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崽兒

郭魯民

喜愛寵物，成了都市人的一種時尚。

妻向來喜歡小動物，尤其是小狗。她常常說狗忠誠老實、善解人意，是人類的好朋友。兩個月前我到山區(qū)出差，正好碰上有人賣狗崽兒，價格又不貴，于是沒有猶豫就給妻買了回來。妻高興極了，又是給狗洗澡，又是給狗買肉，還用紙箱在陽臺上給狗做了一個窩，鋪上厚厚的棉墊，并給它起了個名字叫貝貝。我開玩笑說你照顧它比照顧我都周到，妻笑著說因為它比你忠誠。

時間一長，妻和貝貝的感情越來越深，就像對待自己孩子似的，半天不見，一回家就先把貝貝抱起來親熱一番，絮絮叨叨，仿佛有說不完的話。貝貝也真爭氣，特別乖張仁義，你不喂它，再好的東西它就像沒看見似的連聞都不聞，并且不喝臟水，還知道自己去廁所，在家從不亂折騰。妻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靜靜地蹲在一旁，兩只眼睛深情地望著妻。貝貝喜歡中午睡覺，晚上似乎有用不完的精神。每次半夜醒來，貝貝總是像個忠實的衛(wèi)士直挺挺地蹲在床前，那樣子真是人見人愛，人見人憐。

一天夜里我們突然被陣陣搏斗聲驚醒，我連忙披上衣服趕到陽臺上一看，窗戶大開，地上有一小片兒鮮血，貝貝正一點一點地舔吃。很顯然剛才家里來了賊，是貝貝把賊咬傷后趕跑的。我和妻非常感激貝貝，爭著愛撫它。突然間我意識到一個問題，貝貝為什么不叫呢?妻也覺得奇怪，兩個月來它一聲都沒叫過，難道它的聲帶有問題?于是我決定帶它去看醫(yī)生。結(jié)論令我和妻膛目結(jié)舌：貝貝是一條狼崽兒!

消息傳開，鄰居們先是當(dāng)做笑話議論紛紛，認(rèn)定我們很快會將狼崽兒弄死，過了幾天見我們沒有動靜，感到有些不妙，家家開始把小孩子關(guān)在家里，絕對不讓出門，然后輪番找上門來，通牒我們趕快把狼崽兒弄死。

我和妻陷入了被動，此時我也沒了主意。妻仍然固執(zhí)己見，認(rèn)為貝貝不管是不是狼崽兒，并沒有對任何人構(gòu)成威脅，還引經(jīng)據(jù)典說外國資料顯示，只要從小喂養(yǎng)，狼崽兒完全可以和人類社會和睦相處。既然如此，為什么要把一個可愛的生靈處死。妻邊說邊把貝貝抱在懷里，流下了眼淚。整整一夜我們都沒合眼，勸來勸去，妻總算答應(yīng)可以把貝貝送回山里去。第二天一早，我們找了輛汽車，開了一個多小時，來到山里，妻抽泣著把貝貝抱下汽車，那場面如同和親人生死離別。汽車開走很遠(yuǎn)以后，貝貝仍然仁立在那里，一動不動地望著我們。

天和妻都下起雨來，我只好加速行駛，很快就到了家。剛剛過了不到十分鐘，就聽見有東西抓門，開門一看，不由得驚呆了：貝貝渾身水濕，仰著臉委屈而乞求地望著我們。

妻連忙把貝貝抱進(jìn)屋，又是洗澡又是喂好吃的。妻說她再也不和貝貝分離了，如果貝貝真的咬傷了人，她寧愿加倍賠償。這一夜，我和妻異常開心。

災(zāi)難終于不可避免地降臨了。第二天妻上班剛走，居委會的老太太領(lǐng)著派出所的一個大個子，不由分說把貝貝用繩子捆起來拖走了。不久聽孩子們說，他們把貝貝賣給飯店了，飯店當(dāng)時就把貝貝宰殺，當(dāng)狗肉送上了餐桌。我再也抑制不住流下了傷心的淚水。我知道今晚等待妻的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摘自《風(fēng)流一代》2000年第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