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的孩子也耍賴

丁　宏

結束長假后的第一天上班，同事們見了面，不免相互問候：“怎么樣？玩得開心嗎？”“你去什么地方了？”

我一次次地訴說：今年“五一”是本人有生以來度過的最最悲慘的一個假日—身心備受煎熬。

有人馬上夸張地扮了個鬼臉。

不信啊？贊贊從5月1日開始，連續4天4夜高燒不退，吃什么藥都不管事。早晨稍微好一點，沒過多會兒，額頭就開始不對勁，繼而身上、大腿上，渾身都發燙，而且愈演愈烈，到最后一個勁地喊：“熱，熱死了。不要蓋被子，我想把長袖衫脫了……”你說急人不急人？

由于吃中藥的緣故，贊贊的胃口很差。我積極開動腦筋，每頓飯都盡量變換品種、口味，然后興沖沖地端上桌，指望女兒能多吃一口，再多吃一口。可贊贊總是扒拉幾下就放下筷子：“媽媽，我吃不下了。”這是最刺耳的一句話。

怎么辦？喂。一勺一勺地喂，甚至允許她邊吃飯邊看動畫片，分散注意力，以保證她能吃夠一定的量。

贊贊生病期間，父母之間的氣氛也惡劣了許多。媽媽對著爸爸瞪眼睛：你是醫生，還不能讓女兒馬上退燒；爸爸責怪媽媽：你做的是什么飯菜，女兒碰都不碰……

埋怨你，埋怨我，說到底還不是因為著急、心疼？

5號、6號、7號，3天，雖然高燒退了，但女兒整個人還極度虛弱，稍微動一動，甚至喝幾口水，都能出一身虛汗。于是乎，我們又開始抱她，口口聲聲輕了，瘦了，小屁蛋都沒有了……大人們分外地寵她，萬事依她。不知不覺中，女兒又過上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坐享其成、呼風喚雨的生活。

5月8日，長假結束了。一切都應該恢復正常，贊贊卻有點要“賴學”的意思了。她甚至提出每天只去半天幼兒園，中午就讓外婆接她回來。

外公外婆不假思索便馬上答應了。媽媽明知不對卻也無可奈何。這個時候談什么“嚴格要求”，不是自討沒趣嗎？沒發現二老正跟金剛似的護著他們的外孫女？

我筋疲力盡又很傷心地對我爸爸說：怎么生了一場大病，孩子的壞毛病也跟著反彈了呢？嗲、懶、嬌氣、怕苦……這些是花了多少精力才改掉的毛病啊，怎么一下子就都回來了呢？曾經的成績轟然倒塌，我覺得現在是站在廢墟上，“百廢待興”。必須得尋找一個契機，扭轉現狀。

上學的第二天，贊贊聊起：昨天戴依寧拉肚子，今天剛好了就來上學，上午就去了兩次廁所。陽陽羞她，王老師批評陽陽，表揚了戴依寧。

說者無心，聽者卻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你說孩子多憨，正愁沒實例教育她呢，她自己倒找了一個。我馬上做出反應：我也覺得戴依寧特棒，身體好了就應該堅持去讀書，不像有些大（2）班的小朋友都是健康孩子了，還賴在外婆家半天。

“我會去的嘛！”她馬上就知道是說自己。

“那好，從下星期一開始，一切正常。OK！”

真感嘆榜樣的力量。也難怪，戴依寧是朝夕相處的同齡人嘛，生動、形象。

也真感嘆教師的話，具有魔術般的力量。什么時候碰到王老師，可不能忘了把今天的事告訴她，只有學校教育、家庭教育更巧妙地結合起來，才能盡快恢復病后的贊贊。

茶余飯后，母女總愛聊天，有一搭無一搭的。

贊贊：楊震宇告訴我，他奶奶沒了。這個上面（抬起手臂）要戴一個黑牌子。

媽媽：噢，那不是牌子，是黑紗。軟的，布做的。你沒摸，怎么能說它是牌子？咦，兩個小朋友之間干嗎突然講起了這個？是不是今天上學他戴了？

贊贊點點頭：媽媽，我奶奶也死了，為什么我就不戴？

媽媽：哎呀，那是什么時代的事了？十幾年前，你爸爸讀大學一年級的時候。你還沒生出來呢！

贊贊：我現在想補戴。

媽媽：什么？沒有這種事情的。黑紗不能補戴。剛剛逝去一個人，他的親人戴黑紗表示悲傷和紀念，一般過一段時間可以摘掉了。

贊贊：奇怪！我發現楊震宇只戴了一天呀！

媽媽：那也沒關系的。真正的哀悼是在心里，并不是表面上做給誰看的。

贊贊：媽媽，將來我要給你造一個墳。

媽媽：千萬別這樣！我不喜歡。

贊贊：為什么？清明節的時候，可以去上墳。

媽媽：那更糟糕。每年4月5號，大批人馬涌向公墓，搞得跟春游似的。不好，不好！

贊贊：媽媽，人為什么會死呢？為什么不能永遠活著？

媽媽：沒有死亡，只有誕生，人會越來越多。現在不是常說地球爆炸嗎？前些天你們王老師正講食物鏈。狼少了會出什么問題，兔子多了會怎么樣？上課學的知識要跟自己的問題聯系起來。

……

終于打住了，距6周歲還差3個月的女兒，一陣想耍賴，一陣又挺明白。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