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年前有超過90%的設計名師在五星級酒店、音樂廳、設施最豪華的展覽會館進行他們新一季的時裝發布,因為只有這些地方才能提供一流的燈光、音響、素質專業的觀賞人群。大師們普遍認為,只有都市中代表消費頂級品味的場所——如著名的五星級酒店,方能提供這種如饕餮夜宴一樣的氣氛,一種如歷史上最奢華的電影場面一樣的情境,使人深深地迷醉,從而使一襲“掛在模特肩頭的麻袋片”都能煥發出奪人的光輝。在1998年以前,頂級品牌CHANEL,MAXMARA,LOLITALEMPICKA,LOVIVUITTO如此,就連一些青年設計師剛剛創立的品牌,都選擇希爾頓連鎖酒店這樣的地方進行展示,否則似乎就難以保持足夠的底氣。其實,那千篇一律、從長度到背景幕板都了無新意的豪華展臺,經年以后不僅令那些專拍豪華展示會的攝影記者感到厭倦,就連普通電視觀眾也在一成不變的展演節奏中,體味到最新發布中保守與陳舊的一面。1999年,一位20歲的光頭設計師保羅·紐倫在倫敦市中心的一間普通百貨公司里,進行他2000春夏新作的發布,轟動了為時11天的倫敦時裝周。平心而論,保羅·紐倫的設計在線條和面料的選擇上雖有新意,但走的還是“新寫實主義”的路子,這種舞臺化痕跡不夠重、不以夸張與戲劇化取勝的設計,本可能淹沒在倫敦時裝周
滔滔數十臺發布會中,但因為聰明的保羅選擇了百貨公司大廳內狹長的“U”字型走廊,大多數觀摩者竟闡發了“新意撲面”的體驗。因為周圍的貨架并未完全拆除,所以再嚴謹凝神的模特也不得不留神周圍的環境,這使她們爛熟的表演程式帶上了一絲局促的神氣;而對于已看慣模特冰冷的敷衍神氣的電視觀眾而言,他們喜歡這一絲局促——正是這一點點不習慣的神色,使模特一下子從一個空洞的展演符號,變成了對他人的注視有著一點靦腆神氣的“鄰家女孩”。
另外一點就是,百貨公司并未因保羅·紐倫的展演停止營業,百貨公司的自動扶梯依舊來來往往。在表演區里,攝影記者和時裝編輯是近觀者,顧客則成了遠瞻者——這臺展示會實際上進入了百貨公司龐大的共享空間中,成為其中嶄新的氣氛音符。甚至連模特們的身體語言也變了,在豪華標準的T型臺上,轉身、擰頭和流暢的滑步成為模特們到達T型臺縱向端點后炫耀型的表演。而在百貨公司寬僅兩米的走道間,我們看到模特們只是緩慢而抒情地走著,幅度變小的身體語言帶來了一種空靈的氣息,表演的內斂使她們身上的時裝表現出蓄勢待發的沖擊力。
受到保羅啟示,設計界的年輕一代開始向展示會雍容而呆板的氣氛開戰。到了2000年秋天,倫敦、米蘭、紐約的時裝發布會相繼開張時,已有14臺時裝及高級成衣發布會選擇很有歷史的百貨公司底層,有9臺發布會選擇整修一新,面積在500平方米以上的倉庫,有4臺發布會選擇歷史遺跡與廢墟,甚至還有一臺發布會選擇了自然歷史博物館的進化廳,與恐龍和始祖鳥的骨架模型度過了難忘的時刻。
一切并不都是為了嘩眾取寵,尤其是在高聳、空曠、頂梁結構復雜的倉庫里進行展示,不僅可以用長長的“U”字型走廊分隔數以百計的座位,解決一般展示會入門觀摩者受到嚴格限制的問題,而且模特的夸張姿容和炫目服飾在如此高曠的空間下被濾去了囂張的一面,體現出一種奇特的典雅。模特的高與瘦,本來在坐以觀之的人們面前都是具有壓迫感的,現在隨著超長走廊與超大空間的出現,她們更多地體現出一種茫然感,她們的表情變淡,這給服飾留下了更多想象的空間。這是一種機智的留白。
在倉庫里展示具有未來感和太空感的服飾,那才是靈感絕唱:本來,高曠空間就給人空氣稀薄的感受,非現實主義的感受嘛。
至于在遺址、博物館乃至長城上發布新的時裝訊息,這顯然是在給平面化、工業化的時裝加深歷史的厚度。這些另類T型臺給理念先行的時裝帶來的變化,完全可以與張藝謀在太廟排演《圖蘭朵》做比——有歷史的、甚至已成為某種文化象征的背景,會令整臺展示的格局發生“質變”。
大師看好的另類型臺,它們送來的不僅有時裝秀,更有我們這個時代地域、民族綜合性的時尚精神——我們看時裝發布,不僅要理解流行元素、原創風格、音樂氣氛、設計靈感等,還需要更具綜合性的修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