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中的棋人

□文/星恒

如果你找不到棋友，那么你去茶館中轉轉，一定不會讓你失望。不論嚴寒酷暑，風霜雪雨，那里總有一些癡迷于棋的人在，而我們所說的茶館文化，實際上就是關于這些人的故事。

去茶館下棋的人絕對稱得上三教九流，在茶館中發生的故事自然也是五花八門、無所不有。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故事不見于史，經過時間長河的沖洗，也必將隨歷史的煙塵埋沒。下面幾個故事中的人物，看過后你也許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在你粲然一笑的同時，不要忘了，正是許許多多這樣的人，才使圍棋這種藝術幾千年來一息不滅，所以，這些人也是值得尊敬的。(以下故事均用化名)

一、茶館為家

就像煙癮有大有小一樣，棋癮也是各人不同。在茶館中看到一兩位下起棋來沒完沒了、通宵達旦的人并不奇怪，老李開的茶館中就有這么幾位。最典型的是小陳，此君屬過把癮型棋迷，平日倒不怎么在茶館中出現，原因很簡單，畢竟有工作在身，家又住得很遠。到了星期五晚上準能在茶館找到他，他一來可就不走了，渴了喝茶，餓了要碗面條，實在困得堅持不住了，就搭幾個板凳瞇一會兒。反正老李的茶館24小時為棋迷開著，小陳也不愁找不著對手，醒了就接著下棋。如果什么時候看到他匆匆忙忙沖出茶館，那準是已經到星期一的早晨了，再不走，上班就來不及了。南方的小劉是有名的候鳥，到哈市出差不住旅館住茶館，下了火車就把行李搬到老李這兒，公事之余也不去各處游覽，只在茶館中拍棋。要是問他哈市的旅館怎么樣，他一準兒搖頭：“這個我不曉得。”

也有和他們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也是泡茶館的，他們或者不像小陳那樣工作在身，或者像小劉那樣工作隨意性較大，有時間就呆在茶館里，去兩回你就能認識他們。他們是茶館最長遠的顧客，茶館對于他們來說就和家一樣。

二、超級棋迷

常來茶館下棋的人都是棋迷，但和老黃這個超級棋迷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對于老黃來說，通宵達旦地下棋就和我們涮牙洗臉一樣平常。我親眼見過一回他下棋時睡著了，就那么坐著，頭垂下來，對手走完了也不叫他。老黃下棋時睡不死，不一會自己就能睜開眼，迷迷糊糊地○“唉，該誰了?”對手就把上一手棋指給他看，他想一會兒，應一手后就又睡著了。沒見識過這么下棋前我一直認為坐著睡覺是和尚獨有的功夫，現在看來超級棋迷也可做到。老黃下棋沒少誤事，大事小事都有。有一回老婆做菜時醬油沒了，就讓他出去打一斤回來。老黃拎著醬油瓶子出了門，腳不由自主地就去了一家茶館，本來想看幾眼就走，看來看去沒忍住想下一盤的沖動。結果下來下去越下越高興，早把醬油的事忘到九宵云外去了。他老婆的菜也沒做成(因為他一夜沒回家)。這還不算什么，老黃一次出差，到了該回來的日子卻沒回來，單位急了，這人哪兒去了?就這樣毫無音訊不知生死。過了幾天，老黃終于露面了，原來他出差時趕上了一個當地的業余比賽，老黃技癢，就報了名，比完賽才回來，弄得單位和家里都虛驚一場。

三、不見不散

劉一招和老古認識有二十多年了，是最鐵的棋友，雖說每次下棋到最后都會吵個沒完沒了，但一到茶館又非要找對方下棋不可，和冤家一樣。因為劉一招愛緩棋，老古對緩棋則恨之入骨，不留情面，劉一招就叫他老古董。

一次二人下棋，老古和劉一招事先約法三章，第一不許緩棋，第二不許使盤外招，第三不許沒下完就走。約定好了之后，二人又在每次去茶館的固定位子上坐下。劉一招下棋喜取外勢，老古的棋注重實地，二人自稱宇宙流和小林流。劉一招下起棋來落子如飛，老古就算什么變化沒有也要想上半天。劉一招下著下著有點煩，習慣性地對老古說：“老古董，快一點行嗎?跟你下棋頭發都等白了。”老古長著臉說：“咱們這是下棋呢，不是比手快，無思而行，取敗之道。像你那樣不想就下，靠盤外招贏人有什么意思!”劉一招不太高興道：“我什么時候使盤外招了?”老古說：“我正想棋呢，你催命似的讓我快下，這不是盤外招是什么?”劉一招不吭聲了。老古此時打吃白棋。劉一招自然要接，可是落子時手一歪，差了一路，他慌忙要擺正，卻被老古一把將手按住大聲道：“不許緩棋。”這一叫吸引了不少目光。劉一招說：“我這是沒放好，你打吃這么大一塊我能不要嗎?”老古說：“反正不許緩棋。”劉一招急道：“誰都知道這手棋不能這么下。”老古說：“誰都知道你還下，證明你的棋臭。”劉一招奮力掙脫被抓的手，硬是將棋子挪了一路。老古臉都漲紅了，伸手又把棋子挪了回來，并且立刻下了一手，把一大堆白棋提了。劉一招見老古強行提子，也不示弱，兩手齊上將局勢攪亂道：“這盤不算，重下。”老古臉更紅了：“不算不行，我眼看贏了，復盤!”劉一招拍案而起：“不行就不行，我還不跟你下了呢。”說完拂袖而去。老古在背后叫他：“咱們可約法三章了，不許沒下完就走。”劉一招頭也不回，走得更快了。老古追出門外，沖著劉一招的背影喊道：“以后我再也不和你下棋了。”

那以后半個多月，老古不去茶館下棋了，劉一招蔫了一樣，孤單單地每天在茶館里呆著。一天早晨，老古來了，又坐在那個位子上，劉一招進屋時裝作沒看見，看別人下棋去了。老古忍不住了，大聲道：“誰來下一盤!”沒人答應。老古加大音量：“劉一招，你到底下不下?”劉一招慌忙應道：“下，下，下。”這時茶館里一片笑聲。這兩個老小孩!

結束語

不下棋的人不會理解棋迷對棋的感情，而我們對身邊平凡的故事也司空見慣。但細細品味一下，酸甜苦辣，都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