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裸體雕像

●康莊文　●戴培圖

美國中部有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考文垂,在市中心的天主教堂前矗立著一尊身披長發的裸體女人騎馬的雕像,花崗巖的底座上鐫刻著一行金色的銘文:高狄瓦夫人像。慕名而來的四方游客在雕像前久久佇立凝望,然后站在雕像下攝影留作永久紀念。人們為什么對這位高狄瓦夫人崇敬有加熣飫錈嬗幸桓黽ざ人心的故事。

九百多年以前,考文垂已是一個十分繁華的城市,統治這座城市的總督見每天出入這座城市的流動人口非常多,便想出一個斂財的新招:對出入考文垂的百姓一律征收高額的通行稅。

征稅的告示張貼出來之后,考文垂的市民對這項法令憤憤不平,紛紛聚集在總督府門前,請求總督大人撤銷這項加重百姓負擔的苛政。被金錢迷住心竅的總督對市民的請愿不理不睬,市民們就坐在總督府門前抗議示威,要求總督收回成命。當時正值酷暑8月,熾熱的驕陽烤得市民們唇干舌燥,頭暈腦漲,但他們仍然堅持靜坐示威,而且人越聚越多,總督為躲避市民的抗議呼聲,竟然躲進后花園的樹陰下喝咖啡去了。心地善良的總督夫人高狄瓦覺得丈夫的作法有違民意,便柔聲規勸道:"夫君,大英帝國數百個城市,從未聽說哪個城市征收通行稅,你何必獨出心裁,讓百姓生怨呢熁故淺廢這項法令吧"

總督聽不進逆耳忠言,反而大聲呵斥道:"我是考文垂的最高長官,有權發布任何政令,你一個女人家,少干預政事。"

臨近中午,請愿的人群還沒有散去,他們在烈日下暴曬了幾個小時,又渴又餓,許多老弱體力不支昏倒在總督府門前。高狄瓦夫人急忙提了兩大罐飲水,讓侍女提著一筐面包來到市民中間,把水和面包散發給孩子和老人。大家見總督夫人心這樣好,紛紛圍上前跪在高狄瓦夫人周圍懇求夫人為全城市民向總督求求情,免征通行稅。高狄瓦夫人雖然剛剛碰了釘子,但全城市民的盛情難卻,她答應一定說服總督,不要再征通行稅。

高狄瓦夫人來到后花園,挽起總督的手臂說:"夫君,全城的市民都來到總督府門前,你應該聽聽他們的呼聲。"總督被夫人強拉硬拽來到臨街的大廳里,她推開窗子指著外面黑壓壓的人群說:"這些百姓已經貧苦不堪,如果每天出入城門再交納通行稅,他們實在無法承受。"說著,高狄瓦夫人跪在總督腳下,"我替全城市民向你求情,免了通行稅吧"誰知這一跪不但沒有打動總督的惻隱之心,反而激怒了這位總督大人,他怒氣沖沖地訓斥道:"你怎么總是替這些窮人說話熖錳米芏椒蛉宋了這些窮鬼,竟然屈膝下跪,這成何體統熁共豢炱鵠礎"

高狄瓦夫人堅定地說:"不犇悴淮鷯ξ業那肭,我就永遠跪在這里。"

總督深知他的夫人是個說到做到的執著女子,如不答應她的要求,她真能跪上7天7夜。于是他眼睛一眨,給夫人出了一個難題,他故意高聲宣布說:"好吧,你如果能答應我一個要求,我立即下令免征通行稅。"

高狄瓦夫人見總督終于松了口,忙問:"什么要求"

總督陰笑著說道:"只要你敢于一絲不掛地繞城一周,我就可以免征通行稅。"

高狄瓦夫人一聽此言,氣得差點昏厥過去。一個知禮儀、重廉恥的賢淑女子,怎能一絲不掛地上街招搖出丑熕明知我辦不到,所以才出這個難題來為難我,借此來堵住我的嘴,無法再為市民求情。

門外的市民們聽了總督這個歹毒的要求,人人氣憤填膺,他們不想讓好心的高狄瓦夫人為難,便高聲喊道:"夫人,不要再替我們求情,我們寧愿勒緊肚皮去交通行稅,也不能讓你去當眾出丑。"

這喊聲把高狄瓦夫人從昏迷中驚醒過來,她想:如果我一個人出去丟丑,能換來全城市民的安居樂業,這不也是很值得的嗎?于是她站起身問道:"你剛才說的話可算數"

總督說:"堂堂總督,一言九鼎,豈能自食其言"

高狄瓦夫人凜然言道:"好,我答應你的要求"

這句話好似一個晴天霹靂,把總督驚得目瞪口呆,他原以為夫人決不可能答應這個荒唐的要求,一個尊貴的總督夫人怎么會為這些毫不相干的窮鬼做出如此巨大的犧牲熕自以為這個難題出得非常高明,夫人定會知難而退,征稅的法令就能順利推行,萬萬沒想到夫人竟會答應了這個要求,令他驚詫不已,他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當他看到夫人剛毅的神情,堅定的目光,知道夫人已經下定決心,總督后悔地預感到:這步棋又走輸了

市民們聽到高狄瓦夫人答應了總督的要求,個個激動得熱淚盈眶,衷心地感激這個慈悲為懷的俠義夫人,都把她奉為心中的女神。

眾人眼噙熱淚散去,為夫人出行做準備,首先關閉了考文垂的城門,禁止外人進入,臨街的店鋪一律關門停業,各戶居民也都自動緊閉門窗,街上不見一個行人,百姓們都躲進家里為高狄瓦夫人祈禱

這時,高狄瓦夫人脫光了衣服,金色的長發瀑布一樣披散下來遮住了身體,在侍女的攙扶下走出總督府,騎上一匹栗色駿馬,像一尊美麗的女神緩緩走上考文垂空寂的街道。

當她從考文垂的另一端返回總督府時,總督站在門前把夫人從馬上抱下來。

高狄瓦夫人命令般地說道:"總督大人,請兌現你的諾言吧"

總督為夫人驚人的勇氣所折服,畢恭畢敬地答道:"是,夫人。"當即傳令下去,收回征稅告示。

考文垂的市民聽到這個喜訊,興高采烈地涌上街頭,匯集在總督府門前,向尊敬的高狄瓦夫人歡呼致敬,頂禮膜拜牷肚旎疃一直持續了三天三夜。

后來,考文垂的全體市民們自愿捐獻了一筆錢,從意大利請來最好的雕塑家,雕刻了一尊高狄瓦夫人裸體騎駿馬的雕像矗立在考文垂市中央,供考文垂的人民世世懷念,代代景仰。

選自《中外故事》1999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