結加強進步抗戰(zhàn)到底的宣言》，揭露和駁斥了頑固派對犧盟和新軍的無端攻擊，提出爭取“抗戰(zhàn)復興”勝利的奮斗綱領。同日，犧盟總會召開了各界人士參加的慶祝犧盟會成立三周年大會，發(fā)表《犧盟會三年來工作總結報告》。薄一波等人陸續(xù)在《犧牲救國》半月刊(犧盟總會會刊)、《黃河戰(zhàn)旗》半月刊和《政治周刊》上發(fā)表了一批文章。設在秋林的黃河出版社和黃河書店面向群眾成為重要的宣傳陣地。10月10日，犧盟總會以“第二戰(zhàn)區(qū)各界28周年國慶日紀念大會”名義向全國發(fā)出聲討叛國漢奸汪精衛(wèi)的通電。夜間在秋林鎮(zhèn)上舉行火炬游行。游行隊伍的主力是犧盟總會和二戰(zhàn)區(qū)政治部、綏署政治部的人員，其中絕大多數是地下黨員和進步分子。他們從駐地在北山的上、下葫蘆村下來，由秋林參與單位的人起而響應，與之匯合。火炬都用粗而長的木棒(有防衛(wèi)作用)裹以浸透煤油的棉花。數百人的隊伍，情緒激昂，高呼“堅持抗戰(zhàn)到底”、“反對妥協(xié)投降”、“打倒頑固頭子王靖國”、“擁護閻司令長官抗戰(zhàn)到底”等口號，行進在小小的秋林街上。這次游行，對廣大群眾起了教育作用，更鼓舞了共產黨員和進步群眾的斗爭意志。不久，在“民族革命同志會”臨時代表大會閉幕之日，頑固派也組織了一次提燈游行，不成氣候，成了一場鬧劇。

時局的發(fā)展愈來愈壞，為了有準備地迎接突然事變的到來，在晉西南區(qū)黨委的領導下，犧盟總會發(fā)出兩個重要文件：《反對右傾機會主義提綱》和《反對頑固分子提綱》，用以教育干部，鞏固組織，準備斗爭。鑒于秋林地區(qū)的特殊政治環(huán)境，黨組織從10月開始有計劃地組織干部的撤離。11月達到高潮，到事變發(fā)生時，需要事先撤離的黨員干部和一些進步群眾都已撤離了。撤離工作進行得有條不紊，一大批干部轉移到了新的地區(qū)、新的崗位。

繼“同志會”臨時代表大會之后，“民族革命青年團”(簡稱“民青”)在11月也召開擴大干部會議。“民青”成立于1938年1月，各級組織的領導成員大多為共產黨員，犧盟干部。這次會議是在下葫蘆村犧盟總會內舉行的。參加的是在秋林地區(qū)的民青常委和干部，約共三十來人；分散各地和新軍中的常委和負責干部只有還滯留秋林的韓鈞和廖魯言與會，其他人都無法到會。韓、廖與牛蔭冠、劉岱峰、呂調元、李濤都是民青常委，在會中起了積極的主導作用。11月12日會議通過《國際問題》、《中國抗戰(zhàn)問題》、《民青犧盟的任務和斗爭的策略路線》、《關于反頑固分子斗爭的決定》、《關于鞏固發(fā)揚革命力量的決定》等文件。在這一系列決議、文件中，明確指出：“抗戰(zhàn)新階段的本質是有條件的相持狀態(tài)。”“整個抗戰(zhàn)的中心，決定勝敗的關鍵，就成為政治問題，而抗戰(zhàn)國策的堅持，民族革命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鞏固擴大，黨政軍民各方面的進步，積極掃除一切障礙抗戰(zhàn)力量的腐惡勢力。”“民青、犧盟會領導下的軍政民化合武力的鞏固和壯大，是完滿實現總方針和當前任務的樞紐。”會議強調掌握好武裝的重要性，指出：“每個政權民運工作同志，都要知道今天斗爭的中心課題是武裝，而每個軍事工作的同志都要知道，武裝是保護革命發(fā)展革命權益的工具。”“必須肅清機會主義，展開與頑固分子的斗爭，保衛(wèi)與擴大革命的利益。”這些決議結合山西的特殊情況很好貫徹了黨的方針和政策。會中還對叛徒張亦山(綏署政治部的一個組長)的分裂活動作出決定：開除張的“民青”團籍(晉西事變后張成為梁化之手下特務頭子之一，太原解放時死于圍城中)。這次會后不到一個月“晉西事變”就發(fā)生了。會議為“民青”的歷史畫上了一個句號。

我參加了民青擴大干部會議。會后組織上決定我不再返回秋林“訓委會”，就留在犧盟總會待機。12月7日舊軍圍攻新軍決死二縱隊，晉西事變發(fā)生了。八日，秋林地區(qū)黨的總支書記李逸之(李質)通知我撤離。秋林地下黨由晉西南區(qū)黨委領導，和我一起撤離的幾位同志要我向牛蔭冠、呂調元、劉岱峰辭行，九日悄悄地離開下葫蘆村，經陜甘寧邊區(qū)的延長等地到達延水關，準備東渡黃河，前往山西。但因對岸閻軍進攻新軍的戰(zhàn)事已經打響，渡口已被封鎖，無法過河，我們只好轉去延安，向中央組織部報到。從此結束了抗戰(zhàn)我在山西這一段地下黨的戰(zhàn)斗生活。

不久，在延安傳來了呂調元在秋林被捕的消息，我非常震驚。全國解放后才得知他于1946年被閻錫山、梁化之毒殺于太原獄中的確息。呂調元同志(1908－1946)山西靜樂人，中學時代受共產黨人高君宇等的影響，走上了革命道路，成了共產黨員。1932年在北平大學法學院求學時積極參加抗日救亡運動被反動當局逮捕，關押在草嵐子監(jiān)獄。1936年，犧牲救國同盟會在太原成立，呂一直是犧盟總會領導人之一。他是在秋林堅持到最后的一個犧盟領導人。呂被捕后，從秋林到太原，坐牢長達七年，堅貞不屈，表現了一個共產黨人為國為民的耿耿忠心和崇高品格，令人欽敬!

(作者附記：本文史實，除本人親歷親聞的，還參考了近年出版的有關山西犧盟會和新軍的多種歷史資料)

(責任編輯 方 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