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 暉
記得毛澤東主席去世時,我正讀小學三年級。我和全國人民一樣都沉浸在無比的悲痛之中,我并不懂得他的辭世給黨的事業帶來的損失,我只知道毛主席是我們的大救星,是毛主席在天安門升起了第一面五星紅旗,我從懂事起就愛唱《我愛北京天安門》,還立志長大去北京見毛主席。可是我再也看不到毛主席了。我一連哭了好幾天。20多年后的今天,當時舉國上下悲慟的場面還歷歷在目。
我到法國的第三年,總統密特朗去世,我在電視上看了為他舉行的葬禮:密特朗的遺體葬于他的故鄉小鎮雅納克。鎮上的居民跟隨著已故國家元首的靈柩緩步走到鎮上的羅馬教堂,鄉民悲慟,軍人行禮,名人列隊致哀,整個場面既有鄉間風俗,也有官方氣氛。
看到這種場面,我流淚了—一感嘆人生短暫,誰也逃脫不了死神的召喚。“代表了法國的一個時代”的密特朗亦如止。當我問及同學們的感受時,他們回答得很平靜:密特朗又不是我外公,難過什么?還有一位朋友回答得更叫我驚訝,他說:“對;密特朗是死了。他當了14年的總統,我交了十多年的稅,我不欠他的。”法國人常常抱怨政府稅收重,法國老年人、失業者都是由在業者提供養老及失業補助金的。我的這位朋友每個月都要交7000多法郎的稅;汽車除每個月交700法郎的稅以外,每年還要另交7000法郎的保險金,住的公寓除了要按月交房租以外,每年還要交4000法郎的居住稅;其中還有環保綠化稅。這些納稅人老是怨氣沖天,實際上他們也明白,法國是個高稅收、高福利的國家,今天的納稅,也是為今后自己的養老以及有可能的失業。只是現在既沒失業,又沒衰老;月月要支付一大筆為數不少的稅款,心里不平衡罷了。只有一個同學的回答聽了還有點安慰,她說:“確實從小到大只認識這么一個總統,他這一死讓我覺得怪怪的。”
西方人真的是很“人人為我,唯我至上”。不知是西方人更理智,還是我們中國人更有人情味。不管怎樣,回想當年毛主席、周總理去世時,我們的悲痛是一種真實的感情流露。而法國人對領導者總是冷眼相看的,沒有那種與政府同心同德的情感,叫我難以理解。也許,在他們的字典里根本就沒有“吃水不忘挖井人”這一說。
法國電視臺有一對主持政治諷刺劇的喜劇演員,每天有5分鐘的節目。他們可以惟妙惟肖地模仿各政治家和文藝界名人的聲音,尤其讓人捧腹的是,他們為這些名人的電視鏡頭隨意配音,而且口形完全一致,至于配什么音就由不得你了。在希拉克當選總統一周年的紀念日里;這兩位演員把前一年希拉克當選總統時,被眾人簇擁并拍打他的頭頂表示衷心祝賀的鏡頭重播,并為其配音。但是意思全變了。于是,“希拉克”對他周圍的歡呼群眾說:“他媽的,這從頭頂倒下的香檳酒弄濕了我嶄新的西裝。”當鏡頭出現大家摸他頭頂時,“希拉克”又說:“哎,哎,別碰我的屁股!別碰我的屁股!”這對演員真是想象力超群。
法國的電視觀眾誰都喜歡這一對演員,但我不知那些被戲弄、被丑化的社會名流們的感覺是什么。而我感到,當總統得有“將軍額上能跑馬,宰相肚里能撐船”的度量,因為你的一舉一動都將成為媒體諷刺、嘲弄的材料。我始終沒想清楚,法國人民與總統之間的這種關系是怪得正常,還是正常的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