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秀榮：一位特別厲害的人大代表

文／雷咸魁

7年前，河南省焦作市起重運輸機總廠女工姚秀榮第一次當選為全國人大代表時，她曾說："人民選我當代表，我要替人民說話，為群眾辦事，絕不當那種舉手代表、吃飯代表！"7年來，好說到做到。

某檢察院違法辦案，當事人家屬找到姚秀榮長跪不起，案情一波三折，姚秀榮窮追不舍。

1997年12月7日清晨，姚秀榮剛起床打開房門，忽然，一位早已守候多時的中年婦女"撲通"一聲在她面前長跪不起，痛哭流涕地說："姚代表，求求您救救俺丈夫吧！"

這樣的情景，姚秀榮已非頭一次遇到。她馬上意識到這又是一位有冤無處申者找上門來了，就熱情地將來人攙扶起來，請進屋里。

來人叫楊志云，是為丈夫毛燕軍鳴冤來的。1997年5月22日，時任農行焦作市解放區支行行長的毛燕軍，忽然被檢察人員在沒有出具手續、說明原由的情況下強行帶走。被關押近半年之后，1997年11月12日，由焦作市檢察院指定的某區檢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訴，指控毛燕軍涉嫌受賄犯罪。

丈夫猛然間身陷囹圄，楊志云驚呆了！她太了解丈夫的為人了：毛燕軍對待工作一向踏踏實實、認真負責。農行解放區支行曾經長期虧損，內部管理混亂。1992年，毛燕軍臨危受命擔任行長，他一心撲在工作上，使該行的面貌大為改觀。沒想到正在此時，禍從天降！

楊志云相信丈夫受了不白之冤，因此四處奔走，卻毫無收效。絕望之際，有人向她提起了姚秀榮，說她是一位敢于為百姓撐腰做主的的人大代表。楊志云便慕名找來了。

聽了楊志云的哭訴，姚秀榮坐不住了。兩天后，毛燕軍一案開庭審理，姚秀榮全程參加了旁聽，并聚精會神地做了筆記，漸漸地，她感到此案分明疑竇叢生。檢察院在辦案過程中，竟向3名證人收取4萬元"不能改變證言保證金"，聲稱證明人若改變證言，保證金將沒收；在對毛燕軍家進行搜查時，拿走的物品有的不打收條，有些無關的物品也被拿走，但扣押清單上卻沒有顯示等等。

姚秀榮感到十分氣憤，檢察院這是在違法辦案！12月11日上午，在焦作市人大常委會會議上，姚秀榮等人大代表慷慨陳詞，對檢察院在辦理毛燕軍案中存在的問題提出了尖銳的批評。

姚秀榮不斷奔走于司法部門，依法對此案實行監督。幾經努力，山陽區人民法院于1998年1月22日宣判毛燕軍無罪。

出人意料的是，法院宣判的第二天，山陽區檢察院卻向焦作市中級人民法院提出抗訴，依舊認為毛燕軍有罪。

案情一波三折，姚秀榮仍然沒有放棄，她認準的事就要做到底！她依舊鍥而不舍地為討回毛燕軍的清白奔走、呼吁。

幾經周折，半年之后，當姚秀榮再次為此案走進法院時，得知檢察院已經認識到抗訴不當，主動撤訴了。無端失去人身自由8個多月的毛燕軍終于洗去不白之冤。

姚秀榮已記不清這是自己所監督的多少起冤假錯案了！它僅僅是姚秀榮所經歷的上千起案子的一個縮影。

一位檢察長說："我干了這么多年，還沒見過這么厲害的人大代表！"

了解姚秀榮的人都知道，姚秀榮敢于頂真碰硬，不管你是誰，只要你違法了法律，辦事不公，姚秀榮可不怕你權高位重，非要讓你低頭認錯不可！

在姚秀榮為民請命的過程中，還發生了許多有趣的故事，群眾為姚秀榮編了個順口溜："飯店門前蹲過猴，局長辦公室里頂過牛，上過省委書記的辦公樓。"

1995年8月的一天，姚秀榮接到一份寄自焦作市商業石化采購供應站的群眾來信，稱該站負責人梁長席被某縣公安局非法拘禁，請求"姚青天"伸張正義。姚秀榮將信轉交給市檢察院，要求查清事實。市檢察院又將此信批轉至縣檢察院，對方卻一直無動于衷，此事眼看就要不了了之。姚秀榮見事情沒了動靜，親自到武陟縣公安局見到了梁長席，從當事人那里了解到這的確是一起冤案，當即向有關領導做了匯報。在有關部門的干預下，梁長席被釋放。誰曾想，梁長席剛走出看守所大門，另一家檢察院的干警又在門外恭候，以其涉嫌另一起經濟案件為名對他進行審查。

按說管到這兒，姚秀榮可以放手了，但得知情況后姚秀榮坐臥不安，她說："這是個人，不是皮球，能推來揉去！"夜晚，姚秀榮騎上自行車前往市檢察院見檢察長，但此時早已是人去樓空。姚秀榮沒有灰心，她到處打聽，得知檢察長正在飯店里陪客人吃飯，就立馬跟到那家飯店，在門前坐了下來，耐心地等待著。

飯店中飄出的飯菜香味勾起了姚秀榮的食欲，直到此時，她才想起來自己連中午飯都沒有吃，她真想去買點東西來填填肚子，但又擔心檢察官們這會兒沒準會離去。想起梁長席苦苦期盼的神色，又冷又餓的姚秀榮又有了勁頭。蕭蕭寒風中，她用棉大衣往身上一裹，就這樣在飯店門口蹲起了"猴"。

3個多小時過去了，姚秀榮蹲在那里硬是沒離開一步，終于等來了檢察官們，為梁長市第二次獲釋帶來了希望。

姚秀榮也曾遇到過許多非常棘手的案子。1992年12月，南陽市發生了一起斗毆致死人命案，死者趙東笱前往桐柏縣送貨，當天晚上因卷入一起斗毆事件被桐柏縣城關派出所拘留，于次日凌晨放出，兩天后死于南陽地區人民醫院。死者家屬要求查清死因。不料，這起人命案在偵破過程中卻阻力重重。1996年3月，姚秀榮了解情況后，決心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但此案涉及到外地，一時鞭長莫及，但又不能不管，怎么辦？情急之下姚秀榮把心一橫："找李長春書記試試去！"

就這樣，強烈的正義感促使姚秀榮找到了當時的河南省委書記李長春。李書記熱情地接待了她，聽了姚秀榮的匯報后，李長春當即批示有關部門徹底查辦。臨別時，李長春還親自將姚秀榮送下樓，這使姚秀榮深受感動。

隨后，姚秀榮幾乎每隔一個星期就要往鄭州跑一趟，到有關部門詢問此案的偵破情況。

1996年11月4日，在河南省人大常委會，姚秀榮等人大代表就此案向省檢察院提出質詢，檢察院某部門負責人竟表示"時過境遷，沒法查清。"染色秀榮一聽就火了："如果死者是你的孩子、妻子，你會不會查清？當事人一個沒死，為什么查不清？"姚秀榮斬釘截鐵地表示，檢察院必須將罪犯抓到，否則她就將案情反映到全國人大會議上去。那位負責人事后這樣對別人說："我干了這么多年檢察工作，還沒遇到過這樣厲害的人大代表！"

為了此案，姚秀榮先后數次上了書記樓，李長春書記先后3次對此案做出批示。司法機關終于查清了案情，將兇手抓獲。通過交往，省委書記與姚秀榮這個普通女工建立了深厚的友誼，他說："像姚秀榮這樣的代表太少了！"

姚秀榮5年時間干了15年的活，現在她已經完成了2006年的工作定額了

姚秀榮每年要接待多少來訪者，她實在說不清。每天，她很早就去上班，中午不回家，夜里八九點乃至深夜下班回家時，家里經常坐著來訪者。多少次，有人在上下班的路上攔住她喊冤，一些遠道而來者等急了，就直接找到她工作的車床旁……

來訪者紛至沓來，面對一張張愁苦絕望的臉，姚秀榮只得放下手中的工作去為別人奔波。如此一來，每年姚秀榮總要被耽誤半年的上班時間。

姚秀榮是位普通女工，每天都有生產任務，廠里曾經提出減輕她的工作量，可姚秀榮卻不愿以為群眾討公道為借口少干活，她說，監督別人先監督自己。

從1989年到1994年，姚秀榮完成工時36067個，用5年時間干完了別人15年才能干完的活，創造價值160多萬元，每年她完成的工時都在6000個以上。她先后被評為全國、全省和機械部勞動模范。

姚秀榮是怎樣一個人？她皮膚黝黑，又矮又胖，看上去和普通家庭婦女沒什么兩樣。她常說："我睡醒第一件事，除一工作就是跑，不停地跑。"

為了搶時間，姚秀榮常常一個人同時開三臺車床。有時工人們都下班了，外出辦案的姚秀榮卻匆匆趕來，進了車間一干就是十幾個小時，即使發高燒也沒休息過。有時干到深夜，就在車間里過夜。

廠里流傳著這樣的順口溜："姚秀榮的工具箱，菜刀案板搟面杖，米面菜油鹽醋醬。"原來，雖然廠里離家很近，但為了節省時間，姚秀榮的午飯都是在車間邊干活邊做的。

姚秀榮拼命干活，為的是能擠出更多的時間為老百姓辦事。好幾次，廠里準備提拔她當車間主任、分廠書記，她都謝絕了，她風趣地說："我生來就是勞動的命。"在廠里她臟活重活搶著干，有時她嫌吊車起吊來得慢，干脆挽起袖子用肩扛，一天下來硬是扛運重物上千公斤，雙肩被壓得又紅又腫。

為方便聯絡，姚秀榮在家里裝了部電話。很快，她家的電話就成了"投訴熱線"，不但吵得家人不得安寧，由于辦案要經常使用電話，電話費也日漸攀升，達到每月數百元。

姚秀榮家里至今還欠著幾千元外債。雖然如此，她在為老百姓奔走的時候，外出乘車、食宿都是自掏腰包。姚秀榮到省城辦案一般都不隔夜，因為她住不起賓館。1994年，在全省勞模表彰大會上，姚秀榮獲得了1000元獎金，但這筆錢還沒焐熱，她就將其中的500元捐給了廠幼兒園。

姚秀榮的"坐騎"，是1982年用15元錢買來的一輛自行車。用姚秀榮的話說"沒鈴沒閘沒蓋瓦"，卻至今還用著。

有些人認為，姚秀榮不撈點好處是不會為別人四處奔波的。然而，姚秀榮卻始終嚴格地堅持這樣一個原則：任何時候，都不能接受別人的錢物。

一次，姚秀榮到某縣監督一個案子，監督單位對此推諉搪塞，姚秀榮走時去用小汽車相送。細心的姚秀榮注意到，車后箱塞了很多禮品，知道了人家的用意。快到家時，姚秀榮在一個胡同口下了車，車進不去，她乘機溜回家里。

丈夫說："在這個家，她是男人，我是女人！"

姚秀榮說，很多人都認為人大代表是萬能的，啥事都能辦，因此，到廠里上班有人找，在路上有人追，即使回到家，也常常有人"恭候"多時了。2000年的臘月二十九，姚秀榮總算安靜了一天。大年初一早晨，她剛打開門，一個老人又跪在門口，一問，竟是從湖南跑來告狀的！

在這種情況下，家里簡直不得安寧：由于長年累月都有人前來上訪申訴，姚秀榮家成了"收容所"；急不可待的來訪者甚至將她家的鐵門踹壞過十多次；有些農民一身泥土地來到屋里，地板被踩得黑乎乎的一片；來訪者大多滿腹委屈，常常跪在那兒痛哭不止，女兒也沒法學習……經常如此，誰能不煩呢？

不但家里人對姚秀榮有怨言，鄰居也對姚秀榮有意見。有的來訪者找錯了門，就在樓道里大聲叫喊："姚代表在家不在？"有人夜晚就打地鋪睡在樓道里等著，攪得鄰居也不得安生。她的家簡直成了問事處、辦事處、法律顧問處。

家里的電話也不分白天黑夜地響。女兒不滿地說："媽，你一回來電話就響個不停，門也關不住了，總是有人找。"愛人剛開始時還埋怨幾句，后來看看沒有什么效果，就不說了。

姚秀榮的愛人于自儉，在起重機械廠保衛科工作。為了幫助群眾排憂解難，姚秀榮把家務活全拋給了丈夫，她甚至連自家的東西放在哪兒都不知道。好在丈夫十分體貼她，時間長了也就沒了怨言，自覺地做起了"家庭婦男"。

于自儉今45歲，比姚秀榮小4歲，他成天在家操持家務，省會鄭州也沒去過一趟。老于說："一怕花錢，二是沒空。""結婚20多年了，她沒給我做過一頓飯，在這個家，我是女人，她是男人！"

姚秀榮一家人出去購物，在菜市場上，于自儉一個大男人能夠軟纏硬磨、不厭其煩地同菜販們討價還價。這么多年來姚秀榮很少洗過衣服。于自儉默默無聞做了幾十年"家庭婦男"。姚秀榮說："有時我不在家，來訪者就向老于哭訴自己的委屈，他聽了也很同情，找地方讓人家休息等著。我回來后，他馬上把情況給我講講，比人家還著急！"

姚秀榮只有一個女兒。為了不影響女兒學習，姚秀榮將女兒送到距焦作幾十里路之外的武陟縣高中上學，學校實行的是封閉式管理。雖然很少有空照顧女兒和家庭，但她對女兒的要求卻很嚴。到北京開會時，姚秀榮相中了一件皮衣，售價600元，她猶豫了多次最后還是給女兒買下了，卻輕易不讓女兒穿著去上學。她說，不能讓女兒在同學中太出"風頭"了，不能慣著她，現在的孩子哪兒受過什么罪呀！不像我們那一輩人……

女兒上學后，接送孩子都是丈夫的事。有一次于自儉有事，早上出門時交代姚秀榮去接女兒。那天正趕上下大雨，夜里9點多姚秀榮干完活下班回到家，看到女兒渾身濕淋淋地正烤著爐火，這才想起接孩子的事。為此，一向寬厚的丈夫對姚秀榮發了一通脾氣，女兒也對她理怨不已。

老師曾經布置一篇題為《我的媽媽》的作文，女兒在作文里這樣描寫姚秀榮："人家的媽媽是媽媽，我的媽媽卻不像媽媽！"

姚秀榮是個感情很豐富的人，只不過在自家人和他人這二者之間，她過多地"移情"他人罷了。她說，自家人的事，好說話。在廠里，姚秀榮有個徒弟叫傅建峰，因為家里生活十分困難，只讀到初中一年級便輟學頂父親上班了，姚秀榮對這個小徒弟十分關心，為他爭取了帶職上學的機會，幫他聯系學校，并兩次到傅建峰的老家為其辦理轉學手續。傅建峰重新入學后，吃、穿、用姚秀榮全包了，還給他買了一輛自行車和一塊手表。傅峰在日記中寫道："今生今世我不會忘記她--我的師傅姚秀榮，她就像我的媽媽……"

在社會上一些人眼里，人大代表只是一種榮譽，是"橡皮圖章"。有些人大代表也認為，在民主與法制尚不健全的情況下，人大代表難有作為，難以被人接受和認同。而姚秀則用實際行動證明：只要憑良心當代表，真正為群眾辦事，老百姓就會擁護！

（責編丁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