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

姚育明

中山醫院血液化驗科清晨七點半開始驗血。早早的就有人來了，一會兒時間就排起了一條長龍，大多數人沉默著，幾個好談的互相交流著病情，猜測著化驗結果。

隊伍中有一個老漢，背佝僂著，但臉上是努力挺立的表情，他那花白的頭發也梳得一絲不茍。老漢穿的衣服很整潔，是過時的茄克衫，腳上的鞋子是黃色的軍用跑鞋，嶄新的，嗅覺好的人可以聞到橡膠的味道。他是隊伍中最老的一位長者，老到讓人可憐。

老漢不和任何人交談，無論人們發生爭執還是友好的寒暄，他都不予理睬，他一直鄭重其事地看著前方。那是一扇關著的門，排隊的人將走進這里。

護士推著車過來了，車上裝著驗血的玻璃試管。人們的表情熱切起來，老漢的神態仍一絲不亂。護士開始工作，接過人們手上的化驗單，撕下編號往玻璃管上粘貼。有人企圖插隊，有人為自己辯解，大家的手紛紛伸向護士，隊伍一時亂了起來。老漢的腳步踉踉蹌蹌的，幾乎被人擠出隊外，站在后面的一位女子同情老漢，伸手攙了他一把，老漢并不回頭，也不稱謝，只是威嚴地說了聲：沒事。

走廊邊的長凳子上坐著一位胖老太，她小小心心地走過來，想從老漢手上接過單子，老漢的聲音不重，卻充滿了權威：你坐著，叫你過來再過來。

胖老太乖乖地退回去，又小小心心地坐下來。很明顯，這位是老漢的太太，他正代老妻排隊。

老漢一直隨著隊伍往前面挪動，直到快走近驗血處時才轉過脖去，對著胖老太擺了下頭。胖老太走過來，眼神中滿是依賴。老漢伸手扶了她一把，可看上去，卻像是自己站立不穩，借著老妻歇歇力一樣。

雖然老了，溫情不減，對老妻依然有著責任和愛護，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氣概。令人不由要說上一說，尤其要對那種以打罵老婆為男子漢大丈夫作風的劣質男人說上一說。 (題圖 /元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