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男孩

霍革軍　羅雪梅　編　譯

我做了20年的全職妻子和母親,我想既然我的孩子們都長大了,我需要一份兼職工作使自己忙起來。問題是：我到底能做什么呢？

秘書工作是沒指望了--我不會速記，打字速度像蝸牛。我為丈夫和孩子煮飯，但要應付我家附近餐廳的工作這還遠遠不夠，我的家在密蘇里堪薩斯市。我還能做什么呢？

一天，我開車經過一個停滿校車的場地時，答案找到了。我的把車停在路邊。就是它了--開校車！我心想。我愛孩子，況且我駕駛家中的雪弗蘭車已經很長時間了。

首先，我得通過駕駛執(zhí)照的筆試。然后，開始實習。校車塊頭很大。我能轉彎、換擋、剎車、加速，但我卻不能讓這個大家伙倒退。當丈夫問我訓練如何時，我對他說："很好，只要沒有孩子住在死胡同的街上就行。"

拜托了，上帝，我祈祝壽說，幫我駕駛這輛車吧。

到學校那年開學時，我已經能夠自己駕駛汽車了。我對新工作很滿意。我成了一名將司機、護士和朋友兼于一身的人。如果孩子需要，我會扮演"堅強的大姐姐"。這很像我以前的工作--做母親。

每每想到開車的那段歲月，我似乎又見到了始于感恩節(jié)并持續(xù)了整個3月份的風暴。我想起我收到幾百張寫著"我愛你，珀麗"賀卡的那些圣誕節(jié)。我記得一遍一遍地聽"小小蜘蛛"直到進入夢鄉(xiāng)。但我記得更多、更清晰的是查理。

查理是我在開車的第四個年頭搭乘我的校車的。他當時8歲，一頭金發(fā)和水晶般的灰色眼睛，和一群孩子上了車。孩子們都會給我講他們的暑假生活。只有查理不理我。當我問他的名字時，他甚至不回答。

從那天開始，查理就是個惹麻煩的人。如果車內爆發(fā)打架，我連頭都不回就知道是誰惹的禍。要是有人扔唾沫紙團，我能猜出這個淘氣鬼的名字。如果一個女孩哭了，肯定是查理扯了她的頭發(fā)。不管我怎么說他，溫和地或是嚴厲地，他都一聲不吭。他只用那雙灰色的大眼睛盯著我。

我從其他孩子的口中得知查理的父親去世了，他沒有和母親一起住。我想，他需要我的耐心。于是，我盡可能耐心地對待他。對我的興高采烈的"早安"，他沉默不語。我祝他萬圣節(jié)快樂時，他冷笑了一聲。許多次，我問上帝該怎樣接近查理。"我已經想不出辦法了。"我這么說。但我仍然相信這個孩子需要從我身上感到溫暖。于是，當他從我身邊路過時，我會撫弄一下他的頭發(fā)或者拍一下他的手臂。

那年末，我車上的孩子送給我一件小小的獎品，上面寫著"送給最好的司機"。我把它豎在儀表板上。在頂端，我掛上一個小小的錫制紅心，那是一個小姑娘送給我的。她用紅染料在上面寫著："我愛珀麗，珀麗愛我。"

學期即將結束前的那天，我和校長多說了會兒話，耽擱了幾分鐘。登上校車時，我發(fā)現那枚錫制紅心不見了。"有人知道這上面的紅心哪兒去了嗎?"我問。39個孩子第一次出現了沉默。

一個男孩站起來："查理第一個上車，我打睹是他拿的。"

其他孩子也異口同聲地說："是呀！是查理干的！搜他的身!"

我問查理："你看見那顆紅心了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他爭辯道。他站起來，從口袋里掏出幾個美分和小球。"看，我沒有！""我打賭是他拿的！"那個把紅心送給我的女孩堅持說："搜他的口袋。"

當我叫他過來時，查理對我怒目而視。他的眼睛逼視著我，我把手插進他的一個口袋。什么也沒有。

我又插進他的另一個口袋。這時，我摸到它了--那個紅心熟悉的輪廓。查理久久地盯視著我，兩只灰色大眼睛里沒有陽光，沒有憐憫的乞求。他似乎等著即將發(fā)生的一切。我剛要把那枚紅心從查理口袋里拿出來，但突然止住了自己。讓他留著吧，一個聲音似乎在輕輕地說。

"我到這兒前，它肯定掉到什么地方了。"我對孩子們說。"我也許能在汽車站把它找回來。"查理一言不發(fā)地回到座位上。他在他平常下車的地方下了車，也沒多看我一眼。

那年夏天，查理搬走了。接下來的那個學年，以及在隨后的日子里，我的車上總擠滿了新的孩子，有些難相處，有些令人愉快，他們都很可愛。我記得每個星期五非常有規(guī)律地將褲子弄濕的那個6歲小姑娘。我還記得我的一名小乘客被一輛車撞傷時的驚恐，因為那車上的司機無視公共汽車亮著的車燈。我跪在那個嚇呆了的孩子面前，緊緊抱住他，防止他的斷腿受到進一步的傷害。每年春天，我都有一次龍卷風的警告，當時我向孩子們許諾我會安全地把他們送回家。

后來，我和丈夫購買了自己的一支校車隊，我有更多的孩子要照顧。也許因為我在查理身上失敗過一回，我格外努力地去關心每一個人。

后來，我退休了。除了意外碰到的一件事，我作為一名校車司機的故事也該到此結束了。退休后10年，我正在肯薩斯市的一個百貨公司轉悠，這時身后傳來一個試探性的聲音："是珀麗嗎？"

我轉身看見一個中年的禿頂男子。

"是嗎？"

他的面孔很陌生，直到我注意到了他那雙灰色大眼睛。毫無疑問，他就是查理。

他告訴我，他現在住在蒙大拿，一切都好。讓我驚訝的是，他擁抱了我。他離開前，從口袋里拿出一件東西，舉到我面前。那是一根很舊的鑰匙鏈，已經彎曲得變了形，上面的字跡也模糊了。你們能夠猜出它是什么--正是那枚小小的寫著"我愛珀麗，珀麗愛我"的錫制紅心。"

你是唯一不斷努力的人。"他解釋說。我們再次擁抱在一起，然后就各奔東西了。那天晚上，我想著他說的那些話：你是唯一不斷努力的人。當然，還有人也在不斷地努力著--不僅僅是為了查理。（譯自美《情感》雜志2000年4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