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情系中國西部的英格蘭玫瑰

文／高富華

中國神奇的西部讓她難以割舍，相戀八年的男友又令她愁腸百結……但最終她還是留了下來，于是，"傳遞中英友誼的一朵英格蘭玫瑰"在西部的土地上綻放了。

一

1987年的金秋十月，19歲的英國女孩羅絲·艾柯克飄洋過海來到了中國，她是來探親的。她的父親在浙江杭州一家中外合資企業從事技術工作。

第一次踏上中國土地的羅絲出生在英國的格洛斯特市，父親是國家電力公司的項目經理，多次到中國從事電站建設，在公司里他是出了名的"中國通"。由于受父親的影響，羅絲在孩提時代就對神秘的東方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從浙江到江蘇南京，沿長江而上，從湖北到四川，邊走邊游，在羅絲的眼里，中國不僅很大，而且還很神奇。古樸的民風，善良的人民，是那么的親切。羅絲在三峽白帝城游玩時，不小心摔了一跤，腳踝一下腫得老高，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時，一位當地的老大爺隨手扯了一大把不知名的野草，揉爛了敷在傷痛處，不一會兒就消腫了。羅絲感嘆道："這簡直是仙術！"中國這片神奇的土地深深地迷住了羅絲。回國后上了哈德斯非爾德大學，她想也沒想就選擇了人類生態學專業，1992年畢業后在四川西南交大任教。1994年返回英國利慈大學學習社會發展學，她專門選擇中國農村的發展與項目管理為主攻方向，為的是畢業后到中國工作。

1995年底，已獲得了社會發展學碩士學位的羅絲放棄了國內的高薪職位，還動員自已的男友查理德也到中國去，他是學計算機應用專業的。在杭州的一家電力公司，羅絲和查理德分別找到了滿意的工作，羅絲任總經理助理，查理德當上了電腦網絡工程師。美麗的西子湖畔留下了一對異國情侶浪漫牽手的倩影。

雖然到了中國工作，但羅絲有時仍顯得莫名的惆悵，在她的內心深處始終牽掛的是中國西部那片土地：那如同世外桃源的鄉村、那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生活方式。她到中國工作，為的就是去探求和體驗在這個國度上古老和現代交織在一起的文明，而杭州的工作相對平靜了些。

最終，羅絲還是辭去了電力公司的工作，在四川省政府扶貧辦的推薦下，來到了大山深處的四川省雅安市漢源縣考察。

大渡河畔、泥巴山下的漢源縣是四川省省定貧困縣，在這里居住著漢、彝、藏族人民，大多數山民還在貧困線上掙扎，一年干到頭，僅能得到溫飽。當她看到山民們一日三餐吃的是玉米、紅薯；許多人家里連一件像樣的家具也沒有；不少本該坐在教室里讀書的孩子卻光著小腳丫在地里干活……看到這些，羅絲的眼睛濕潤了，"我是學社會發展學的，當初學這個專業不就是為了研究和促進人類社會發展和走向文明的嗎？"至此，她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坐標，那就是走進大山，幫助農民脫貧致富！

二

1996年底，羅絲回到了英國，向父母談了她將來的打算。在已退休回國的父親的幫助下，羅絲注冊了一家旨在中國扶貧的英國獨立慈善機構"四川農村發展組織"，羅絲自任主任，父母和英國的同學成了該組織的成員。她要用自己的知識、用自己的理念來幫助山區人民走出貧困。當她返回杭州，把她的全盤計劃告訴查理德時，查理德的第一個反應是伸手摸了摸羅絲的額頭："你說的不是昏話吧？"

羅絲平靜地告訴他："我是愛你的，但我是學社會發展學的，在那里我學的知識會派上用場。"接著羅絲把她在漢源看到的一切都講給男友聽：夕陽西下，晚歸的村民踏歌而行，牧童在牛背上笛聲悠揚，民居屋頂上飄著縷縷炊煙……就在美麗的田園牧歌的背后，卻是落后的生產方式和貧困生活。這里大山高聳，汩汩小溪像是被山峰擠瘦似的；在陡峭的山坡上，小麥、玉米、紅薯等農作物在頑強地生長著。讓羅絲動心的是這里沒有一絲污染，有著良好的生態環境，如果充分發揮利用好生態資源，也許會走出一條有別于工業社會的全新路子，這對社會發展無疑是有好處的。

查理德沒有留住羅絲，幾天后，倒是他跟在羅絲的后面踏上了神秘的西部之旅。但他仍抱著一絲幻想，那就是羅絲干不了多久的就會回頭的。然而想不到羅絲卻在那里"扎下了根"。

當金發碧眼的羅絲驀地闖進了漢源縣的彝家山寨時，老實巴交的村民們嚇了一大跳，"這人硬是長得跟電影里面的外國人一模一樣"，呆了很久，他們才伸出笨拙的大手和羅絲纖細的小手握在了一起，生硬的漢語和難懂的鄉音開始了艱難的交流，現代理念和古老的生產、生活方式發生了碰撞。

羅絲的到來，感動了漢源的領導，外貿公司特意為她騰出了一套房子，郵電局也免費安裝了電話和傳真機。1997年1月，"四川農村發展組織"的扶貧工作正式在大山中拉開了帷幕。

經過幾個月走村串戶的調查研究，羅絲確定了她的扶貧計劃的第一個項目：在順和鄉拉古村建一個小型電站，計劃有了，但沒有錢也辦不成，她和查理德兵分兩路，查理德回國游說慈善機構募捐資金，羅絲向英國的親友、企業和財團寫信求助，他們紛紛給羅絲匯款，就連英國駐華大使館、英國商會也支持羅絲在中國的扶貧事業。美國、加拿大、泰國等國的慈善機構和一些國際友人也給予了援助。

當祖祖輩輩端慣了煤油燈的手拉亮了電燈時，彝族同胞終于明白這個"外國人"是在真心幫助他們過上好日子。然而羅絲沒有料到的是并非每次資助都會得到感激。順河鄉阪羊村的彝族小姑娘邱小春考上了初中，但交不起學費只得退學。羅絲走了幾十里的山路，送去學費。誰知她高高興興地走進去，卻哭著跑了出來。原來小春的父親以無力報答為由，死活也不接受她的捐贈。后來羅絲想了一個辦法，讓小春抽空教她和查理德說彝語，用學費抵報酬，這家人才好歹接受了下來。

這件事給了羅絲小姐很大的震動。她為自己的淺薄感到慚愧，看來扶貧也要尊重與理解，要體現平等。從此她在扶貧工作中力求尋找到最佳的結合點。從此她改變了自己的生活習慣，餓了，就在村民家吃洋芋、蕎子饃饃，渴了就喝山泉水；和當地的彝、藏婦女擠在木床上拉家常成了她的必修課。她和村民的關系越來越融洽了。幫助村民找到適當的的脫貧項目后，她從募捐款中拿出一部分，實行小額貸款，幫助那些有計劃但無資金的農村婦女和她們的家庭脫貧致富。截止到2001年2月底，羅絲先后發展小額貸款家戶375家，放款40多萬元。這一富有開創性的扶貧方法受到了當地群眾的普遍歡迎。

有了錢的"四川農村發展組織"如魚得水，修電站、架水管、購種苗、組織技術培訓，羅絲忙得不亦樂乎。查理德則是她的得力助手，每每完成一件得意的項目時，她都會以親吻來獎賞她心愛的男友，羅絲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沒有查理德在身邊會怎么樣。記得在為靠吃雨水的順河彝族鄉阪羊村解決飲水問題時，她和查理德忙了幾天就是找不到水源，直到偶然發現了河對岸的半山腰有一股溪水淌得正歡，而湍急的大渡河橫亙在他們眼前，無法去實地考察。

羅絲向查理德眨了眨眼，查理德二話沒說，找了一只小木船勇敢地駛向對岸。站在河邊的羅絲的心都懸了起來，她用雙手捂著眼睛，默默祈禱上帝保佑查理德平安回來！當查理德安全返回時，羅絲一頭撲在男友的懷里，忘情地親吻了起來。

三

從1997年到2000年底，羅絲憑著驚人的毅力，在中國西部山區的扶貧工作中作出了驕人的業績，共向英國、加拿大、美國等國的慈善機構和個人募捐到了161.8萬元的專項資金，捐助貧困生、失學兒童985人；以個人的名義請來林業、畜牧、農技、林木等專家到漢源進行講學、培訓上百次，受訓村民近萬人；架設引水管道2550米，把清澈的山泉水直接引到了3000戶農家，解決 了12000人的生活生產用水；發放小額貸款40多萬元，直接創造經濟效益120萬元。而且更可喜的是在羅絲的帶動下，漢源人的精神面貌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一些原以為刨土地掙不到錢而外出打工的青年，最終也被"羅絲模式"感召了回來，紛紛加入到了生態農業的開發中，一種新的生產、生活方式正在泥巴山下悄然形成。

"請讓我叫你一聲羅阿姨吧，你所從事的慈善事業，使我明白了崇高的信仰是沒有國界的。"一名受到羅絲資助的彝族學生寫來了感謝信。遇到逢年過節，村民們都要爭相邀請羅絲到家中作客。走出了一條特有的"羅絲扶貧模式"的羅絲不僅贏得了當地人的尊重而且了受到了中國政府的關注，199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50周年，羅絲應國務院邀請參加了國慶典，并獲得我國政府向外國專家授予的最高榮譽"友誼獎"。在獲獎的100多名專家中，30歲的羅絲是最年輕的，她還受到了朱容基總理的親切接見，朱總理稱贊她是"傳遞中英友誼的一朵英格蘭玫瑰"。

然而在榮譽的光環后面，有多少人知道羅絲心靈深處的傷痛？

從1997年到現在4年多時間里，羅絲只回過3次家，而每次都是為了募捐資金，看望父母反而成了附帶的事。看著女兒黝黑的臉龐，父母仿佛看見了在遙遠的國度，他們的女兒頂著烈日在艱難地跋涉；從漢源到省會成都市，坐車要坐兩天兩夜，有時為了爭取項目，她還要到成都的一些公司、企業做投資顧問，獲取的報酬用于工作開支；在"地無三尺平"的大山區，山高路陡，羅絲硬是走遍了全縣的山山水水……而這一切她都挺過來了，讓她難過的是男友查理德離她而去。

"羅絲，你要在這里干多久？"不知有多少次，查理德的這個簡單問題讓羅絲無法回答。

羅絲知道如果僅僅把事業定在扶貧和助學上，也許一個傳教士就能勝任，而自己是帶著更美好的理想來的，她想在這里辦學校、修馬路、建生態農業園……要把自己描繪的一幅生態農業的藍圖變成現實，這需要的是時間，5年？10年？也許是一輩子。她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甚至不敢注視查理德那雙渴盼的眼睛。

草長鶯飛，3年過去了，就在羅絲接到參加國慶觀禮通知的前夕，查理德也接到了一份傳真，英國著名企業"英特爾"公司給他發來了聘書，這可是查理德夢寐以求的工作呀。那幾天，羅絲有些坐不住了。

"有話你就說吧，別悶在心里。"

夜色蒼茫，秋蟲啁啾，大山的夜晚更覺孤清。羅絲隱約感到查理德有話要說，便主動把他約到了河邊。

"你看那山峰親吻著蒼穹/月光親吻著波浪/這般的柔情有什么意義/如果你不肯吻我……"查理德朗誦起雪萊的詩，隨后他回過頭來柔聲地對羅絲說："羅絲，我們一起回去吧！"

"……"

"你做得已經夠多的了，難道你還要在這里干一輩子？這幾年我放棄自己的事業，這里風里來雨里去，全是為了愛情，但愛情不能代替事業，你有你的事業，我也有我的追求。我不想改變你，我知道我也改變不了你，所以我只能跟你說一聲再見了。"查理德一口氣說完，接著是一聲嘆息。

羅絲無言，鼻子一酸，兩行清淚奪眶而出。

在隨后的日子里，他們配合得更加默契，那幾天查理德重活累活搶著干，他想的是自己多干一點，將在羅絲就要輕松一點。這天他們下山時突遇暴雨，查理德也像往常一樣，想也沒想就把衣服脫了下來，裹在羅絲的身上，頓時羅絲臉上的雨水、淚水流在了一起。分手的時刻還是到了，在一個秋雨連綿的上午，羅絲眼巴巴地看著查理德背著空空的行囊消失在山口。那天，羅絲阪身一人到了孤羊村，她望著橫跨在大渡河上空400米處那長達850米的空中引水管，仿佛又看見了近乎悲壯的一幕；查理駕駛著一葉隨時都可能傾覆的小舟正顛簸著穿過驚濤……她哭得肝腸寸斷，這或許?是上帝的安排吧，羅絲這樣安慰自己。

第二天，羅絲的身影又出現在了彝家山寨，好像什么事也沒有發生似的。

查理德雖然身在英國，卻忘恩負義不了中國西部，畢競那里有他留下的足跡、汗水，和一往情深的羅絲。在走后的年多里，查理德在國際互聯網上為“四川家村發展組織”開辦了網頁（http//wwww.dlrs.lrg.uk），并上網發由信息，有許多專項扶貧資金都是通過查理德的牽線搭橋引進的。每當有人提起查理德時，羅絲依然對這位昔日的戀人，今天的朋友贊不絕口。

查理德走了，范心蕾、郭麗梅來了。2000年10月美籍華人范心蕾在網上看到羅絲的扶貧報道后，這個肯有人類學、發展學雙碩士學位的24負姑娘毅然來到漢源，協助羅絲從事艱苦的扶貧工作。而家在漢源縣九襄鎮壓的郭麗梅從四川省林業學校畢業后，也主動來到了羅絲身邊。2000年11月，羅絲回到英國籌措扶貧資金，2001年的陽春三月，羅絲帶著扶貧資金又回來了，一個跨越國界的受心幫事，不害中國茫茫的大西部繼續演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