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緣何把鉈毒投入密友杯中

聞迅

1998年4月，春寒料峭。在北京海淀公安分局看守所，兩名檢察人員提審了被告王曉龍。檢察人員面前的這位前北大化學系的學生顯得很文弱，然而誰能想到他竟制造了一起令社會震驚的大學校園投毒案。

曾是密友

1994年8月，王曉龍被保送入北京大學化學系就讀。對于他來講，這是人生新的一頁開始。他喜歡化學，崇拜居里夫人，雄心勃勃地要獲取諾貝爾獎。所以，一開學，他就將其人生奮斗基調定位在學業上。

在一次游泳課上，他和江林互相產生好感。從此，他倆一同上課、上自習，無話不談，聊各自的理想、追求。“我對江林的幫助很大。”在看守所的王曉龍一再強調說，“我非常喜歡和江林在一起。”

同學也曾有議論他倆非同一般的友誼，甚至有人傳言他們是“同性戀”。王曉龍和江林對此都明確否認。但是，毫無疑問的是，兩人之間確實有著超出一般同學的友誼，以致友誼破裂后王曉龍還多次努力謀求和解。

友情裂變

或許是離得太近了，彼此的好惡缺點都感受得異常真切。不諳世事的年齡，好強的心態，對友誼近乎完美的苛求，讓王曉龍越來越難以容忍江林的某些做法。

首先，王曉龍認為江林不誠實。“江林曾順口說過他的生日是幾月幾號，可實際呢，有一天我幫他打水時拿了他的學生證，發現學生證上江林的生日與他本人所說不一樣。”王曉龍說，“從那以后，我就留心他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

1996年11月的一天，江林沒有像往常那樣與王曉龍一起去上晚自習，王曉龍便忍受不了，他找到江林，質問道：“為何不一起上晚自習?”并打了江林一個嘴巴。從此之后，江林就開始不怎么理他了。

12月的一天，江林在宿舍玩牌，王曉龍質問他為什么不上輔修課。江解釋說，身體不舒服。在王曉龍看來，江林顯然在敷衍他。于是他在樓外給江林去了三次電話，約江林到實驗室好好談談。江林根本不予理睬。

是夜，王曉龍在實驗室同另一同學訴說他對江林的不滿，說江林欺騙了他，把他利用完后就不再理他了。這位同學勸王曉龍回宿舍，他拒絕了。

當晚，王曉龍在實驗室呆了一夜。

1997年4月27日，王曉龍和江林又為考試的事爭吵，后來江林不再理會王曉龍。

王曉龍的心情日漸沉重、郁悶，對江林開始生出怨恨來。他說：“我認為他(江林)和我好，是利用我，通過我把學習搞上去。他現在學習好了，就不再需要我了。”

友誼裂變后，王曉龍心中仇恨的種子在發芽、滋長。

決意報復

江林不理王曉龍之后，王曉龍的憤恨與日俱增。1997年4月29日他去北大新化學樓西區311實驗室時，偶然在實驗室藥架上看見一個藥瓶，瓶簽寫著：“硫酸亞鉈”。他知道這藥有毒，便決定用它給江林點報復。

當天，他去校圖書館查看了《毒理學》書中鉈的毒性、劑量。鉈對人的致死量是8～12亳克／千克。

4月30日早晨8點多，王曉龍來到311實驗室，用天平稱出了200毫克硫酸亞鉈，后來又稱出500毫克蓄謀作案。

5月1日晚八九點鐘，王曉龍去了江林的宿舍309室，把200毫克硫酸亞鉈投入了江林的水杯，便勿勿離去；但在以后幾天，江林沒有明顯中毒癥狀。

難道劑量不夠?王曉龍決定選擇一個試驗對象——陸晨光。

5月3日早4點多，王曉龍把那500毫克的硫酸亞鉈投入了同室同學陸晨光的奶粉袋里。他知道陸晨光有喝奶的習慣。

他看到陸晨光把奶喝完了，但效果并不似他所期望的那樣立竿見影。

5月10日，王曉龍又一次從311實驗室偷出200毫克硫酸亞鉈，并在當天中午，把它投進江林的水杯中。

5月13日，王曉龍看到江林沒去上課，在宿舍玩牌，就主動跟江林說話，江林不予理會。王曉龍氣極了，于是產生再次下毒的想法。5月14日早8點多，王曉龍又去實驗室偷出300毫克硫酸亞鉈。5月15日上午，他在課間去了江林的宿舍，把藥投在江的水杯中。因當時杯中的水太少，王曉龍又往杯里倒了些水才離去。當天中午11點半，他看到江林杯中的水少了一半。

5月16日，陸晨光中毒反應開始明顯，吃什么吐什么，很快被送往解放軍301醫院。

5月17日，王曉龍聽說江林病了。

“害怕江林死去”

1997年5月17日，王曉龍來到江林的宿舍，詢問江林的病情。江林告訴他，自5月初，就感到呼吸困難，5月16日排便排不出來，腿跟和腳掌走路時感到像針扎一樣疼痛。半小時后，王曉龍再次來到江林宿舍要帶他去醫院。后來王曉龍交待說：“從江林當時的癥狀看，我意識到他是鉈中毒，我害怕江林死去，就決定帶他去中日友好醫院。”而蒙在鼓里的江林面對王曉龍的“好心”說，自己在校醫院看了，就不用去別的醫院了。王曉龍聽完后沒有回答就立即拉著江林出來了。他對江林說：“有些事到車上再對你說。”兩人打了一輛夏利，往醫院奔去。

在車上，王曉龍對江林說：“你是中毒了，毒是我投的，一切法律后果由我負責。”他將江林帶到中日友好醫院，醫生給他看了病。

為救江林，王曉龍告訴警覺的醫生，是他投的鉈毒。

醫生很快將此事報告醫院保衛處，之后，王曉龍便被帶到了公安局。

因王曉龍的大劑量投毒，江林、陸晨光全身神經被鉈毒撕咬著，產生不間斷的劇烈疼痛。加之頻繁的嘔吐與腹瀉，鉈毒對神經的損傷造成視力急劇下降，使兩人痛苦不堪。

本是足球隊員的陸晨光由一個壯實小伙子突然變得骨瘦如柴。在醫院拍X光時，他連站兩分鐘的力氣都沒有了。

王曉龍談犯罪動機

在王曉龍案公開審理并為媒體曝光后，引起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人們不禁要問：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同窗相殘?如何凈化大學生的心理，以使他們能承受各種挫折?……

經有關部門同意，筆者兩次專程赴看守所采訪了王曉龍，下面是采訪記錄的摘要。

問：你是怎么看待你和江林的關系的?

王曉龍(下簡稱王)：我和江林曾經是很好的朋友。他不該騙我，兩年中我給他很多幫助，要是沒有我的幫助他不可能在學業上有那么大的進步。他是在利用我，看我沒有利用價值了，就一腳踹開。所以我恨他。

問：據我們所知，陸晨光與你并沒有矛盾，你為什么也對他下毒?

王：……(低頭，沉默不語)

問：這個問題希望你能正面回答。

王：我只是覺得拿他做實驗方便些。他有早上喝奶的習慣，他就睡在我的上鋪，往他奶粉里放些毒，他不容易發現。

問：和江林關系不好，也不至于要下毒來解決問題呀!你為什么要采取這樣的手段?

王：不知道你看過有關顧成的報道沒有?幾年前顧成因為感情問題，殺妻后然后自殺。我覺得顧成必須這么做，這么做才有美感。

顧成的行為明明是違背人性、反道德的，可在王曉龍看來卻是美的。這種顛倒了的價值觀使他害人害已。

1998年7月，海淀區人民法院作出判決。王曉龍以間接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剝奪政治權利三年。

至此，王曉龍投毒殺人案告一段落。它留給人們的思考和警示卻遠沒有結束。

(本欄目責任編輯：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