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陷阱

●趙竺安/文●褚大偉/ 圖

1

尼爾電腦制造有限公司的總裁霍威通過"內線",了解到英杰電腦設計公司正在研制一種新型的電腦并且已經試制出樣機,他決定不惜代價竊取。

雖然霍威是個地道的美國人,但他對中國的傳統文化頗為了解,他知道中國有一句古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更知道,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他決定通過獵頭公司把英杰公司的精英挖掘過來。

他把首選對象瞄準在"英杰"的銷售主管王鶯小姐身上。

獵頭公司的張先生彬彬有禮地給王鶯小姐打了個電話,約她到揚子江大飯店喝午茶。

王鶯按約而來。她是個漂亮的女子,身材高挑,衣著入時,特別是她那迷人的微笑。

張先生有點失望,他感到尼爾公司出那么大的一筆代價,挖這樣的雛子簡直是浪費。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管她今后能不能辦大事,只要完成"獵頭"的任務,只要今后訂單不斷,他張先生也就活得心安理得了。

張先生婉轉地將來意告訴給王鶯,同時,從包里取出合同,說:"王小姐,只要你簽一個名字,你的月薪從此就是2萬元了。"

王鶯啜著咖啡,臉上迷人的微笑依舊,她的眼睛余光掃視了一下桌上的合同,說:"如果我說不呢"

張先生聳聳肩,說:"那太遺憾了,你想一想,你在哪里干不都是打工煹蹦愕睦用價值沒有了的時候,老板隨時都可以把你拋棄。與其今后被人家拋棄,何不趁年輕多掙一些錢,自己開一家公司,瀟瀟灑灑過日子。"

王鶯似乎有些心動了,將合同拿起來,仔細看了一遍,塞進精致的鱷魚皮坤包,她笑著說:"請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再考慮一下。"

"OK,那就三天后給我回音吧。"張先生向王鶯伸出了手,王鶯細長的手指碰了碰張先生的掌緣,莞爾一笑。

2

王鶯將合同輕輕地推到老板桌后的周英杰總裁面前,周英杰漫不經心地拿起來,他瀏覽完合同后,目光鷹隼般地停留在王鶯的臉上,說:"王小姐,我認為你本人并不愿去。"

"為什么"王鶯笑說,"你給我的薪水似乎每月是5000元。"

周英杰捋了捋黑亮的大背頭。他已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商場的多年征戰,使他在考慮問題時既全面又冷靜。

周英杰從抽屜里拿出支票簿,刷刷幾筆,撕下一張遞給了王鶯,"這是我給你的報酬。"

王鶯取過來一看,上面填了30萬元,她的臉煞白,把支票撕了。

周英杰沒有動作,只是冷靜地看了王鶯。王鶯冷笑道:"你以為我稀罕你的錢"

"你要什么熚葉寄芨你。"周英杰凝望著王鶯。

"我--我,"王鶯的臉漲得通紅,淚水涌在眼眶里,她恨恨地說,"你難道一點都不明白我的心"

"好吧。"周英杰沉著地回答,"3個月后,我會辦妥與老婆離婚的一切手續。"

王鶯眼睛里的淚水貯不住了。她迷戀周英杰已有很長時間,她愛他的才華、學識,她愛他的一切,縱然她知道周英杰之所以有今天,全憑他有一個頗有資產的老婆;但她還是瘋狂地愛上了這個大她20歲的男人,她偏執地認為,這個男人只能屬于自己,如果得不到,那就毀了他。

此刻,那個男人向她作了承諾,她喜極而泣,把頭伏在那個男人的肩上。

周英杰皺了皺眉,拍拍她的頭:"鶯,不要這樣好不好熛衷謔前旃時間。"

王鶯抬起頭來,臉上露出羞澀的神情。

周英杰優雅地說:"鶯,你應該去尼爾公司。"

"什么"王鶯疑惑地瞪大了眼睛。

周英杰冷酷的眼睛里閃出了光亮:"哼牷敉為什么在這個時候收買你熚蟻,他完全看中的是我們的新產品,可我們的新產品一直是在秘密狀態下試制的,霍威怎么會知道的熚胰銜,我們公司內部肯定出了問題。我現在還無法判斷誰是內奸,他究竟出賣了多少情報煹霍威也有一個計劃,據說他的新產品的芯片功能超過了我們,我必須了解--"

周英杰看著王鶯:"鶯,為了我,也為了你,為了這場商戰的最后勝利,你必須去尼爾公司,幫助我挖出內奸,把霍威的芯片搞到手。"

王鶯的身子抖動了一下,周英杰撫摸著她的纖手:"鶯,3個月以后我們就能夠在一起了,永遠在一起了,鶯,為了我,好嗎"

聽著周英杰柔柔的聲音,王鶯的心碎了,她不顧一切地撲到周英杰的懷抱里:"阿杰,為了你我愿做任何事。"

周英杰輕輕地吻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頭:"鶯,我愛你,為了我們共同的事業,記住,你要不惜一切代價把事辦妥。"

3

王鶯將合同交給獵頭公司的張先生時,張先生絲毫也沒有驚訝之色,他認為王鶯必然會簽的。

王鶯坐到了霍威的老板桌前,她打量著霍威:禿頂,戴一副寬邊眼鏡,肥厚的嘴唇上留著兩撇小胡子,王鶯的心頭涌上了一陣悲哀:憑這樣的一個破老頭,又怎能斗得過精明的周英杰

霍威則傻乎乎地扯開大嘴笑著,他告訴王鶯,本公司對她這個新來的銷售主管無條件開放,除了公司的心臟--研制室,其他任何部門她都可以自由來往。

深夜,希爾頓賓館,王鶯倚在周英杰的懷里,將她的所見所聞一一告訴給他。周英杰給自己倒了一杯馬爹利,他慢慢地品嘗著,用深沉的目光看著興奮的王鶯:"鶯,我真的懷疑其中有詐,霍威沒有任何理由對一個剛剛招降的人予以重用,他想達到什么目的"停頓了一會,他又說,"鶯,我們還是謹慎從事,這一段時間我們不要見面了,用電話聯系,記住,你千萬不要使用尼爾公司的電話。"

一個多月過去了,一切都很順利,尼爾公司的職員們從最初的敵視到敬佩王鶯的銷售才能。確實,二十多歲的她憑著聰明的頭腦,美麗的外貌和機敏的外交辭令,把英杰公司的客戶爭取過來了不少。最初懷疑霍威頭腦發暈的人,現在開始感到這個老頭兒還是挺有眼力的。

王鶯卻等不住了,周英杰交給她的事一件都沒有辦好,她曾經去尼爾公司的研制室試探過,那扇厚重的鋼門由電閘控制著,看門的是一個臉色陰沉的漢子,一聲不吭,狼狗般的目光獰視著每個人,她膽怯地走了。

4

周英杰等不住了,為了幫助王鶯潛伏下來,他已經損失了好幾個客戶;樣機性能良好,馬上可以投入批量生產,但尼爾公司的產品據說比他的公司的產品更先進,自己一旦投入生產,尼爾公司的產品也推向市場,拼實力,自己就會失敗。

必須盡快將尼爾公司的芯片搞到手,將尼爾公司的技術偷過來,用到自己的新產品上,才能戰勝對手。

他打尋呼機給王鶯,要求王鶯不惜一切代價竊取芯片,王鶯在電話里說,她無法對付那個陰沉的看門人。

周英杰不耐煩地說,作為女人,就應該用女人的方式解決,想一想吧,3個月很快就要到了。

王鶯把頭埋在枕頭里大哭了一場。她忽然感到,這世界上的男人都是那么陰險、丑陋。但為了愛情,她只能這樣做了。

夜晚,辦公室里的人都走了,王鶯定了定神,又刻意化妝了一番。然后,她走出辦公室,慢慢地來到了研制室。

守門的漢子依然一聲不吭地看著她。王鶯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那個漢子身邊,掏出香煙,說:"能借個火嗎"

那漢子掏出了打火機,王鶯點上煙后,吸了一口,她打量著周圍說:"大哥,你一個人整天守在這里不寂寞嗎"

漢子一聲不吭地搖搖頭。王鶯的纖指蛇似的游到漢子的鼓突結實的胸脯上:"大哥,你好威猛呵"

漢子的胸脯起伏著,王鶯一笑,腳下一滑,跌在了漢子的懷里。

漢子用力摟著她,嘴里的熱氣全部噴在她的臉上。

漢子的眼里噴出了火,他伸出毛乎乎的手來扯王鶯的衣襟。

王鶯抓住他的手說:"大哥,找個地方,不要在這里。到研制室去。"

漢子用密碼打開了研制室的門,抱著王鶯進去了。

王鶯一眼就看見桌子上放著她朝思暮想要得到的芯片,她極力想掙脫漢子的摟抱。但漢子卻越抱越緊,把她摁倒在地毯上。

王鶯從驚夢中醒來的時候,霍威站在她的面前冷冷地看著她。王鶯爬起來,竭力向桌上的的芯片撲去。

霍威冷笑一聲,說:"王小姐,你看完了這段錄像再去拿芯片也不遲。"

熒幕上閃現了剛才的一幕,王鶯痛叫一聲,昏厥了。

她悠悠醒來的時候,已在霍威的辦公室,霍威手里把玩著錄像帶,說:"王小姐,我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女人,真的很遺憾。"

"不,我要告你,告你設置圈套強奸。"王鶯色厲內荏地說。

"是嗎熆裳兄剖沂撬讓你進去的熝兄剖依锏淖遠錄像會證明一切。"霍威的小眼睛在鏡片后要吞噬她似的。

"想一想吧,只要這盤錄像帶公之于世,你王小姐以后怎么做人熚抑道你愛周英杰,可周英杰還會要你嗎"

王鶯嗚嗚地哭起來,霍威走到她面前,和顏悅色地說:"王小姐,即使你想告,也告不贏,那個看門的是個啞巴,也不識字;所有的這一切,其實都控制在我的辦公室里,我是個有耐心的人,我一直等待著這一天。"

"不過,好在看門人不會說話,只要這盤帶子歸你了,什么事都可以說沒有發生。"

"當然,你要這盤帶子,必須作一筆交易,很遺憾,我是一個商人……"

5

王鶯提供的英杰公司的"內奸"名單,讓周英杰大吃一驚,而更讓他吃驚的是:據內奸交代,尼爾公司的新產品質量、功能大大超越了英杰公司的新產品。

周英杰立刻指令停止產品的開發,同時,他急召王鶯見面。

王鶯在深夜時分,來到了英杰公司,甫一見面,周英杰就明顯感到王鶯瘦了許多,臉色憔悴。

他上去摟住王鶯說:"鶯,你辛苦了。"

王鶯推開了他的手,坐下,點燃一支煙:"說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周英杰訕訕地坐到位子上:"鶯,你提供的名字十分有用--"

王鶯嘲弄地笑起來,"是嗎熌歉米：嗇懔恕"

"可是--"周英杰的額頭上沁出了汗水,"可是,尼爾公司走到了我們的前面。"

王鶯心里突然對周英杰產生了仇恨:這個男人,毀了她一生呵牬著最后的希望,她懇求地說:"那我看,你就歇手吧,不要干了,帶著我,天涯海角過我們自己的日子。"

"不行"周英杰嚎叫起來,"我決不離開商場"

片刻,他柔情脈脈地對王鶯說:"鶯,再幫我一次,幫我一次好嗎"

王鶯露出了嬌媚笑容:"幫你熌閽躚答謝我"

"只要拿到尼爾公司的芯片,我就與老婆離婚,娶你。"周英杰說。

王鶯撳滅了香煙:"好吧,我幫你,只是,我并不知道,尼爾的產品與你的區別。"

"我告訴你,跟我來"周英杰果斷地說,他實在太迫切,他已經無法等待。

研制室的鋼門打開后,王鶯的心頭涌現了一陣悲哀:為了得到這個男人,她為他付出了一切,青春、美貌、貞操……可她從來就沒有走進過這扇門,這扇門就像她與那個男人間不可逾越的鴻溝。

周英杰把她引到樣機前,他舉起教鞭詳細解說著產品的性質、功能,她面無表情地仔細聽著。

周英杰說完后,王鶯去酒柜拿出一瓶馬爹利,她倒了兩杯,遞了一杯給周英杰。

"預祝我取得成功吧"王鶯舉起了酒杯,周英杰一飲而盡。

一陣舒坦的暈眩涌上了他的腦海,他搖了搖頭,暈眩海浪一般地搖晃著他的身軀,他掙扎著,他知道這一段時間他太累了,他感到堅持不住了,他想:今晚,索性睡一覺吧,養好精神與尼爾公司大決戰。

周英杰倒下了。王鶯跪下身,吻了吻他的嘴唇,淚水溢出了她的眼簾,默默地說:"杰,對不起了。"

6

周英杰醒來的時候,已是翌日凌晨,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王鶯已經不在了,她什么時候走了,周英杰一點都不知道。

自己的酒量那么好,一杯馬爹利怎么會灌醉了他熤苡⒔芫覺起來,他趕緊看樣機、圖紙,一切都在,他稍稍心安了。

他踱了幾步,把喝過的酒杯舉起來,在燈光下仔細端詳著,隨后,他撥打了王鶯的尋呼機。

卻沒有回音。

翌日,他打電話到尼爾公司去找王鶯,接線員客氣地告訴他:王主管沒有來上班。

周英杰一下子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他派出了所有的手下到王鶯可能去的地方去查找,仍然沒有找到她。

又一天過去了,周英杰打開報紙,尼爾公司在報紙上做了一整版的廣告,宣告他們的新產品已經問世

周英杰扯著自己的頭發,他簡直要發瘋了。他再一次打尋呼機給王鶯,請求她原諒。

王鶯像在這個城市里失蹤了。

不久,尼爾公司的產品推向了市場,取得了極大的成功,周英杰買了一臺回公司研究后,發現除了外殼外,線路設制、芯片幾乎都是英杰公司的成果。

他氣得立刻打電話給霍威,霍威傻乎乎地笑著,像一個快樂的圣誕老頭:"找王鶯熕早已離開了本公司,一個出賣情人、上司的人,本公司還能用嗎"

7

在太平洋的某個島嶼上,有一個漂亮的年輕的中國女子。她經常奔到海灘,面朝中國方向,流著淚喃喃地說:"原諒我,杰"

那是一個圈套呵牨懷雎艫撓⒔芄司的"內奸"是真的,但提供的情報卻是假的,尼爾公司根本就沒有新產品的研制計劃,他們只是借"內奸"的嘴,把英杰公司鎮住,以贏得時間。然后,由王鶯竊取周英杰的商業情報,才完成產品的問世。

但老霍威唯一沒有食言的是:他把王鶯秘密送出了國。選自《上海故事》1999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