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和李大尉張羅著結(jié)婚的時候蓁蓁沒什么感覺,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只剩了青春尾巴的蓁蓁有點著急。搞燈飾設(shè)計的李大尉被去美國的女朋友給蹬了。算一算,彼此的條件還相當,蓁蓁便跟介紹人說同意。李大尉不是浪漫的人,他認為\"同意\"就是\"同意結(jié)婚\"的意思,而蓁蓁也便順水推舟地真同意了。所以,不到三個月他們就登記了。登記的時候蓁蓁想:就這樣塵埃落定了嗎?有一些不甘梗在心頭。看著李大尉一臉的幸福,認認真真地穿著西裝,蓁蓁覺得他實在是一個平常得平實的男人。
蓁蓁曾經(jīng)是這樣出現(xiàn)在張涼描述里的:\"暗紅色的中式小衣裳,暗藍色的長褶裙,粗織的土棉布,衣服特別合身,裙子非常膨脹,長長的直發(fā)垂在胸前,臉藏在頭發(fā)里,隨著音樂在發(fā)絲中時隱時現(xiàn)。一只手拿著一罐可口可樂,搭在腿上,另一只手執(zhí)著麥克風,坐在高高的圓凳上唱歌。\"張涼說的是一次同學(xué)聚會上蓁蓁的模樣。
\"那天,張涼只注意了我的裝扮,如果換了別人穿那套衣服,張涼也會印象深刻。所有的人都是容易被外形所吸引吧?當初張涼吸引自己的有很大一部分也是他的裝束。\"蓁蓁想。
張涼說:\"蓁蓁,你像粗布里包著的細瓷,又像一個跟著大人出來卻又被大人遺忘的小姑娘,乖乖地在一邊玩著自言自語的游戲。\"
他們相互介紹現(xiàn)在的情況。蓁蓁說自己在一家公司搞電氣設(shè)計,張涼說現(xiàn)在在幾個夜總會唱歌、彈琴,也打雜,給調(diào)一調(diào)音響什么的。蓁蓁便有一點失望。不是瞧不起張涼的工作,而是張涼的講話神情已經(jīng)完全是在歌廳、夜總會里混的歌手專有的神色了。雖然他還是瘦,還是長長的頭發(fā)。蓁蓁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太喜歡現(xiàn)在留長發(fā)的張涼了。\"以后呢?\"蓁蓁問。\"什么以后?\"張涼問。\"以后你一直唱歌?\"張涼稍微有一點愣,然后說:\"再說吧。\"都說時裝是以光的速度流行的,雖然畢業(yè)才四五年的時光,張涼已經(jīng)成了蓁蓁記憶衣柜里上一個季節(jié)的時裝,過時了。而當初張涼曾怎樣讓包括蓁蓁在內(nèi)的所有女生愛慕呢?那時的張涼是學(xué)長,高蓁蓁兩個年級。夏天的周末,很多女生聚集在學(xué)校的操場上,徹夜地聽張涼唱歌。瘦骨嶙峋的張涼留著長長的頭發(fā),黑色、寬大到極限的T恤和白褲以及夸張的運動鞋,雖然誰都知道那鞋會臭成什么程度。張涼給女生唱自己編的歌,深情款款,讓所有的女生都以為那是專門寫給自己的。\"在你的笑容里我陶醉,在你的冷漠里我傷悲,相聚的時光像春日的午后,你離我遠去,日子浸在秋天的雨絲里……\"張涼彈著吉它,聲音清涼,穿過的不是空氣,而是蓁蓁的心。\"沒有張涼的日子可怎么過呢?\"蓁蓁很為沒有張涼的日子擔心過一陣兒。
張涼不太在乎,他的志向是當音樂人,他要寫歌、唱歌、作歌。在學(xué)校的時候,張涼跟幾個像他一樣的年輕人出了盒帶,與老狼的《同桌的你》一起在學(xué)校里流行。張涼畢業(yè)了,許多女生又有了新的崇拜對象,張涼和張涼的歌被漸漸遺忘在回憶里。遺忘和被遺忘、湮滅和被湮滅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但蓁蓁總是偏愛瘦骨嶙峋的長發(fā)男人。房子裝修好了,蓁蓁在新房子里試婚紗。李大尉坐在沙發(fā)里看蓁蓁站在房子中央,腰兒纖纖,肩頭薄薄。蓁蓁知道自己是好看的。李大尉說:\"你等等。\"說著,他站起來把所有的燈都關(guān)掉,將一只小的射燈調(diào)了一個適當?shù)牧炼却蛟谳栎枭砩希膶I(yè)用在家里實在有點大材小用,但家里的燈光的確是與眾不同而又恰到好處。蓁蓁像一只羞怯的天鵝。李大尉忙活了半天,臉上有一點汗,他松松腰帶,解嘲地笑了,說:\"有點熱。\"透明的蓁蓁站在那一束光線里,忽然覺得很踏實。因為李大尉厚墩墩的肩背,因為他不出聲響、不用蓁蓁動一下手指就把房子收拾得停停當當,因為他永遠不會激情萬丈地表白愛情,但卻時刻關(guān)心著身邊女人生活上的點點滴滴。這踏實是飄了多年以后特別想要擁有的。她想到張涼的歌\"相聚的時光像春日的午后\",李大尉才是春日午后般的溫暖男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