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美國侵略越南的戰爭中,他們曾經做過幫兇,并立下特殊的“戰功”。此后,他們移民美國,“另類生活”從此開始。他們是——
弗雷斯諾是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圣華金河谷的一個繁華小鎮,位于洛杉磯以北350公里,這里以西部的棉花集散地聞名全國。而它的繁華實際上掩映在一種異國風情中,商業街兩旁那些掛著“萬象”、“苗山”招牌的餐館、超市,便是最好的寫照,這里是4.5萬老撾苗山族移民的集居區,他們來自1975年結束的那場越南戰爭的后方戰場。特殊身份使他們不費什么周折便遷移到了美國,然而,這些特殊移民背后隱藏的戰爭瘡疤卻很少為人所知。
從刀耕火種到現代戰爭
苗山族是老撾山區的一個部落民族,大多數人生活在山寨里,從事刀耕火種的原始農業。他們英勇剽悍,非常善于野外生存。改變他們命運的是60年代那場越南戰爭,美國中央情報局招募苗山族人,是因為他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老撾北部山區和道路狀況,借以對付越南共產黨游擊戰。他們專門被派去執行破壞游擊隊后方的任務,借著月光,在北越通向南越的補給線——胡志明小道設埋伏、劫軍車,依需要也參加收集情報的活動。美國航空公司的班機(屬于美國中央情報局的秘密班機)把那些只有十幾歲、長著一副娃娃臉的苗山族士兵空投到戰場,讓他們去救援被擊落的美軍飛行員,或者去保護美國的情報站,總之,越南戰爭中最危險的任務都是交給他們去完成,他們的死亡率是美軍士兵的5倍。每一次特殊任務都可能意味著上百名苗山族士兵的死亡,可他們為此得到的報酬卻低得可憐,每人每個月只有3美元。
法休旺的雙臂布滿疙疙瘩瘩的傷疤,似乎被猛獸撕咬過一樣,他的胸前掛著多枚閃閃發亮的金質獎章,這是他“英勇無敵”的確鑿證據。當時他還是一名年輕的士兵,受美國中央情報局招募,成為在老撾執行秘密軍事行動的數萬名苗山族人中的一員。越戰期間他們被美國人利用,付出了全部青春。后來戰局急轉直下,形勢對美國越來越不利,中央情報局已無暇顧及這些苗山族人。在美軍撤離以后,由于他們這段不光彩的歷史,很多冒險留下來的人,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據老撾退伍老兵組織駐華盛頓的負責人菲利普·史密斯說,越南戰爭期間有兩三萬苗山族人死在戰斗中,戰后又有幾萬人被殺害。
越南戰爭結束,老撾宣布建立自己的社會主義政權,這些苗山族人惟恐新政府秋后算賬,紛紛逃亡國外,當時很多人取道泰國難民營去了美國,依仗美軍當年的承諾做起了移民夢。大批向美國移民始于1975年西貢被北越攻陷的時候,至今全美國有大約12.5萬苗山族移民。但是,時間并未抹平他們與當地人的貧富差距,留下來苦于對發達社會的格格不入;回歸祖國又很難得到同胞的原諒、理解。這個小鎮近來發生的變化表明這里已不再是他們圓夢之地。
移民美國好夢難圓
苗山族人憤怒了。起因于加州汽車協會會刊,上面有一篇文章把一個販毒的柬埔寨移民誤指為苗山族人而大肆攻擊。被激怒的苗山族人立刻聚眾到汽車協會去抗議,要求消除影響并賠禮道歉。汽車協會按要求做了更正,同時贈送20臺舊電腦以表歉意,但他們并未接受這種更正方式,進一步要求與協會主席談判,結果被拒絕,隨后爆發了大規模示威游行。而真正觸動苗山族人神經的是這一事件所反映的社會地位問題,他們這一最大的地方自治體經常被視為弗雷斯諾的社會包袱。苗山族社團的頭領、示威活動的組織者萄杜講得很尖銳:美國的苗山族與其他移民不同,他們來這里之前曾為美國國家利益做出了很大的貢獻,現在又成了當地農業的主力軍。作為美國的一個組成部分,應該得到與其他公民同樣的待遇。
以弗雷斯諾為中心的弗雷斯諾郡有4萬多苗山族人,加上周圍郡縣散居的人口總共有十幾萬人,他們大多數生活在靠政府救濟的貧困家庭里,“社會包袱”論正是以此為依據。1997年,又有1萬多名苗山族人從周邊地區涌入,引起社會上的不安。弗雷斯諾郡社會福利局局長奧內斯·貝拉凱恩斯說:苗山族人堅持不肯撤離難民營,他們吃的大米都是用賑災袋子裝來的。他的這幾句話讓人聽到另外一個聲音:這些移民如果再增加麻煩就更大了。實際上是為地方當局辯解。
苗山族人向弗雷斯諾集聚,至今已20年時間,他們的生活習慣和習俗引起當地民眾的不滿。1975年,剛到美國的這些移民有70%是文盲,生活習慣與當地人也有很大差異,苗山族男人普遍都與12~14歲的女孩結婚,她們往往在未得到任何承諾的情況下就輕易被男方帶到家里。而在美國,未成年人結婚經常與拐騙、兇殺、暴力聯系在一起。另外,苗山族以宰殺幼犬用于治療某些疾病的這類習俗也深為當地人所憎惡。
一部研究苗山族的專著描述了這些在美國的移民的不良習俗。書中說,如果妻子有通奸行為,其丈夫殺死奸夫也并不犯法,抓到小偷可不論年齡,隨意拷問。這些愚昧習俗難免招致當地人的排斥,僅從1996年算起,就有6000多位苗山族移民離開排外情緒較強烈的弗雷斯諾,轉居明尼蘇達或威斯康星,尋找求生門路多一些的移民區。而每到一個新地方,依然躲不開周圍鄙夷、好奇的目光,隨著時間的流逝和居民組成比例的變化,氣質上的區別就越來越明顯地成了衡量他們受歧視程度的尺子。“到底應該怎樣接受這些移民?”明尼蘇達、威斯康星的學校等社會機構尚未找到合適的解決方法。密執安、北卡羅來納、科羅拉多等州也都住著很多苗山族移民,社會環境問題也越發讓人擔憂。
越南戰爭已經結束20多年,但這些苗山族移民尋找一塊容身之地、結束漂泊的宿愿還是如此沉重。
姍姍來遲的兌現
越南戰爭后期,美國政府曾表示過,不管戰爭是贏還是輸,美國都會記住并負責安排好他們的晚年生活。可是按美國法律,入美國國籍必須能講英語,對苗山族退伍老兵來說,講英語這一法律規定長期以來一直是一個難以逾越的障礙,因為他們沒有受過正規教育,即便他們使用的語言也是幾十年前才有了文字。
直到今年美國“獨立日”,苗山族人才得到了一點回報——成為美國公民。按照一項新的法律,此前只有通過英語考試才能獲得美國國籍的規定不再適用于苗山族退伍老兵。掙扎等待20多年的老兵不禁老淚縱橫,幾多辛酸的往事似乎在今天一瀉為快。但留在心中的傷痕,卻是永遠抹不掉的。
《海外星云》(2000年3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