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剛
不久前的一天夜里,在北京東勁松居民小區,突然警車呼嘯而來,干警們匆匆闖進一戶居民的家里。
但見屋里鮮血淋漓,悲憤焦急的父母抱著左手被砍掉一個手指的兒子,見干警趕到,指著縮在屋角瑟瑟發抖的一個姑娘哭叫:“先抓住她,別讓這個害人精溜掉……”
砍掉手指們小伙子叫周健,24歲,北京一個星級酒店的客房部經理。花了近2萬元,他的逝指再植成功。不過,留下了左手功能嚴重障礙的后遺癥。
那個姑娘叫盧潔,23歲,也在那家酒店做服務員。雖然周健的父母情急之下打“110”報警,指認周健是因她而受害,但刑警問清了原委以后,只能認定是周健自傷。或者說,“真兇”是盧潔對他既執著又偏執的“愛”。
一
周健是個出眾的帥小伙,大專學歷,在日本實習過8個月。
出色的男孩總會受到女孩子的青睞。
顯得含蓄而又柔情萬種的盧潔終于被周健接受,他們自1998年的圣誕節進入了戀愛時段。
盧潔確實具備那些時尚女孩比較缺乏的優點。她把自己對周健的愛化解得異常細膩,總會在周健覺得需要什么時,甚至連自己還沒想出確實需要什么時,盧潔飄然出現,送來的恰是周健需要的東西,從一支洗面乳到一包香煙,從一筒鞋油到一件需要換洗的內衣……
盧潔似水的柔情浸潤了周健。一次,周健值夜班受了風寒,盧潔又是為他沖果汁,又是喂藥,又是熱敷。這時,周健發著汗偏要小便,盧潔不讓他去衛生間,為他端來了便盆。被愛情燃燒著的周健失去了自恃,他們偷嘗了禁果。
戀愛的小船駛入了盧潔心目中的愛情主航道。
大約在次日,周健幫另外一個女孩子運送客房用品,在電梯里上上下下幾個來回。當他送完了東西獨自走出電梯時,迎面見到的是臉上掛霜的盧潔。盧潔嘲弄地問他:“嗬,堂堂的大經理,怎么有興趣干起小服務員的力氣活了?是不是有了艷遇?”
周健一時目瞪口呆,只沒好氣地說:“你犯什么病了?”
豈料,盧潔立刻淚如泉涌,不容周健再說,委屈萬分地跑開了。
當天,盧潔下班就把周健強拉到一間沒有客人的房間,非要周健“講清楚”。周健本來沒有什么好講的,這時又有服務員呼他有事商量,可盧潔就是不放他走。盧潔說,不怕因此誤事被炒魷魚,只要周健對她有真情,被炒魷魚,她上街乞討也是幸福的。周健心里惦事急了,一把推開她拉門闖出。而周健沒有想到的是,盧潔這一夜幾乎連續往他的BP機上發信號,什么“我愛你到永遠”,“為什么一轉眼你的臉不再像從前”……周健事后說,這些話完全是流行歌曲的歌詞。
更使周健沒想到的是,他第二天上班才知道,盧潔躲在客房里哭泣了一夜,而且第二天請假沒有上班。
周健心里對自己能不能承受這種愛產生了最初的懷疑。
二
一旦激情降溫,理性就會升值。周健開始用心分析起自己和盧潔之間的種種差異。首先是性格差異。周健的性格開朗爽快,不拘小節,盧潔卻把什么都裝在心里,而且對別人的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十分在乎。其次,周健喜歡做事就一門心思做事,玩就玩個痛快,不惜花錢,要玩出質量。盧潔卻舍不得花錢,又總是不分工作不工作,隨時借機整些兩人談情說愛的“小節目”,也不管周健當時有沒有時間、有沒有心情。每天,盧潔不知要給周健的BP機打上多少條示愛信息,這使周健很煩。有時,周健不忙著接待客人,處理事情,盧潔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悄悄塞給他一件無關緊要的小東西。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中,周健會感到一種尷尬……
周健不想再糊糊涂涂地“愛”下去。因為,他覺得他對盧潔已經冷卻了愛的激情,他感到了一種牽制,一種煩和一種累……
然而,和盧潔的攤牌卻遭遇了少有的麻煩。
不論周健用什么方式進行什么內容的說服,盧潔都引向周健“喜新厭舊,另有所愛”。她一心只要見見周健的“新歡”。她說,只要那個女孩比她好,她就退出情場競爭。周健解釋自己并沒有另結新歡以后,盧潔卻一口咬定周健仍然愛她,只是有不滿意之處,她愿意用對周健全心全意的愛改正自己。當周健說出兩個人的差距時,盧潔便翻來覆去說這是愛,那是愛,愛與不愛,不愛與愛,愛,愛,愛……
周健事后回憶說,可能,因為自己實在缺乏情場經驗,又從來沒有把流行歌曲闡釋的愛情當成“愛情理論經典”。他覺得盧潔對愛情的理解和和闡釋使自己掉進了一個“愛情陷阱”,走進了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愛情迷魂陣”……
他說,他簡直不知道該對盧潔說什么才好,到后來,周健似乎只能承認自己是“流氓”,對盧潔有所“欺騙”,是“喜新厭舊”,是“玩弄感情”。總之,除非周健按照盧潔的理解承認自己從戀愛的那一刻就沒有過真實的愛,盧潔才會放棄對他的愛。如果不想從人格上把自己貶低到一分不值,如果強調自己對盧潔有過愛(哪怕是喜歡是好感),哪怕現在變成了死灰,盧潔也會下定決心用她的偏執之愛使死灰復燃。
周健傷透了腦筋。而盧潔為了表示自己對周健的愛絲毫沒有變質,變得更細微,更主動。周健覺得自己對與盧潔對話越來越感到膽怯。周健失去了以往的精明干練,他陷入了痛苦的沒頭沒腦、沒宗沒旨的“愛情繞口令”。他失眠,他發呆,他幾次陪客人時只喝了少量的酒就酩酊大醉。甚至,發展到他一聽電話鈴和BP機響就心神不安,接電話時也是語無倫次。
他說,那一陣,整夜整夜睡不著,有時,竟真以為自己是“玩弄女性”的“老手”,自己已成為臭不可聞的過街老鼠。
對盧潔,他變得吞吞吐吐,連自己正常的會朋友,陪客人也想隱瞞,就像自己真的又在和另外的女孩幽會。
三
終于到了這個黑色的日子。
多日以來心理錯亂、精神恍惚的周健決定用快刀軋亂麻的手段中斷這場“心理謀害”式的愛情鬧劇。然而,心理已經受到損害的周健事先想出的證明自己的方式非常缺乏理智——他要殘酷地自殘。
果然,和盧潔見面,從晚上七時持續到子夜,又是進入繞來繞去的那些陳詞濫調的“愛情迷魂陣”。周健的腦袋紛亂一團,眼睛都有些花了,心里直惡心,他覺得自己馬上要瘋,要死……
他終于發瘋地抽出已經準備好的那把菜刀,對著哭天喊地,而他心里已經厭煩到極點的盧潔怪叫著說:“什么都別說了,我要的就是分手!分手,懂嗎?這就叫分手!”
叫聲未落,手起刀落,迸飛的是一派血腥。
這一刀,使周健都不清楚是為了證明什么?是為了證明自己對盧潔曾經愛過還是為了證明自己對盧潔從來就不愛?他不知道。他只想以此爭取到許許多多現代青年在戀愛遭受挫折時兩個人都會理智地尋求解脫的結果——分手。
一場愛情竟以一個惡性事件結束。
盧潔離開了這家酒店,去一家花店做售貨員,并且已經和花店的小老板談戀愛。她本來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她對周健的愛也是真誠而熾烈的。或許,導致周健心理失衡的根本原因不在于她的人品,而在于她作為一個變革時代的現代女孩頭腦里對新舊愛情觀的嫁接錯位。當然,周健的心理承受力也是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