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 恒
從農場回到哈爾濱后,由于當時大部分的體育項目都砍掉了,包括體操、擊劍、排球,也包括了象棋,我和其他的象棋隊員都轉了業。我回到電影機廠工作,當時象棋被列為四舊,也不敢下了。母親怕紅衛兵抄家,把有關于象棋的書和照片等物品都燒掉了。
1972年,為了迎接新加坡象棋隊的來訪,廣東和上海兩地首先恢復了象棋隊。而此時北方依然處于無棋可下的狀態。看到廣東和上海棋隊的恢復,我心想,要是能把他們請過來下場友誼賽,那時東北象棋發展的影響該有多大呀!有了這種想法,就馬上付諸行動。經過交涉,1973年,上海隊應邀來東北進行訪問。這時我們并沒有專業隊,比賽也是表演性質的。總的來說,以我為首的東北隊輸給了胡榮華為首的上海隊。
經過這次訪問,東北三省的象棋運動逐漸恢復了,不再被列為四舊。1973年,國家隊體委下達文件,恢復全國賽,象棋界被壓抑多年的感情一時之間終于釋放出來。象棋活動如野火燎原般地展開了。我當時轉業到工廠,歸市體委管,為了參加比賽,市體委組織了集訓隊,在全市進行新選拔。由于本屆個人賽允許女子與少兒參加,所以這次選拔也很注重培養后備力量。我在選拔賽中是第一名,選入棋隊的還有孟照忠和金啟星,另外有兩個小孩,一個是趙國榮,一個是范貴連。這兩個小孩是我在少兒比賽上看好的,范貴連的特點是反應敏捷、有才氣,他五歲的時候就能下盲棋。趙國榮則完全是另一種風格,樸實、沉著,復盤能力特別強。
隊伍雖然組建了起來,可是大家都幾年沒模棋了,就這么去比賽,明顯不如提前一兩年建隊的上海隊和廣東隊。這個問題比較現實,于是體委決定,在去四川成都參加全國個人賽之前,先去上海進行一場友誼賽,多花點路費先鍛煉鍛煉。
就這樣,本著練兵的目的,黑龍江隊一行六人到了上海。在上海一共安排兩場比賽,只有我贏了胡榮華一盤棋,孟昭忠和金啟昌,包括范貴連和趙國榮都沒能取勝。其中趙國榮和范貴連都輸給了上海隊的一個叫林宏敏的少年棋手。徐天利還和趙國榮下了盤上單馬的棋。雖然友誼賽輸了,可是經過這幾局比賽,黑龍江隊的幾個棋手棋藝得到了鍛煉,信心也得到了加強。
1974年的全國個人賽在四川成都市舉行。成都市的棋風很盛,但當時由于文化大革命的影響,百廢待興。我記得一下火車,看到接我們的車時我們隊員都嚇了一跳,那是一輛軍用大卡車,用鐵欄桿圍著,上面蒙著綠色帆布蓬,坐上了這輛“大蓬車”,我們一顛一波地來到了我們此次比賽的下榻地點——一個軍隊招待所。原來,由于此次比賽經費實在太緊,一切只能從簡。不過只要有棋可下,招待再簡單也不算什么。
這次個人賽可以說是建國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棋壇盛會,參加中國象棋比賽的棋手共有八十多人,比賽分為兩個階段進行,第一階段是積分循環賽,決出小組前三名,共三十名優勝者編為一組,然后通過十六輪的循環賽,決出冠亞軍及其余名次。
第一輪比賽就出了冷門,首次參加比賽的女棋手高華戰勝了黑龍江隊的孟昭忠。黑龍江隊出師不利。在隨后的比賽中,趙國榮和范貴連的成績也不太好,不過趙國榮還贏了幾盤棋,范貴連卻一盤沒贏。范貴連由于后來在中國象棋方面進展不大,改不了國際象棋。其實范貴連的才能還是很好的,只是不夠頑強,一輸棋就兵敗如必倒,如果他的心理方面強一些的話,在中國象棋方面還是很大發展的。
決賽的第二輪,胡榮華與楊官對陣,二人棋都下得十分謹慎,不肯輕易露出破綻,在比賽一開始就挫了銳氣。雙方戰至七十余合,終于握手言和。
第四輪我遇到了老對手楊官,時隔八年,重新坐在一起,都極想贏下這盤棋。
這盤下了九個多小時,三次封盤。第三次封盤前形成了一個較為復雜的殘局,我雖占優勢,但要在規則的30限著內獲勝,也頗費心思。這時楊官忽然提出了一個不合理的要求:“咱們還是別封盤了,直接下完算了。”雖然這個要求不甚合理,可是考慮到楊官在象棋界的地位,裁判員來征求我的意見。我沒理會,說:“我服從大會的意見。”裁判員不敢做主,就去征求大會組委會的意見,結果組委會嚴厲拒絕了這個要求。于是封盤!裁判和我們兩個棋手一起去吃晚飯。其實這樣是對我不利的,因為我無法回房間擺棋。
坐在飯桌前,我和楊官都沒有吃東西,我閉著眼睛,腦海中不斷地閃現著棋局的變化,怎么在30步限著內贏下呢?不知不覺間,大概10分鐘吧,我突然睜開雙眼,啊!想明白了,我嘟囊了一聲,19步就可以贏下來,想通了以后我開始吃飯,時間不多了,楊官
也只吃了一點點。回到對局室,我早已將變化算透,接步就班地下,果然只用了19步,就取得了這盤棋的勝利。這樣我就保持了在個人賽中對楊官不敗的記錄。
這次個人賽雖然我僅獲得第五名的成績,可在第九輪贏了此次比賽的冠軍胡榮華。大家跟我開玩笑,說我這個主考官又官復原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