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歲月再回首

轉眼之間，我退休已將近五年。五年來，大至可以用四個字概括我的退休生活，即“瀟灑、充實”。有人說我們搞專業技術的人是“退而不休”，實際上我還真是“休”字當頭。

我從小就先天不足，據媽媽說是偶跌一跤，不滿八個月就生下了我，所以我從小就特別注意鍛煉身體。年青的時候，游泳、單杠、雙杠、乒乓球都練一氣，身體素質還可以。退休之后，第一位的就是堅持鍛煉身體，不僅學會了八套太極拳，還通過鍛煉身體結識了很多新朋友。此外，就是多和老伴兒做做伴兒，也可以說是還還帳。因為我自覺欠她很多。過去我們家人口多，日子窮，老人又多病。我是老大，她這個大嫂一進門就是一個字——“累”。最讓我難忘的是大學畢業那年，結婚剛剛一年多，兒子還不會站，我就奔了大西南鐵路建設工地，把家和老媽媽、弟弟妹妹們都托付給了她，這一去就是四年多。就是回到北京，我這個人也是黨性比較強。有責任心的人，有多少心思去關心她呢。所以，我應該利用退休之后的時間多陪一陪她。然而，我搞郵票設計專業多年，怎么可能隨著退休放下畫筆呢。關鍵是要保持藝術的靈氣。縱看這幾年，封、卡、片、折、冊，還真設計了不少。

閑時，也常回首這幾十年的郵票設計生涯。我自幼在舅舅的影響之下酷愛美術。1953年初中畢業后到豐臺火車站做了車號員，開始了鐵路工人的生涯。工作之余，積極參加基層美術活動，從1956年開始在《京鐵工人報》、《人民鐵道報》、《工人日報》、《北京日報》、《人民日報》上發表過速寫、漫畫、連環畫和宣傳畫，1960年還參與了萊比錫國際博覽會“中國展覽館”的美術設計工作。系統學習美術知識還是從1958年到中央美術學院進行為期一年的學習開始的，后又于1960年9月調干到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本科學習五年。我的恩師羅工柳、侯一民、李天祥、林嵐等著名油畫家將永遠為我所尊敬。1971年10月我開始從事郵票設計工作，25年來設計的郵票中，表現人物題材的郵票居多，已經發行的有10套，未發行的有12套，涉及的具體人物有48位。我比較滿意的是《陳毅》、《愛因斯坦》、《中國人民之友》。在我成長的年代，總是對老一輩革命家充滿崇敬、愛戴之情，因此，設計每一套人物郵票時，我都極認真地盡量全面了解主人公的革命經歷、性格、風范，然后在畫面上去塑造其典型形象——即從整體把握特定人物的特征出發，以高水平的寫實手法，精心地刻劃和表達特定人物的內心世界和外在氣質。我曾畫過一幅徐向前的“笑容”圖稿(見彩頁)。據說，徐帥平時較少有笑容示人，但了解徐帥經歷、性格的人，看了這幅畫，是否會頓生熟悉、親切之感呢?我想，人物票的設計就是要給人這樣一種感覺:真實、生動、親近。單純、概括、簡練、準確而深刻，不尚華麗又耐看，是我逐漸形成的人物郵票設計風格。稍感遺憾的是，我設計的人物郵票使用雕刻版印刷的太少。我想若多使用雕刻版印制，將會比現在的效果更精彩一些。

在我設計的郵票中，有一套票難度大、設計時間長，使我印象深刻，這就是《震后新唐山》。由于這是國家首次為一座城市專門發行郵票，唐山又是我的故鄉，在我花甲之年，完成具有如此重大政治意義和現實意義的郵票，是十分光榮的，為此我竭盡了全力。這套郵票題材有一定的難度，唐山從廢墟中崛起僅僅20年，絕大多數建筑從整體上看仍然保留著當年應急而建的簡易樣式。非常現代的宏偉建筑尚未形成規模，人們從視覺上可能感覺不到“新”和現代之感。經過與當時的唐山市市委書記溝通，構思明確了:唐山就是唐山，要表現唐山最典型的、最新的建設成就，體現出唐山新的精神風貌。

此外，在這套郵票的設計過程中，如何具體解決建筑工程尚在施工(有的還未動工，甚至保證施工進度仍有種種困難)的情況下，必須在郵票上呈現竣工后的景象，也是一大難題。4枚郵票在一個統一的透視角度下(鳥瞰街景)，極難依靠感覺將大反差的建筑物組織到一個比較準確的、具有真實空間效果的畫面中去。為此，我冒著刺骨的寒風，爬上一些制高點，尋找可參考的角度;還用硬紙做了幾個等差高度的模型，按大體上的位置關系擺好，在一定的角度觀察建筑模型組合后的效果;為了保證將來圖稿中的建筑造型和色彩不發生大的錯誤，我還特意找到鳳凰大廈施工總指揮，請教工程外裝修的順序等問題，并且到施工現場，面對建筑結構比較明顯的幾個部分，一一了解它們連接后的樣式，以便我能夠隨時掌握核對實物的時機。

這套郵票的設計歷時將近一年，時間之長是我設計的所有郵票中歷時最長的郵票。完成這一任務，使我在方寸之中學到很多寶貴的知識，同時也積累了寶貴的經驗。這種經驗很快就在我緊接著設計的《鐵路建設》郵票中得到有效的驗證，因為在我為設計那套郵票收集資料時，北京西站和京九鐵路上的九江大橋也還在施工之中。現在《鐵路建設》這套專業性和技術性很強的郵票已經發行幾年了，至今還沒有在畫面上發現明顯的問題，這不能不說在某些方面得益于《震后新唐山》郵票的設計經驗。

張仃先生曾經講過“小郵票，大藝術”的話，我很贊成。小小的郵票絕對有它自己的特點和規律性，它所固有的特點及各種局限因素就是造成它姓“郵”的原因。誰能夠駕馭它，誰就成功了，否則，就要吃苦頭。在這一方面，我在步入方寸的初期設計普15《交通運輸》高值郵票時深有感觸。回顧25年的工作，有相當的精力花在突破郵票設計的種種限制去尋求自由上。我們常常談到郵票的特點給設計工作帶來的某些限制等等問題，其實，這些限制是同時發生作用的，在確定選題、選擇素材、處理畫面等環節上都應當充分考慮這些綜合因素，最終不使郵票的質量受損。

在我的全部郵票工作生涯中，一方面身為專業郵票設計家，同時又但任郵票設計室主任，前后有18個年頭，這也是我一條重要的軌跡。1970年至1986年，機制和管理制度經過重新調整，各個環節重新理順，老設計家不斷從干校返回，并且吸收了幾位新生力量，留住并請回老設計家和老雕刻師，恢復了郵票設計室的幾個專業科室，形成了一個很有生機的專業職能部門。在很短的時間里，就有效地做出了成績。分配郵票設計任務采取自報公議和領導批準的制度，首先尊重設計家的愿望和特長;接受設計任務后定時集體審查草圖和正稿的制度等，都是控制時限、保證質量的有效方法。每套郵票都是在集思廣益又尊重作者個人意見的基礎上，經過反復修改后產生出來的。這種辦法既控制了郵票圖稿的質量，又使設計者在實實在在的壓力下能夠體會到成功感。

如今我從崗位上退下來，無擔一身輕。除了繼續設計大量郵品外，還經常參加各類集郵活動。由于知道自己藝術創作技能的短處，還想再盡量學習一些新的視覺設計語言，掌握電腦設計的技能。我的畫筆從未放下，也不準備放下。在此感謝所有關心我的集郵愛好者們，愿方寸事業迎來世紀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