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惑

一個美麗女人的一段情感經歷。一杯難以下咽的苦酒。掙扎。墮落。沉淪。生活中的欲望和無奈。小說向你展現出人性中極為平常又極為驚心動魄的一幕。然而，這個被虛榮心毀了的美麗女人也同樣有新的一天……

深圳是個繁華喧鬧、高速運轉的城市。趙小菲的職務是總經理助理，也就是孫偉的秘書。孫偉是她大學時代的同學，一直暗戀著她，然而孫偉讓她擔任這個職務，并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逢迎和照顧她，相反，與其他普通職員相比，對她更加嚴格。

每天繁忙的工作，使趙小菲幾乎喘不過氣來。但她不僅不怪孫偉，反而松了一口氣。趙小菲原來以為孫偉也許會假公濟私，利用職務之便糾纏自己，沒想到孫偉并沒有越軌的舉動。不知怎么，趙小菲心里反而有一種惆悵的感覺，就像拔河，自己這邊正拔得起勁兒，要與對方拼一下，而對方卻一下子松了勁兒似的。一向自信的趙小菲對自己開始有點兒不那么自信了。激烈的商業競爭，交際場所的美女如云，現在連孫偉似乎對自己也沒有以前那么親熱了……趙小菲感到了從來沒有過的軟弱，她開始想念遠在北京的歐陽一凡，想念小佳佳。

孫偉在對趙小菲的問題上，可以說是煞費苦心，他是個情場老手，懂得追求女人絕不能強求。應該說，對趙小菲，孫偉還是有一點兒真情的，大學時代的戀愛畢竟還有幾分純潔，而且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自然也越覺得珍貴。孫偉在北京遇見趙小菲，絕不是偶然的巧合。為了找到趙小菲，孫偉頗費了一番勁兒，找了不少大學同學才打聽到了趙小菲的單位和住址。商場的“巧遇”，完全是孫偉一連幾天跟蹤的結果。

北京之行，孫偉無非也是想碰碰運氣，正好要到北京洽談一個項目，而洽談又是出乎意料的順利，孫偉不是那種虧待自己的人，既然生意已經做成，正好利用機會見見趙小菲。孫偉忘不了在大學時趙小菲對待自己完全是一副無足輕重的樣子，還有趙小菲看歐陽一凡的眼神，想起來就叫孫偉嫉妒。讓孫偉感到高興的是，聽說歐陽一凡在研究所并沒有獲得什么驕人的成果，而且日子過得還很拮據。孫偉想見趙小菲，潛意識里還是虛榮心在作怪：讓趙小菲看看，歐陽一凡和自己之間，到底誰更有價值？讓孫偉沒有想到的是，今天的趙小菲似乎已經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趙小菲。盡管人依然那么漂亮，顯得那么高雅，甚至比從前更嫵媚、更有韻味兒，但從她言談舉止中流露出來的實際，完全沒有了過去那種令自己心動的驕傲和清高。

在商海里“混”了多年的孫偉立刻意識到，趙小菲不是不可接近的，原來只是想見見趙小菲的念頭也立即成了一定要把趙小菲“拉”過來，以報一箭之仇。趙小菲到深圳后，孫偉并不急于接近她。孫偉知道讓趙小菲成為自己的情人要比送她一套衣服、向她獻獻殷勤困難得多。當孫偉在趙小菲的眼睛里清楚地看到了困惑、委屈、軟弱時，他明白差不多了。

深圳初夏的夜晚。下班時，孫偉對趙小菲吩咐：“你準備一下，半小時后我在樓下等你，今晚去富豪大酒店。”趙小菲點點頭，這種應酬太多了，剛來時不放心還要問問，現在已經習以為常，何況孫偉曾明確地告訴她，作為下屬，是不應該刨根問底的。趙小菲下樓時，孫偉已經在車里等她了。看見她下來，孫偉習慣地下車幫她打開了車門。這是一輛新買的奔馳，性能非常好。自從公司買了這輛車后，孫偉經常是自己開車。趙小菲上車后，本想和孫偉聊點兒什么，看到孫偉似乎心不在焉的樣子，覺得很無趣，于是便朝窗外望去。

窗外的景物對趙小菲已經沒有了吸引力，剛來深圳時的新鮮感早已消失殆盡。趙小菲感到心里非常空虛。她開始有些后悔，這么不顧一切地來深圳是否真的值得？孫偉一直在注意著趙小菲。從趙小菲走出大樓，孫偉就竭力抑制著內心的沖動。趙小菲身穿一件淡黃色的曳地連衣裙，烏黑的長發隨意披在肩上，臉上只是畫了一點淡妝，顯得格外年輕漂亮。孫偉告誡自己，這么長時間的自我克制，完全是為了今天，絕不能功虧一簣。此刻，趙小菲臉上表現出來的懊喪，孫偉看得清清楚楚。“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孫偉的聲音里流露出一種關心和溫情。

如果是在從前，趙小菲也許會對孫偉的殷勤不屑一顧，但此時，趙小菲覺得比任何時候都需要這種關心。她本想表示自己沒有什么，可眼淚不知怎么就流了下來。看到趙小菲這種樣子，孫偉有些慌亂，也有些心疼，畢竟曾經愛過她，現在也依然對她有著一份感情。孫偉默默地把趙小菲摟向自己。趙小菲順從地靠在孫偉的肩膀上，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是那么迫切地需要他。趙小菲不知怎么走進的大酒店，當她看到一間精致的包房桌子上只擺著兩副杯盞時，不解地看著孫偉：“怎么？不是請客人嗎？”孫偉微笑著：“客人就是你呀！”孫偉輕輕地把趙小菲拉近自己，凝視著她的眼睛：“今天這頓飯是專門請你的，感謝你為公司、也為我所做的一切。”趙小菲抬頭看著孫偉，清楚地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渴求。她知道這一切不太對頭，可是她感到自己很軟弱、很孤單。趙小菲有些眩暈地將頭靠在孫偉胸前，她要再仔細想一想。孫偉用手托起趙小菲的下頦，灼熱的嘴唇和她的嘴唇緊緊地貼在了一起。趙小菲聞到了一股強烈的男人氣息，同時感到自己全身都在顫栗，她想逃避，可是孫偉那濕潤的嘴唇已經開始慢慢地滑向雙乳。趙小菲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已經知道最后的結果。“一凡，我對不起你！”

兩個月后，孫偉在深圳的一處豪華別墅區買下了一套四室一廳的商品房。趙小菲原來住的屋子仍然保留著，但人卻搬到了別墅區。孫偉和趙小菲同進同出，儼然像一對情侶。公司的職工雖然大都明白他們之間的關系，但誰也不愿意多管閑事，尤其是自己頂頭上司的事兒，惟恐一不小心被炒了魷魚。孫偉對趙小菲體貼入微，柔情似水。也許是孫偉的這份溫情打動了趙小菲，也許是寂寞和孤單的難以忍受，也許是到深圳后思想起了變化，總之趙小菲是心甘情愿地和孫偉生活在了一起。

時間如逝。不知不覺趙小菲到深圳已經一年多了。佳佳不能沒有母親，自己也不能讓小菲長久在外面奔波受苦。如果需要，應該是自己到外面去奮斗，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小菲吃苦了。對于趙小菲到深圳后一直沒有回北京，歐陽一凡雖然也有些奇怪，但總以為是業務太忙，所以也只是遺憾而已。

趙小菲其實有兩次差點就回了北京。一次是春節，一次是有個出差的機會，可是都讓孫偉給擋住了。孫偉不是不了解趙小菲的心情，他很清楚趙小菲眼下雖然依戀著自己，但一回到北京就很難說了，到底歐陽一凡是趙小菲崇拜的偶像，況且還有孩子。對于趙小菲，孫偉有一種奇怪的心理。沒有得到趙小菲之前，孫偉對趙小菲有一種近乎仰慕的感覺。每每想起大學時的趙小菲雖然是許多男生追求的對象，但她從不朝三暮四，絕無輕浮之舉。她是那么高雅，對所有的人又都是那么親切和友愛，以致最后選擇了歐陽一凡，大家非但沒有怨恨趙小菲，反而都在遺憾的同時感到心服口服：歐陽一凡確實是他們中間最出類拔萃的！孫偉雖然有些耿耿不平，但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比不上歐陽一凡。不過比不上并不代表心甘情愿，隨著時間的推移，孫偉對趙小菲的傾慕之情反而更強烈了。和趙小菲生活到一起后，孫偉逐漸失去了從前的感覺。趙小菲在他心目中不再是女神的形象，而是一個現實的女人。令他不解的是，趙小菲雖然不再是高不可攀，相反，有時甚至覺得她的依賴是個負擔，但肉體上對自己的吸引力卻更大了。趙小菲就像一朵盛開的鮮花，越來越嬌艷。這種變化，連趙小菲自己也感覺到了。每次和孫偉出去，那些男人的火辣辣的目光，讓趙小菲自己也不好意思。如果說以前趙小菲也是男人們注視的對象，但那目光大都是欣賞的，而現在則是赤裸裸的，是一種能穿透衣服看到肉體的目光。孫偉也不時說：“看來是我把你的美貌給徹底開發出來了。”讓趙小菲感到不安的是，孫偉的性要求越來越頻繁，而對自己的態度卻越來越隨便。趙小菲不希望孫偉把自己看作一個性伙伴，她想讓孫偉尊重自己、在乎自己。每當孫偉直截了當地提出作愛而越來越少有溫柔的撫摸和甜蜜的話語、更不用說憐香惜玉的表情時，趙小菲心里總會泛起一種無名的悲哀。更令趙小菲悲哀的是，盡管孫偉的感情日益淡薄，作愛的動作越來越粗魯，但自己卻沉湎于其中無法自拔。每當孫偉在作愛中粗暴地插入，趙小菲便感到一種原始的、被虐的快感，這種充溢整個身心的顫抖的快感是以前在和歐陽一凡的性生活中從來沒有過的。趙小菲痛苦地意識到自己在一步步墮落。她只能用金錢去補償歐陽一凡、補償對佳佳沒有盡到的母愛。

遠在北京的歐陽一凡對發生在深圳的一切一無所知，他惟一的希望就是趕快把項目搞出來，好讓小菲早些回來。轉眼快到元旦了，歐陽一凡這兩天格外高興。雖然項目還沒有最后完成，但也離成功不遠了，還有研究所正好有一個與項目有關的到深圳出差的機會，領導知道歐陽一凡家里的情況，決定讓他去。自從趙小菲去深圳后，歐陽一凡就讓佳佳上了全托，這樣不僅對佳佳的教育有利，也不至于影響了工作。有時周六、周日加班，歐陽一凡就叫母親來照顧一下。歐陽一凡的母親是個婦產科醫生，最近剛退休。因為母親家里還住著弟弟一家，弟弟也有個一歲多的女兒，所以歐陽一凡總是盡量不麻煩母親。這次去深圳，歐陽一凡只好把家里的事交給了母親。他想，快去快回，和小菲見見面，囑咐她要好好照顧自己，一旦項目完成，一家人就可以團圓了。

歐陽一凡到深圳的時間已是傍晚，趕到趙小菲的公司，公司的人已經下了班。又趕到小菲的住處等了兩個多小時，依然沒有趙小菲的影子。無奈，歐陽一凡只好向鄰居打聽。鄰居的回答讓歐陽一凡大吃一驚：趙小菲幾乎從不在這里住！更讓歐陽一凡困惑的是當鄰居聽說他是趙小菲丈夫時的可疑的眼神。歐陽一凡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尤其不明白趙小菲為什么要告訴他一個從來不住的住址？這次來深圳，歐陽一凡事先沒有告訴趙小菲，他想給趙小菲一個驚喜。但是此刻，歐陽一凡已經隱隱感到自己做錯了什么。

當晚，歐陽一凡隨便找了家旅館住了下來。第二天，他先去辦了公事。下班之前，他又到了公司，問清了趙小菲的辦公室，他徑直走去。“對不起，請問您找誰？”歐陽一凡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一位小姐在問自己。“請問趙小菲在嗎？”“趙副總經理在孫總經理的辦公室。”“副總經理？”歐陽一凡吃了一驚，他從未聽趙小菲說起過。“她一會兒還回來嗎？”“不清楚。不過我們很快就要下班了。”“那么，你們總經理的辦公室在哪兒呢？”按照小姐指的方向，歐陽一凡來到總經理的辦公室，不料又撲了個空。看到歐陽一凡失望的樣子，一位正在收拾東西準備下班、看樣子是總經理秘書的小姐告訴他，總經理和副總經理剛剛走，如果快一點兒，也許還可以趕上。歐陽一凡轉身就向外奔去。剛跑到門口，就看見趙小菲上了一輛奔馳。叫已經來不及了，再說歐陽一凡也不愿在公眾場合大喊大叫。

一輛出租車正好經過，歐陽一凡不假思索上了車，吩咐司機追前面的奔馳。出差時間不多，歐陽一凡不想浪費時間。汽車大約開了二十分鐘，歐陽一凡看見前面的奔馳停在一家大酒店門口。等歐陽一凡下了車，趙小菲和開車的男人正往酒店里走。男人似乎和趙小菲非常熟悉，也許用熟悉這個詞已經不能說明歐陽一凡所看到的情景。趙小菲身穿一件米色收腰大衣，漆黑的長發在頭上挽了一個髻，更顯出身材的婀娜。她裊裊地走著，那個男人則親昵地摟著她，幾乎是把她擁進了懷里。歐陽一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惟恐認錯了人，不由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倆人已經走進了酒店。歐陽一凡呆呆地、像一尊塑像似的站了好一會兒，直到酒店的保安過來問：“先生，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歐陽一凡才回過神來。第一個涌上歐陽一凡大腦的念頭就是馬上買票回北京。“萬一要是有什么誤會呢？”歐陽一凡無論如何也想不出趙小菲怎么會發生這么大的變化。“一定是搞錯了。”歐陽一凡決定進去弄個明白。一望而知這是一家高級酒店，里面豪華的裝飾、典雅的音樂、彬彬有禮的侍者，無一不顯示出它的檔次。歐陽一凡剛進去，就有侍者迎上來禮貌地問道：“請問先生有幾位客人？”“我是來找人的。”歐陽一凡一邊說著一邊朝四處望。“先生需不需要我幫您找？”“不用了，謝謝。”歐陽一凡已經看到了趙小菲。

當趙小菲看到歐陽一凡的一剎那，腦子成了一團亂麻。“一凡來干什么？他是不是聽到了什麼？我怎么向他解釋？”沒等趙小菲理出個頭緒，歐陽一凡已經到了面前。“小菲，你好嗎？”趙小菲慌亂地站起來：“你、你怎么來了？”隨即轉向孫偉：“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丈夫……”“你好，歐陽一凡。”孫偉微笑著向歐陽一凡伸出手。“你是……”歐陽一凡感到有些意外。“我叫孫偉，是低你一班的校友。”

歐陽一凡恍然，他依稀記起在大學時確實有這么一個低他一級的人，似乎當年還是小菲的追求者之一。歐陽一凡仔細看了看孫偉：一套顯然是名牌的黑色西裝，雪白的襯衣上系著一條同樣是黑色的領帶，頭上大約是搽了不少的發蠟，整齊地向后梳著，在燈光下泛著微亮，完全是一副春風得意的大款派頭。

原來趙小菲到的是孫偉的公司，歐陽一凡此時才明白。

晚飯是在三個人的心照不宣的氣氛中度過的。吃完飯后，趙小菲和歐陽一凡叫了一輛出租回到歐陽一凡頭一天晚上撲了個空的住處。屋子里滿是灰塵，趙小菲解釋說她出差剛剛回來，還沒顧得上打掃。“你來也不告訴我一聲，讓我也好有個準備嘛！”趙小菲有些嬌嗔地埋怨，一邊準備收拾房屋。“不用了，還是到我的旅館去吧，我租了一個單人房間。”歐陽一凡阻止了正要動手的趙小菲。吃飯時趙小菲尷尬的神情、孫偉看趙小菲時曖昧的眼光以及此刻趙小菲的不自然的舉止，讓歐陽一凡不得不清楚地面對痛苦的事實。歐陽一凡決定和趙小菲好好談談，他需要知道趙小菲和孫偉之間到底走了多遠？

到旅館時，已經是九點多鐘了。趙小菲進屋后脫了大衣，里面穿著一件緊身的淡紅色高領羊絨衫，更顯出身體的曲線。歐陽一凡斜倚在電視柜邊，望著妻子美麗的倩影，覺得似乎是那么陌生。趙小菲轉過身來，看見歐陽一凡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不好意思笑著說：“怎么了，才一年多就不認識人了？”歐陽一凡咬了咬嘴唇，笑了笑，朝趙小菲走過去。趙小菲心里蕩漾著一股暖暖的愛意，她發現自己竟然是這樣愛歐陽一凡。歐陽一凡隨意地穿了一件深灰色的暗方格夾克，下面同樣是一條深灰色的直筒長褲，非常普通的服裝，歐陽一凡穿起來便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瀟灑。趙小菲看著走近的歐陽一凡，不由想：“一凡就是一凡，用不著任何包裝。”歐陽一凡雙手放在趙小菲的肩上，趙小菲仰起頭，微微閉上眼睛。“怎么……”，趙小菲感到一種異樣的沉寂，歐陽一凡并沒有親吻她！睜開眼睛的趙小菲心里“咚咚”跳著：歐陽一凡那雙睿智的眼睛正深深地看著她，里面有太多的惶惑、不安和疑問，似乎在等著她回答。

趙小菲勉強鎮定下來，她不想現在面對問題，于是伸出兩只胳臂抱住了歐陽一凡的脖子，撒嬌道：“我不要你這么看著我。”歐陽一凡掰開了趙小菲的胳臂，眼睛里有一種使趙小菲感到冰冷的痛楚和鎮靜：“小菲，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兒？”趙小菲明白，無可避免的事終于來了。這不是她希望的結局，她從來沒有想過事情會是這樣。

歐陽一凡第二天就買票回了北京。頭一天夜里，當歐陽一凡聽完趙小菲的敘述后，只說了一句：“讓佳佳跟著我吧！”趙小菲默默地流著淚，她想懇求歐陽一凡的寬恕，想告訴他這一切不是自己的本意，但終于什么也沒說。“自己種下的苦果要由自己來吃，這大概就是天意。”趙小菲此時才痛苦地感受到了徹骨的悔意。歐陽一凡請服務員小姐又送了一床被子，他自己睡沙發，讓趙小菲睡在床上，兩個人像陌生人似的輾轉了一夜。

第二天孫偉一上班就急著找趙小菲，他急于知道昨天晚上趙小菲和歐陽一凡在一起的情形。找了兩次，趙小菲都沒到，也沒有接到她的電話。憑直覺，孫偉感到有些不妙。當秘書告訴說趙小菲已經回來時，孫偉便迫不及待地闖進了趙小菲的辦公室。趙小菲疲憊的臉色和略顯紅腫的眼睛已經說明了一切。孫偉沖了一杯咖啡遞給趙小菲，輕輕摸了摸她的臉頰。趙小菲抬起頭，哽咽著只說了一句“一凡，他、他走了”，就再也說不下去了。孫偉沒想到事情會這么糟糕，他并不期待這樣的結果。看到趙小菲恍惚的神情和痛苦的樣子，他心里有些憐惜。“今天公司也沒有什么事，你先回去休息吧！”孫偉叫司機把趙小菲送回了別墅。

元旦過后，趙小菲回北京辦了離婚手續。趙小菲沒有爭佳佳的撫養權，她知道歐陽一凡多么愛佳佳，只有這樣做才能對歐陽一凡作些補償。走出法庭，歐陽一凡對趙小菲說：“你是佳佳的母親，隨時都可以來看她。”趙小菲帶著一絲凄楚勉強笑道：“今后你要多辛苦了。請你回去告訴佳佳，媽媽在外面工作很忙，但時刻都會想著她的。”趙小菲清楚歐陽一凡永遠不會把分手的原因告訴佳佳，自己也永遠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去盡一個母親的責任了。

趙小菲再一次回深圳時，心中的感覺好像是歷盡了滄桑。她沒有別的退路可走，只能這樣走到底了。趙小菲和歐陽一凡離婚，對孫偉來說完全是個意外。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打算要和趙小菲結婚，因此當然也不想使他們的婚姻解體，沒想到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既覺得有些對不起趙小菲，又覺得自己有些冤枉。至于以后怎么辦，他從來沒想過，只是想走一步算一步。孫偉的這些想法，趙小菲是絕不會想到的。她以為孫偉不惜一切追求自己，怎么可能不愿意和自己結婚呢。

如果說離婚前趙小菲從來沒有考慮過要嫁給孫偉的話，那么現在她當然不能不考慮這個問題了。畢竟，她不是什么女強人，也不想一輩子充當情人，那不是女人的歸宿。趙小菲的想法，孫偉也沒有想到。他只是覺得趙小菲有些變了。以前不論孫偉干什么，趙小菲從不干涉，不管孫偉上哪兒去，趙小菲也從不主動跟著。可最近有幾次孫偉出去應酬沒有帶她，尤其是有一次帶了秘書鄭妍出去，趙小菲很不高興。為了安慰趙小菲，孫偉每次都是百般解釋，有時還買回來許多精致的禮物，無奈越是這樣，趙小菲越是不滿意，尤其是對帶鄭妍出去耿耿于懷。鄭妍是接替趙小菲當孫偉秘書的。

當初為了討好趙小菲，同時趙小菲在各種應酬中確實起了不少作用，孫偉任命趙小菲當了副總經理，總經理秘書的職位就一直空著。后來隨著公司的業務增多，便聘請了鄭妍當秘書。

孫偉對鄭妍并沒有什么興趣，雖然鄭妍長得很漂亮，又年輕活潑，但并不是孫偉喜歡的那種類型。不帶趙小菲出去應酬，孫偉其實是有私心的。趙小菲出眾的氣質、迷人的容貌、不凡的談吐，一直是孫偉那個圈子里眾人傾慕的對象，其中也不乏覬覦者，但礙于孫偉和趙小菲的關系，倒也一直沒人有什么越軌的舉動。趙小菲回北京辦了離婚手續回來后，雖然對外界并沒有聲張，但似乎大家還是都知道了。于是便有人蠢蠢欲動，尤其是那個最近才來到深圳開房地產公司的臺灣老板吳子雄。

吳子雄大約三十七八歲，略顯瘦削的身材，一張白白凈凈的臉，顯得還很年輕。第一次見到趙小菲，吳子雄就陷入單相思中。在吳子雄的眼里，趙小菲簡直就是完美的化身。吳子雄不是個到處拈花惹草的人。由于年輕時眼光一直很高，后來又忙于事業，所以錯過了最佳擇偶期，以至于至今仍是孑然一身。對于婚姻上的失敗，吳子雄并不十分在意，他認為這是緣分未到，他有耐心等著有緣人的到來。因此，當趙小菲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他不僅立刻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且毫不懷疑地認為趙小菲就是“夢中人”。

當吳子雄得知趙小菲已經有了丈夫孩子時，確實有過片刻的沮喪，但很快又恢復過來，他認為只要有恒心，總有一天會實現自己的愿望。至于趙小菲和孫偉的關系，吳子雄不僅不在意，反而竊喜自己有眼光：美女人人都愛，何況是趙小菲這樣的美女。當然，由于他到深圳不久，對于趙孫之間的實質關系并不十分了解。當他知道趙小菲離婚的消息時，簡直是欣喜若狂，便想方設法接近趙小菲。以孫偉的聰明，當然不可能不知道吳子雄的用意。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現在的商場上竟然還有這種癡情的人。也許吳子雄不過是故作姿態，孫偉想，但無論如何，自己并不想把趙小菲讓給吳子雄。孫偉知道自己是不會和趙小菲結婚的，而吳子雄看樣子并不計較趙小菲的婚姻史，加上他的公司財力雄厚，沒準兒最后真能達到目的。幾番思索，孫偉決定還是盡量少帶趙小菲到公眾場合上去，反正離婚之后，趙小菲總是神不守舍，在生意場上也幫不了多少忙。

一個周日的午夜，孫偉應酬完一個客戶回到別墅。趙小菲照例呆在家里。她已經憋了一肚子的火，又喝了大半瓶的法國紅葡萄酒，看見孫偉進來，便像火山一樣爆發了。孫偉剛進門，就被一個枕頭擊中。他抬起頭，趙小菲又抓起了一部電話要向他砸過來。孫偉沖上去，一把奪過趙小菲手中的電話，大聲喝道：“小菲，你是不是瘋了？”趙小菲一下子跌坐在床上，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我是瘋了，我今天一定要跟你說個明白。”

孫偉坐在趙小菲旁邊，順勢摟住她的腰，柔聲說：“有什么話好好跟我說嘛，干嘛發這么大的火呢？”趙小菲用力掙開孫偉的摟抱，睜大了雙眼，看定孫偉：“我再也不愿意這樣下去了。今天你給我一個回答，如果你覺得我對你是一個累贅，我一定不會糾纏你，如果你仍然愛我，那就告訴我你究竟有什么打算，總之這樣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過了。”

孫偉躲避著趙小菲的眼睛，他沒有想到事情會發生得這么快。“你不要這樣嘛，什么事情咱們都可以好好商量嘛。”趙小菲看著孫偉，一言不發，她在等著孫偉繼續說下去。孫偉硬著頭皮把話說完：“我當然是愛你的，我從來就沒有愛過別人。不過，我們現在不是很好嘛，還需要什么打算呢？”

趙小菲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相信孫偉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盡管趙小菲懷疑孫偉對自己的感情，但她總忘不了孫偉當初是如何煞費苦心追求自己的，這是在一次作愛后，孫偉主動向趙小菲“坦白”的。趙小菲無論如何不相信這樣的愛會這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可是孫偉的回答，是再清楚不過了：沒有打算，也就是說，他根本不想負任何責任。

趙小菲扭過頭去，她不愿意再相信孫偉的柔情蜜意。孫偉笑了，他用力把趙小菲的腦袋扳向自己：“怎么還是這么小孩子氣？”趙小菲還要掙脫開去，被孫偉緊緊摟住一動也動不了。孫偉用舌頭輕輕舔著趙小菲的耳后根，一股淡淡的酒氣隨著呼吸噴在趙小菲的臉上。趙小菲不由自主地嗅著熟悉的酒味兒，心中有一種癢癢的東西在蠢蠢欲動。孫偉感到趙小菲在自己懷抱中的肢體漸漸變得柔軟，他的手悄悄地從趙小菲的低領伸進去，一下便感到柔滑的乳房上乳頭堅挺起來。趙小菲在孫偉的懷中無力地扭動，一邊呻吟著：“不，不……”孫偉熟練地褪去趙小菲的衣裙，滾熱的胸膛一下貼在趙小菲的雙乳上。

第一次的爭吵雖然以和解結束，但既然有了第一次，就不可避免地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隨著爭吵的日益頻繁和激烈，趙小菲終于清醒地認識她和孫偉的關系已經走到了盡頭。趙小菲對孫偉并沒有刻骨銘心的感情，想和孫偉結合也不過是出于對今后的考慮和一種慣性的依賴。所以一旦清楚和孫偉在一起不會有什么結果時，她便毫不猶豫地下了分手的決心。趙小菲知道，輕率地和孫偉分手對自己不會有任何好處，于是她不再和孫偉吵鬧， 并且盡職盡責地做自己一份工作。適當的時候，她會提醒孫偉也應該帶自己出去應酬一下。

趙小菲看來著意修飾了一番：一身西洋紅的套裙，一條上面點綴著星星點點銀色碎花的米色絲巾優雅地在系在領后，顯出幾分飄逸，腳下是一雙同樣米色的淺口高跟鞋，黑色的長發被梳理成新潮的式樣。聽見孫偉的贊美，趙小菲微微地笑了笑，她走近孫偉，用一種令孫偉很陌生的口吻說：“我是特意來請你吃飯的。”

孫偉把趙小菲的手拿到面前，一邊吻一邊說：“不，當然是由我來請你吃飯，而且今天就我們倆人。”趙小菲輕輕地抽出手，“這頓飯一定要由我來請。”

照例由孫偉開車，趙小菲告訴他在國際大酒店。孫偉很奇怪，國際大酒店是深圳五星級的酒店，一個普通的周末干嘛這么隆重？不過既然是小菲安排的，自然有她的道理，也許她想給自己一個驚喜。想到最近趙小菲對自己越來越溫柔和善解人意，一絲笑容浮現在孫偉的臉上。

進了國際大酒店，趙小菲謝絕了侍者的引導，順著旋轉樓梯徑直向樓上的包間走去。在一間標有“夢幻”字樣的包間前，趙小菲停住了腳步。“請進吧。”趙小菲推開門，一陣夢幻般的音樂傳了出來。“你真的是給了我一個驚喜。”孫偉一臉的興奮，走進包間。

“孫總經理，你好。”包間的沙發上站起來一個人。孫偉吃了一驚，原來是他最不愿意看見的臺灣老板吳子雄。孫偉轉身向趙小菲看去，“這是怎么回事兒？”沒等趙小菲說話，吳子雄便興奮地搶著說：“今天是我和小菲的訂婚日，小菲說誰也不請，只請你一個，你是她的上司，一直對她很好的啦。”

孫偉盯著趙小菲的眼睛：“這是真的？”趙小菲迎著孫偉的目光點點頭：“是的。”孫偉攢緊了拳頭：“為什么事先不告訴我一聲？”趙小菲毫不退讓：“沒有成功的事怎么能告訴你呢？”她的嘴邊露出了一絲嘲弄的微笑：“畢竟，你只是我的上司，我怎么能讓個人的事情打攪你呢？”

孫偉看著趙小菲，他不相信她這么厲害地耍弄了自己。趙小菲看見孫偉變得蒼白的臉，意識到自己做得確實過分了一些，但是，當她想到孫偉也不過是把自己當作情人看待，心就硬了起來。

“孫總經理，請坐吧！”吳子雄殷勤地招呼著。孫偉看見眼前這張笑嘻嘻的臉，恨不得沖上去揍上一拳。“子雄今天按我的意思專門請了你一個，你不會不給面子吧？”趙小菲及時插上來，她看著孫偉，聲音里似乎有些傷感：“像我這種離過婚的女人，難得子雄不嫌棄我，總經理你一定要捧場啊！”

孫偉的拳頭漸漸松下來，“是啊，自己不會娶趙小菲，難道不許她找歸宿嗎？只是她的這種報復也太狠了一點。”看見孫偉逐漸松弛下來的表情，趙小菲松了一口氣，她也有點兒后悔自己有些太過分，畢竟，好和好散，孫偉也喜歡過自己，何況和他走到一起自己也有責任。

趙小菲看著孫偉，柔聲說：“我是應該早些告訴你，不過現在也來不及彌補了，我想你一定會原諒我的，不是嗎？”孫偉看見趙小菲一臉的懊悔和企求，還有曾經那么熟悉的溫柔，不禁嘆了一口氣：“當然會的”。他轉向吳子雄，伸出手去：“祝你們幸福。”

“孫總，我們坐下來談吧。”吳子雄滿面笑容。孫偉猶豫了一下，隨即抱歉說：“我今天還有一些事情，不能陪你們了。”又轉身向趙小菲道：“明天上班后請你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說著，孫偉向吳子雄點點頭，走出了包間。

吳子雄不解地看著孫偉的背影，說：“看來他不怎么喜歡我們的訂婚。”趙小菲勉強笑了笑：“也許他有些后悔沒有搶先向我求婚吧？”吳子雄有些釋然：“我猜也是。不過幸虧他沒有這么做，否則我就要失去你了。”他溫情地捧起趙小菲的臉吻了下去。趙小菲閉上眼睛，她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喜悅和激動，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歐陽一凡在深圳分手時對自己講的： “外面的誘惑太多，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趙小菲勉強抑制住一個深深的嘆息：“‘曾經滄海難為水’，一凡，你能想到我僅僅是為了今后的歸宿而嫁給一個臺灣老板嗎？”

訂婚后的第二天，趙小菲向孫偉遞了一份辭職報告，孫偉什么也沒說，摁鈴叫會計替趙小菲領了三個月的薪金。趙小菲本來還想和孫偉說些什么，看到孫偉的神情，終于什么也沒說，轉身向外走去。

“等一等”，趙小菲快到門口時，孫偉忽然叫住了她。趙小菲停住了腳步，看著孫偉。孫偉沉默了片刻說：“祝你幸福”。趙小菲感激地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正午的陽光燦爛地照耀著，趙小菲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茫然和苦惱，本來按約定她應該和吳子雄一起吃午飯，但她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食欲和興趣。“今后就是這樣過日子嗎？”趙小菲不敢再想下去。

吳子雄和趙小菲結婚后，使出渾身解數討好趙小菲。他起初說什么也不讓趙小菲出去工作，他認為工作是男人的事，太太是應該在家里享福的。“我現在的事業很發達，你要什么我都可以滿足你，為什么還要到外面去拋頭露面找什么工作呢？”趙小菲堅決不同意呆在家里，她很難想象自己像那些蝸居在家里、整天靠打麻將、串門說閑話的貴婦人那樣生活。吳子雄拗不過趙小菲，只好同意她出來工作。原來想把趙小菲安排在自己的公司里，但趙小菲說什么也不答應。趙小菲憑著過去跟孫偉經商時結下的關系，很快被一個貿易公司聘為副總經理。趙小菲非常珍惜這份工作，她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對趙小菲這種執著的工作熱情，吳子雄十分不理解。他自以為了解趙小菲，認為女人出去不過是追求一種時髦，沒想到趙小菲出去工作，不僅不是形式，而且幾乎帶有一種狂熱。趙小菲整天忙著公司的事兒，簡直顧不上回家，更不用說和吳子雄親熱和溫存了。吳子雄起初還忍耐著，以為這不過是趙小菲一時的興趣，一段時間就會過去，沒想到轉眼半年過去了，趙小菲依然如故。

本來吳子雄對于趙小菲的認識，也不過是理想化的想象而已。他把趙小菲當作完美的化身，實際上是一種病態的執拗。結婚前，吳子雄被趙小菲美麗的外貌和溫柔的舉止所吸引，完全不了解趙小菲當時正處在痛苦和矛盾之中，當然更不知道趙小菲只是把他作為一條擺脫窘境的出路而已。當趙小菲認識到自己和孫偉之間已經不會有什么結果時，便很自然地把目光轉向了吳子雄。趙小菲早就知道吳子雄對自己非常傾心，但在和孫偉分手之前，她也不過把它當作笑話而已，她實在看不上像吳子雄這樣女人味兒太重的人。可是，一旦幻想沒有了，她也只得回到現實中來。她忽然發現，吳子雄其實也有優點，至少，如果真像他對外面所說的把自己當作完美的偶像來追求的話，還是有可取之處的。趙小菲決定在離開孫偉之前找一個歸宿，以她迷人的外表和優雅的談吐，自然毫不費力地就俘虜了吳子雄。

在這樣的情況下和吳子雄結合，趙小菲當然不可能對吳子雄有什么真正的感情。趙小菲不了解吳子雄對她癡迷的程度，就是知道了也不會把它當一回事兒。可是對于吳子雄來說，這是他的第一次真正的愛情，當然非常投入。更可悲的是，他以為趙小菲也和自己一樣。

婚后趙小菲的冷落，不啻是對吳子雄的一個沉重打擊，盡管他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但無情的事實告訴他趙小菲根本就不愛他。吳子雄的情緒非常低落。他和趙小菲結婚，曾經遭到全家人的堅決反對。吳子雄是個獨子，他的婚事一直是父母乃至所有親戚朋友們關心的大事。好不容易四十多歲了才找到意中人，本來是件大喜事，可沒想到對方是個離婚的女人。吳子雄的父母本來死活不同意，可是到頭來還是拗不過吳子雄，他揚言若是不能娶趙小菲，那他就一輩子獨身。吳子雄萬萬沒有想到結婚后的情景與自己所憧憬的完全大相徑庭。吳子雄決定和趙小菲好好談談，他要知道自己全身心的付出會不會得到回報？

趙小菲依然是忙得不可開交，她壓根兒不知道吳子雄內心的想法。當有一天深夜她拖著疲乏的腳步回到家，發現吳子雄還在客廳的沙發上等她、并且說想和她談談的時候，她感到十分驚訝。吳子雄非常矛盾，也非常痛苦，他是鼓足勇氣做這次談話的。盡管他已經意識到趙小菲并不愛自己，但又害怕親耳聽見這些話從趙小菲的嘴里說出來。趙小菲在吳子雄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接過吳子雄遞過來的一杯熱騰騰的咖啡，說道：“子雄，什么事兒明天再說不成嗎？我可是累壞了。”

看見吳子雄囁嚅的神情，趙小菲十分詫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告訴我？”吳子雄眼睛看著地下，幾乎是用乞求的聲音說：“小菲，我想知道你到底愛不愛我？”趙小菲睜大了眼睛，倦意一下子全消失了：“子雄，你今天怎么啦？”

吳子雄忽然下了決心，聲音也清晰起來：“小菲，你知道我是多么愛你的，可是我發現在你的心里，我并沒有占據一點點位置。”趙小菲想要說什么，吳子雄又搶著說了下去：“我本來就沒有想讓你像我那樣愛你，可是，哪怕你對我比現在稍微好一些呢，現在你對我幾乎是視而不見。”吳子雄委屈和沮喪的話，使趙小菲感到很突然。

趙小菲看著吳子雄，竭力用溫柔的語氣說：“子雄，你不是知道我現在有多么忙嗎？公司的事情多，人手又少，我不能不多花一些精力，等這一陣過去了，也許就會好多了。”

吳子雄搖搖頭：“我全都明白，公司的事情只是一個很次要的理由，事實上是你根本沒有愛過我。”

趙小菲沒有說話，她清楚吳子雄說的是對的，自己確實從來沒有愛過他，但是，她能這么告訴他嗎？趙小菲不由得有些憐憫吳子雄：“子雄，最近我是比較忙，當然也不應該成為不盡妻子責任的理由，我今后一定會注意的。”

吳子雄抬起頭，充滿希望地說：“小菲，要不你就把公司的職務給辭了吧？”“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公司的職務我不能辭。”看到吳子雄失望的表情，趙小菲又連忙補充說：“不過我會盡量把時間安排好。”

吳子雄半天沒有說話，從趙小菲的話中，他明顯聽出了敷衍的意味，但是他不知道究竟該怎么辦。趙小菲不愛自己，幾乎是明擺著的事實，但是自己能下決心和她分手嗎？趙小菲從吳子雄的沉默中感到一種壓抑。趙小菲沒有想過和吳子雄的感情問題，她認為只要在形式上保持夫妻關系就足夠了。而且，自從和歐陽一凡離婚，自己也不再有什么真正的感情了。

但是，趙小菲并不希望婚姻再一次出現問題，畢竟一個女人，是禁不起婚姻的反復的。而且，吳子雄作為丈夫，對自己應該說是無可挑剔的。趙小菲放下手中的咖啡，起身坐到吳子雄的身邊。她伸出手去，輕輕地撫摸著吳子雄的臉，然后將頭靠在吳子雄的肩上柔聲說：“子雄，對不起，請原諒我的忽略，我保證今后不會這樣了。”趙小菲的撫摸，使吳子雄全身起了一陣戰栗，他渴望這種撫摸，時刻想得到這種撫摸，可是這種撫摸實在是太少了。吳子雄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把趙小菲擁進了懷里。

趙小菲卻非常痛苦。她每天奔波于公司和家之間，煞費苦心地想要安排好兩邊的事情，結果總是感到力不從心。趙小菲覺得自己活得太累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轉眼到了春節。趙小菲卻很難高興起來。本來總經理十分欣賞趙小菲的工作能力，最近卻因趙小菲工作不夠投入表現出不滿，雖然還沒有明說，但是言談話語中已經流露出了這種意思。趙小菲陷入矛盾之中。她既不能因為工作而放棄家庭，也不能因為家庭而失去工作，可是怎么想也想不出來兩全其美的辦法。

大年初四，趙小菲一早起來覺得有些頭疼，吳子雄讓她好好在家里休息，自己就出門參加一個朋友的聚會去了。 趙小菲覺得在家里太悶，和保姆徐媽說了一聲，就一個人信步往附近的小公園走去。

剛到公園門口，趙小菲忽然聽見有人在喊自己，回頭一看，只見孫偉正向她走來，旁邊還有一個妖艷的女人緊緊地挽著他的胳膊。趙小菲雖然有些吃驚，但很快便笑著說：“孫總，是你呀。”孫偉上來緊緊握住趙小菲的手，埋怨說：“什么孫總，幾天不見，也不至于這么生分吧。”

趙小菲剛要和孫偉開幾句玩笑，轉眼看見他旁邊的女人臉上已經有些不悅的神色，便及時住了口。孫偉也發現女人不太高興，立刻對她說：“麗娜，你先回去吧，我要和趙小姐說幾句話。”叫麗娜的女人嘴里嘟囔著不愿意離開。孫偉把她拉到一邊，看樣子好像在說服她。

趙小菲不愿意聽他們說話，便慢慢往前走去，盡管這樣，還是聽見那個女人似乎在質問孫偉：“她是不是你的老相好？”

趙小菲苦笑了一下，心想：“這個女人看得還真準。”

不一會兒，那個女人走了，孫偉大步向趙小菲走來。趙小菲諷刺道：“她怎么肯放你走？”孫偉笑道：“她能管得了我？略施小計就把她給打發走了。”趙小菲看了看孫偉，說：“女人也真可憐，總是愛上男人的當，我就是前車之鑒。”

孫偉著急道：“我對你可從來都是真心的，她哪能和你比？層次太低了。”趙小菲忽然覺得自己十分無聊，本來跟孫偉已經沒有什么關系了，還說這些沒意思的話干什么呢？”她對孫偉道：“我想一個人走走，你還是去陪麗娜小姐吧。”

孫偉查看著趙小菲的臉色，說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趙小菲斷然否認：“我會有什么心事？”孫偉搖搖頭：“不，我對你太熟悉了，你肯定是遇上了什么事情。”趙小菲還要否認，孫偉止住了她：“你不要說了，咱倆不論怎么說也有過一段誰也無法抹去的記憶，你難道還信不過我嗎？”

趙小菲默默地走著，不知該說什么好。她不是不相信孫偉，只是覺得沒有必要把自己的問題向其他人傾訴。可是，這些沉甸甸的問題難道自己真的能一直承受下去嗎？”看到趙小菲沉默不語，孫偉小心地問：“你心情不好，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坐坐吧？”趙小菲點點頭。她想，有個人陪著坐坐也好。

兩個人一同來到座落在小公園中心的茶座，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趙小菲向孫偉傾吐了內心的苦惱。

孫偉聽了趙小菲的一番話后，現出一臉的輕松：“咳，我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呢，公司的事和家里的事不能兼顧，那就把公司的事給辭了唄！”趙小菲搖搖頭：“我從北京到這兒來 ，不是為了當太太的，我要有自己的事業。”

孫偉皺緊了眉頭，沉吟了一會兒道：“在別人的公司里，你總是不自由的，不如干脆自己成立個公司。”趙小菲不由睜大了眼睛：“自己成立公司？”孫偉肯定地點了點頭。趙小菲苦笑了一下：“那哪兒成？我既沒有能力，也沒有資金，怎么辦公司？”孫偉說：“你不要小看自己，在我的公司，你不是干得很好嗎？資金的問題也不難解決，只要找個擔保，先從銀行貸一筆款做啟動資金就行了。”趙小菲想了想，覺得孫偉的話很有道理，她決定試一試。她本想讓孫偉做她的擔保，但孫偉面現難色，因為他的公司屬于國有，他還需要請示一下。看到趙小菲不太高興，孫偉說：“其實你根本不必到處找擔保，你面前不就放著一個最合適的人選嗎？”趙小菲用疑問的眼光看著孫偉。孫偉笑著說：“你家里的吳先生就是最好的人選。”

趙小菲感到很為難，要是吳子雄不同意怎么辦？不過，她又想，讓吳子雄擔保也好，一是名正言順地征得他的同意，二是既與他有關，那么以后自己多把一些精力放在公司的事情上，想必他也不至于太反對了。趙小菲越想越有些興奮，她覺得頭也不太疼了。孫偉看著趙小菲，原來略顯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紅暈，似乎比以前更有魅力。

孫偉不禁怦然心動，他有些忘情地說：“小菲，沒想到你離開我反而更加漂亮了，我真有些后悔把你放走了。”

一句話使趙小菲想起了不愿回憶的過去，她沉下臉不高興地說：“你要是作為朋友想幫助我的話，咱們就談下去，要是不想談，那就走吧。”“別、別”，孫偉也有些后悔，確實，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呢，他連忙解釋道：“我只不過開個玩笑，你可千萬別生氣。”兩個人又坐了二十多分鐘，繼續商量辦公司的事。

分手時趙小菲和孫偉都顯得很輕松，也很愉快。對于趙小菲的想法，吳子雄感到很吃驚，他本來就不愿意趙小菲到公司去上班，現在居然要自己辦公司，他說什么也不同意。趙小菲軟纏硬磨，把自己辦公司的好處一一列舉出來，并且保證今后會更好地兼顧家里的事情。吳子雄答應了趙小菲的要求，倒不是趙小菲說的理由說服了他，而是他看到趙小菲已經鐵了心，若是不答應，很可能會鬧僵，至少目前他還不想走到這一步。

趙小菲的公司成立了。趙小菲除了忙公司的事情，并沒有忘記自己的承諾。不論多忙，她每天晚上都按時回家。趙小菲很感謝吳子雄，無論如何，吳子雄在最后還是幫助了她，因此她對吳子雄格外溫柔和體貼。趙小菲的公司發展得很順利。

半年后，趙小菲在深圳已經小有名氣了。

初夏，趙小菲因為公司的業務要去北京。吳子雄提出要陪趙小菲一起去，他不放心趙小菲一個人回到那個她長期生活過的地方。趙小菲同意了。她理解吳子雄的心情，其實她自己對離開了幾年的北京在感情上也很復雜，并不反對有個人陪她。

吳子雄和趙小菲下榻在長城大飯店。趙小菲每天忙著接洽業務，吳子雄除了陪她以外，有時自己也出去走走。北京可供游覽的地方實在太多，吳子雄一直忙于做生意，只是幾年前來過一次北京，所以也想趁這次機會看一看 兩個人各得其所，時間眨眼就過去了一個多星期。

趙小菲的事情辦完了，臨走的前兩天，她告訴吳子雄要去看女兒佳佳。吳子雄本不想同意，但是一想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于是提出要和她一起去。趙小菲堅決拒絕了。她不愿意讓吳子雄介入屬于自己的感情世界中。

歐陽一凡已經不住在原來的地方。

研究所為了獎勵歐陽一凡在科研工作中取得的成果，專門給他分了一套新的三居，而且破例晉升他為研究員。

趙小菲很為歐陽一凡的成就感到高興，但同時心里也有些悵然：這一切已經與自己沒有什么關系了。 趙小菲到北京最有名氣的一家大商場轉了一圈，給佳佳買了一大堆吃的、用的和玩兒的，最后還給歐陽一凡買了一件昂貴的真絲襯衫。往歐陽一凡家中走去的時候，趙小菲想，沒有自己的家里，一定是一片狼藉，也不知道一凡吃了多少苦。想到這一點，趙小菲不由得感到一種深深的歉意。

遠遠地看到那幢新的宿舍樓了，趙小菲不知為什么心頭“撲通撲通”地跳起來。已經是下班時間，趙小菲估計歐陽一凡一定把佳佳接回來了。佳佳已經上了學前班，因此歐陽一凡每天都要接她回家。趙小菲快步走著，她不想看到以前的熟人。

很快上了二樓，站在門口，趙小菲猶豫起來。正在躊躇間，趙小菲忽然聽見有人上樓的腳步聲，于是不再遲疑，抬起手去敲門。趙小菲敲門重了一些，本想讓里面的人及時聽見好來開門，沒想到門一敲就閃開了一條縫。趙小菲一邊往里走一邊問：“家里有人嗎？”“誰呀？”一個稚嫩的聲音問道。“佳佳，是我呀！”趙小菲一聽見佳佳的聲音，就情不自禁地叫起來。

佳佳出現在里屋的門口，看見穿得非常時髦的趙小菲，她有些遲疑地問：“阿姨，你找誰呀？”趙小菲呆住了：“怎么，難道自己變化這么大，連佳佳都認不出自己了？”

再一想，自己最后一次見佳佳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年多了，那時佳佳才三歲多，而這段時間為了歐陽的心情能夠平靜下來，也為了實在愧對歐陽，自己一次也沒有回北京，難怪佳佳認不出自己了。趙小菲有些心酸，她向佳佳招招手：“佳佳，你難道連媽媽都不認識了？”佳佳仔細看了看趙小菲，一下子歡叫起來：“是媽媽，是媽媽，媽媽回來了。”

趙小菲緊緊把佳佳摟在懷里，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佳佳，是誰來了？”隨著話音，從廚房里走出來一個人。看見趙小菲，她有點不知所措。這是個二十二三歲的女孩子。年輕而靚麗，是趙小菲的第一個印象。

趙小菲感到不安，她不知道這個女孩子是誰，也不知道怎樣向她介紹自己。還是佳佳打破了尷尬：“小茜阿姨，這是我媽媽。”叫小茜的女孩子先是一愣，接著爽朗地笑道：“你好，我叫王茜，大家都叫我小茜，是歐陽一凡工作上的助手。”

“助手？”趙小菲心一沉，看她在家里這么熟門熟路的，決不會只是助手那么簡單。也許是看趙小菲沒有馬上說話，王茜又解釋說：“今天歐陽一凡開會要回來晚一點，所以我就把佳佳先接回來了。”

“謝謝你！”趙小菲清醒過來，自己照顧不了佳佳，王茜能關心佳佳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嗎？小佳佳在一旁嚷道：“小茜阿姨可好了，她經常來接我，還給我和爸爸做許多好吃的。”

趙小菲聽了佳佳的話，心頭一陣痛楚：這本來是自己的責任，可是現在卻沒有資格去履行。趙小菲忽然聽見廚房的抽油煙機還在響著，于是走進去，她想看看自己曾經忙碌過的地方。

廚房的小餐桌上已經擺好了三個菜：一碟涼拌黃瓜，一碟青椒炒肉絲，一大盤紅燒排骨，煤氣灶上還放著一只湯鍋，湯鍋“絲絲”響著，往外冒著水蒸氣，散發出 一陣陣的香味兒。

“你真不簡單，”趙小菲由衷地夸贊著，“看你挺現代的，沒想到還這么能干。”王茜有些不好意思：“我這都是現學現賣，以前在家里什么也不會做，現在邊看菜譜邊實踐，總算能湊合了。”

趙小菲忍不住問：“你經常來給一凡和佳佳做飯嗎？”王茜爽快地說：“是啊，以前少一些，現在一凡的工作太多了，靠他的話不僅照顧不了小佳佳，連他自己也照顧不了。”“你這樣做不會影響自己的生活嗎？”趙小菲鍥而不舍地問。

王茜疑惑地看了趙小菲一眼：“這難道不是生活的一部分嗎？”停了片刻，她又補充道：“如果因為我的支持一凡的研究成果能盡早出來，我會覺得很值得、很驕傲。”趙小菲不再說話，屋子里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爸爸回來了！爸爸回來了！”佳佳叫起來。趙小菲和王茜不約而同朝外走去。到門口時，趙小菲停了一下，讓王茜先出去。王茜根本沒有察覺，她充滿喜悅地奔向歐陽一凡。

歐陽一凡正在門廳換鞋，嘴里一邊說著：“佳佳，爸爸今天回來晚了，小茜阿姨一定給咱們做了好吃的，這么香。”望著奔過來的王茜，歐陽一凡嘴角綻開了一個微笑，目光中充滿了溫情。趙小菲跨出廚房門，恰好與歐陽一凡打了個照面，她被深深震懾了：歐陽一凡眼中的溫情曾經是自己那么熟悉的，不、那時的眼光沒有這么熱烈，有的是更多的包容，而現在卻是一種自己未曾看到過的從內心溢出的溫情。趙小菲明白這種溫情只有熱戀中的戀人才會有，她不由得垂下了眼簾。

歐陽一凡看見趙小菲，微笑在臉上凝固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小菲，你來怎么也不打個招呼？我也好早一點兒回來。”“不用了，我不過是順路來看看佳佳。”“佳佳，媽媽來了，你應該給爸爸打個電話呀。”歐陽一凡對站在一邊的佳佳說，看得出他對趙小菲的到來感到有些突然。“媽媽才來了一會兒嘛！”佳佳噘著嘴說。

歐陽一凡還要說什么，半天沒說話的王茜插嘴道：“佳佳媽媽真的才來了一會兒，我們剛聊了幾句，你就回來了。”歐陽一凡醒悟過來似的連忙對趙小菲道：“小菲，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不用介紹了，我們已經認識了。”趙小菲說著看了王茜一眼，又微笑著補充了一句：“小茜確實是個很不錯的助手。”

歐陽一凡的臉微微有些發紅，接著坦然地說：“是啊，這兩年小茜不僅在工作上給我很大的支持，家里的事也幫了我很大的忙。”趙小菲四處打量了一下，屋子布置得很現代：寬大氣派的寫字臺、問世不久的“康柏”586電腦、形狀各異的漂亮燈飾，還有矮柜上的水晶花瓶里那一大捧鮮艷的“康乃馨”；再看看面前的歐陽一凡：上穿一件淡蘭色的短袖T恤，下著一條米色休閑長褲，顯得格外英俊瀟灑，佳佳則穿了一件粉紅色的連衣裙，頭上的小辮兒被梳理成美麗的彎月狀，趙小菲不禁暗自點頭：“這個家確實收拾得不錯”。

看見趙小菲沉吟不語，歐陽一凡以為她不愿意談下去，于是改變了話題：“小菲，這次來北京，還有幾天吧？”“不，我明天就走。”“明天就走？”歐陽一凡十分吃驚“為什么不多住幾天？”“我的事情已經辦完了，深圳那邊還有許多業務等著我去處理呢。”“不，媽媽不要走，你一走我又要好久好久見不到你了。”佳佳在一邊著急地喊。趙小菲蹲下身子，一下把佳佳摟在懷里，眼里充滿淚水。此刻趙小菲是那么后悔，她真想讓時光倒流，但是她更清楚過去的已經過去，再也不可能回頭。停了好一會兒，她捧著佳佳的臉，把佳佳前額垂下來的一撮頭發輕輕撩上去，柔聲說：“好孩子，媽媽還有好多事情要做，以后媽媽一有空就會來看你的，這里有爸爸和小茜阿姨照顧你，你一定要好好聽他們的話。”

趙小菲拎起裝滿禮物的袋子，拿出那件真絲襯衫：“一凡，這是給你買的，不知合不合適？”又轉身對佳佳道：“佳佳，這是媽媽給你買的禮物，等一會兒你再看，現在媽媽該走了，你送送媽媽吧！”歐陽一凡聽趙小菲說要走，有些意外，連忙勸道：“小菲，吃了飯再走吧，你來一趟總要和佳佳多呆一會兒吧！”

趙小菲苦笑著搖搖頭：“不用了，有你和小茜照顧，我也放心了。”歐陽一凡不知該怎么才好，不由得看了看王茜。一直站在旁邊聽他們說話的王茜看見歐陽一凡的目光，連忙說道：“那怎么行？怎么著也得吃完飯再走啊！”

趙小菲竭力抑制著內心的痛苦，她微笑著對王茜和歐陽一凡道：“我先生還在等我回去吃飯呢。”接著，她又蹲下身子，再一次捧起佳佳的臉頰用力親了親。

趙小菲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還傳來佳佳的喊聲。

趙小菲回到飯店不久，吳子雄也從外面回來了。看到趙小菲無精打采的樣子，吳子雄很吃驚：“你怎么啦？是不是沒找到人？”趙小菲搖搖頭，她不想談這個話題。

吳子雄看趙小菲不太高興，便改口道：“你還沒吃飯吧？我剛才看見離飯店不遠的地方有個粵菜館，咱們去嘗嘗好不好？”趙小菲點點頭，她很感謝吳子雄的體貼。不過，內心深處的那點痛楚，使她再也無法打起精神來敷衍吳子雄了。

從北京回到深圳后，趙小菲努力使自己從沮喪中恢復過來，對公司的業務也更加投入。然而人世間的一切總好像是事與愿違。趙小菲經營的公司逐漸走下坡路。一年之后，公司已經瀕臨破產。

趙小菲向吳子雄隱瞞了公司的實情，她不愿意也不知道如何告訴他這一切。更何況由于公司業務一直不好，趙小菲根本沒有心情與吳子雄周旋、討他的歡心，所以倆人的關系已經漸趨緊張。

就像紅了眼的賭徒，趙小菲決定孤注一擲。她又借了一大筆資金，加上公司僅剩的最后一點兒款子一股腦兒都投入到一筆利潤很大風險同樣很大的買賣中。不幸的是，這筆買賣賠了個精光，不僅沒有挽救趙小菲的公司，而且加速了公司的破產。趙小菲陷入了絕境。

公司成立時借的貸款，已經到了歸還的時候，加上后來借的幾筆大數額的款子，趙小菲不知道該怎樣去歸還。當趙小菲不得不向吳子雄說明公司已經資不抵債的時候，吳子雄已經從別人的嘴里得知了一切。吳子雄此時對趙小菲已不再抱有幻想，兩年起伏跌宕的婚姻生活使吳子雄眼里的趙小菲失去了眩目的光彩。

吳子雄終于明白，趙小菲從來就沒有愛過自己，將來也不會有愛的可能。以一個精明的生意人的頭腦，吳子雄不準備繼續在這樁不成功的婚姻里付出感情和金錢。如果趙小菲的公司沒有破產，也許吳子雄不會急于和趙小菲攤牌，現在，既然公司已經負債累累，吳子雄當然不愿意牽連到自己。念在夫妻一場的份上，吳子雄替趙小菲還清了開辦公司的那一筆貸款，他認為自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至于其余的欠款，吳子雄聲稱與自己無關，而且在歸還貸款的當天，吳子雄就提出了離婚要求。

趙小菲沒有想到吳子雄會這么無情，但她對這一切也已經麻木了。

在討債聲不絕于耳的日子里，趙小菲嘗盡了世態炎涼。為了歸還債務，趙小菲到處找過去的熟人借款，結果無一不是碰壁而歸。時間很快地過去，眼看其余幾筆貸款的期限就要到了。

趙小菲想到了孫偉。趙小菲站在孫偉的面前時，孫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趙小菲與以前簡直判若兩人：頭發顯得有些零亂，臉色十分憔悴，只有美麗的眼睛和依舊裊娜的身材還透出原先的幾分風采。

孫偉不禁有些憐憫的感覺。孫偉其實已經知道了趙小菲的情況。當孫偉知道趙小菲的公司破產后，首先的感覺就是后悔：假如不是自己給她出的這個主意，她恐怕也不會到這一步。不過，孫偉又想，當初是趙小菲讓自己想辦法的，何況經營不善也不是自己的錯。孫偉很想幫趙小菲的忙，無奈他一向花錢大手大腳，存錢有限，而公司的錢是不能隨便亂動的，所以只能是心有余力不足。孫偉百般安慰趙小菲，他最后勸趙小菲還是去找吳子雄想想辦法，因為只有吳子雄才有足夠的財力。

趙小菲木然地聽孫偉說了半天，當她聽到孫偉說找吳子雄時，一言不發地站起來走了。趙小菲走到門口時，還聽到孫偉在身后連聲叫道:“喂、喂，你怎么走了?”趙小菲漫無目的地走了半天，忽然發現自己不知怎么來到了辦公司前和孫偉在一起喝茶的那個小公園。

公園里非常熱鬧，孩子們跑來跑去，不大的兒童游樂場笑語喧嘩，茶座看起來也是座無虛席。趙小菲想起來今天是星期天，她苦笑了一下，真是“不知今夕是何年”了。趙小菲看著歡快的人們，更感到內心充滿了凄涼的感覺，她不由得想起了和歐陽一凡還有小佳佳在一起的日子，雖然并不富有，但也和公園里的人們一樣，是那么快樂和滿足。可是，這種日子不會再有了。

一個多月前，聽從北京來的一個熟人說，歐陽一凡已經和王茜結婚了，婚禮很熱鬧，研究所的同事們都去了。趙小菲低下頭，凝視著腳下生機盎然的綠草，呆呆地想：“自己不惜一切，拋家棄子，到底為了追求什么呢？”

夕陽漸漸墜入地平線，公園里的喧鬧聲也漸漸稀疏下來。

“小姐，我們要關門了。”趙小菲驚覺地抬起頭，一位管理公園的老大爺站在自己面前，正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己。“啊，我這就走。”趙小菲立起身，慢慢地朝公園門口走去。“不管發生什么事，都由它去吧。”趙小菲聽見公園的門在自己身后關上的聲音，自言自語地說。

三個月后，由于欠下巨額債款不能歸還，趙小菲的公司被查封，作為法人，趙小菲也被拘禁起來。趙小菲被判了一年零三個月的徒刑。從監獄里出來時，趙小菲孑然一身。她無法再面對過去的熟人，于是決定到海南去碰碰運氣。

海南的經濟并不景氣，一窩蜂投資房地產帶來的泡沫經濟已經開始破滅。趙小菲到了海南后，根本找不著合適的工作。無奈，只得先在一家大酒店當了一名坐臺小姐，因為這份工作相對來說工資比較高，而趙小菲隨身帶的一點錢已經用完了，她需要一份工作來應付每天必要的開銷。趙小菲盡職盡責，很得老板的賞識。

老板姓陳，是廣東人，祖輩幾代都是經營飲食業的。到了他這一代，更加光大了祖傳手藝。陳老板念書不多，只讀到初中畢業，但這并不妨礙他善于經商的頭腦。海南剛剛被批準為經濟特區，他就毅然關掉在廣東的飲食店，帶著不多的資金，只身來到海南闖天下。幾年的時間，他就由一個不大的飲食店小老板發展成為在海南頗有點名氣的大酒店老板。

趙小菲到酒店謀職的時候，陳老板正好在場，他當即一錘定音，并且立刻叫人給趙小菲安排了住處。陳老板文化程度雖然不高，但閱人的經驗卻非常豐富，他一眼就看出趙小菲決不是普通的打工者，若不是有特殊的原因，她一定不會到這里來求職。當然，這并不是陳老板聘請趙小菲的惟一原因。一向精于算計的陳老板，第一眼就被趙小菲的美貌和風度所吸引，他本能的反應就是決不能讓這個女人到別處去謀職。陳老板對自己的判斷一向很自信：這樣的漂亮女人一定會為酒店帶來豐厚的利潤。事情的發展果然如他所料。

趙小菲到酒店之后，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批回頭客。趙小菲漂亮的容貌，高雅的舉止，善解人意的談吐，都是其他人所遠遠不能企及的。陳老板猶如淘金者發現了金礦，決心要好好利用這塊寶藏。

最初的日子趙小菲情緒很好，坐臺小姐的工作雖然不理想，但畢竟開始了新的生活。以前的一切，趙小菲覺得就像一場噩夢，她不愿再去回首。

自從監獄出來，趙小菲每天夜里都做同一個夢：自己掙扎著朝高高的鐵窗爬去，最后總是重重地摔了下來。早晨起床，趙小菲總要強迫自己喝下一大杯又苦又濃的咖啡，才能使昏沉沉的頭腦清醒一些。

不過，當趙小菲走進酒店時，已經是精神煥發、滿面春風的模樣了。而陳老板總是在這個時候也走進酒店，親熱地和趙小菲打招呼，有時還會叫人給趙小菲送上一杯牛奶，盡管這并不符合酒店的規矩。

陳老板對趙小菲的關心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趙小菲并不想領陳老板的情。她從深圳到海南，完全是不得已而為之的做法，并不打算永遠呆在海南。況且陳老板雖然保養有術、西裝筆挺，但在趙小菲看來，還是一個差點兒檔次的商人。至少在目前，趙小菲還看不上陳老板這樣的人。不過，以趙小菲這幾年的經歷，她明白陳老板殷勤備至一定是有所圖的。可是一段時間過去，陳老板并沒有什么其他非分的表示。趙小菲不愿意去揣摩陳老板的想法，她已經過大風大浪了，還有什么事情能威脅自己呢？

時間一天天過去，趙小菲幾乎開始喜歡起這種新的生活了。無論怎樣，遠離了不堪回首的一切，讓趙小菲重新感到了生活的平靜，這是她以前不知道去珍惜而現在迫切渴望得到的。但是，平靜的日子并沒有過多久。沖著趙小菲來的回頭客，良莠不齊，有的就是當地的流氓地痞，其中一個叫“王胖子”的更是當地的混混。

王胖子起初還為趙小菲的氣質所折服，不敢輕舉妄動。后來不知從哪兒得知趙小菲蹲過監獄，馬上就蠢蠢欲動起來。“本來還以為她是什么金枝玉葉，沒想到蹲過大牢，還有什么可擺譜的？”王胖子決心要搶先把趙小菲弄到手。

這個星期趙小菲輪的是夜班，這段時間客人特別多。指名叫趙小菲陪酒的大都是熟客，誰也不能得罪，趙小菲用心應酬著。陳老板也在酒店。他特意到趙小菲陪酒的桌邊看了看：趙小菲穿著合體的絳紅色套裝，美麗嫵媚，正滿面笑容地陪著客人。

陳老板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真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酒店的生意雖然興隆，但陳老板還有更大的目標，他瞄準了一家瀕臨破產的高科技企業，打算兼并過來，最近一直在和這家企業的老總洽談，無奈總是達不成協議。陳老板皺著眉頭，想起了這件棘手的事，不知下一步該如何去說服對方。忽然，他腦子一亮：趙小菲不就是最好的公關人選么？

對于趙小菲，陳老板的心理很復雜。起初陳老板只不過把趙小菲當作能為自己賺錢的工具，但逐漸地，陳老板產生了要把趙小菲據為己有的念頭。陳老板什么都不缺，惟一缺的是一個能在人前拿得出手的夫人。陳老板的老婆兩年前因病去世了。當初陳老板雖然不滿意文化程度不高、又胖又黑的老婆，但懾于她的兇悍，也無可奈何。沒想到的是，一向健壯的老婆得了急病突然就去世了。此后陳老板念念不忘地想找一個既漂亮、檔次又高的新夫人。可惜漂亮的女人很多，有檔次的卻極少。陳老板不知道趙小菲為什么會到酒店打工，但他可以肯定趙小菲不是一般的打工者。趙小菲對自己的過去保持緘默，而陳老板越是不了解趙小菲的來歷，就越是對趙小菲有興趣。通過仔細觀察，他肯定趙小菲還是獨身。他曾經做過一些示愛的表示，當然比較隱晦，但都被趙小菲毫不猶豫地擋了回來。趙小菲對陳老板有意無意的關心，總是表現出冷淡的、有禮貌的感謝，使陳老板無法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陳老板并不灰心，他有的是時間和金錢，他相信趙小菲最后總會屈服。想到這兒，陳老板微微一笑，轉身向外走去。

剛走到門口，忽然聽見身后一陣喧鬧。原來趙小菲正在陪客人喝酒，后到酒店的王胖子點名非要趙小菲過來陪自己喝酒，趙小菲請他等一等，他就鬧了起來。陳老板過去的時候，王胖子嘴里還在不干不凈地罵著：給你臉不要臉，老子讓你陪酒是看得起你，牢都坐過了，還能是什么好東西？”

王胖子本來不想這么快就把趙小菲的事兒給抖摟出來，沒想到幾次挑逗和暗示，趙小菲根本就不買賬，于是便氣急敗壞地把趙小菲坐牢的事情給捅了出來。陳老板大吃一驚：王胖子說的是不是真的？也許他沒占著趙小菲的便宜，就瞎說八道？很快地，他否定了自己的推斷。他了解王胖子，雖然是個橫行霸道的混混，但如果沒有一點兒風聲，他是不敢這么說的。趙小菲淚流滿面，已經被人給拉到休息室去了。

陳老板立刻把王胖子拽到酒店外面，他摸出錢夾，從里面掏出一沓錢，數也不數就遞給了王胖子，一邊急切地問：“你說的都是真的嗎？”王胖子滿意地把手中的錢裝進了口袋，然后一字不漏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陳老板。聽完了王胖子的話，陳老板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原來如此！怪不得趙小菲會跑到海南來打工。

陳老板打定主意，他返身去找趙小菲。

趙小菲呆呆地坐著，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陳老板推門進來，趙小菲用平靜的目光看著陳老板。趙小菲料想陳老板聽見王胖子說的話，一定會來追問她，反正她也無所謂了，大不了一走了之。“趙小姐，我想聘請你做酒店的公關部經理，你準備一下，一會兒我叫他們把你的辦公室安排一下。”趙小菲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詫異地看著陳老板。

陳老板微笑著：“我知道你的價值，現在的工作太委屈你了。再說，我的業務也確實需要你這么一個公關經理。”趙小菲猶豫了一下道：“你不想知道我的過去？”陳老板搖了搖頭：“你的過去對我并不重要，我相信自己的判斷。”趙小菲遲疑片刻，想要說話，陳老板又說：“我還有一個請求。”趙小菲的心沉了一下，只聽見陳老板道：“我真心向你求婚。”看見趙小菲反對的表情，陳老板搶先說道：“這個請求你暫時不需要回答，我會耐心等你的回音。”

第二天，趙小菲正式以公關部經理的身份出現在酒店。趙小菲當了公關部經理后，很快就把兼并高科技企業的事給談妥了。企業的老總是個地道的學者，和趙小菲幾次見面后，就被趙小菲的見解和風度所傾倒，他愿意為趙小菲作出經濟上的讓步，于是很快在兼并合同上簽了字。

陳老板忙于兼并后的一系列事情，求婚的話一直沒有再提起。立春后的一天，陳老板攜趙小菲參加一個高科技洽談會。回來的路上，陳老板突然對趙小菲說：“我知道有個地方新開了一家餐館，地方不大，但飯菜很精致，我想請趙小姐吃個便飯，不知你肯不肯賞光？”

趙小菲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陳老板叫司機直接把車開到餐館，就讓他先回去了。

天氣已經開始有些熱了。趙小菲穿了一件鵝黃色寬松式低領毛衣，下面穿了一條深咖啡直筒長裙，脖子上系了一條淺咖啡色的絲巾，顯得十分典雅。陳老板要了一瓶法國紅葡萄酒，又點了七八個菜。菜果然很精致。陳老板一邊稱贊，一邊殷勤地為趙小菲夾著菜。趙小菲喝了幾杯酒，原本白皙的臉透出淡淡的紅色，顯得格外嬌媚。陳老板突然停下筷子，笑著對趙小菲說道：“趙小姐，我上次請你考慮的事情不知道你考慮了沒有？”趙小菲心里早已有了準備，嘴里卻說：“不知道陳老板指的是什么事情？”陳老板依然是一臉笑容：“趙小姐真會開玩笑，我想，讓你考慮的時間不算短了吧？”趙小菲知道再也拖不過去了，雖說自己已經打定了主意，但在內心深處，似乎還在期待著什么。

“趙小姐是不是還沒有考慮好？”陳老板又追問了一句。趙小菲輕輕嘆了一口氣，看樣子是再也拖不下去了。經過王胖子的事件后，趙小菲不再有幻想。她知道過去的一切不會像輕煙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它將永遠影響自己的一生。既然如此，陳老板的求婚未嘗不是一個機會。趙小菲決定利用陳老板來保證自己的將來。

陳老板看趙小菲低頭不語，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過了片刻，陳老板對趙小菲道：“趙小姐，我一直很敬佩你。不過，一個單身女人在外面做事也很不容易，如果你答應作我的太太，我是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如果你不答應，我也不會為難……”

趙小菲抬起頭，臉上的紅暈已經褪去：“不，陳老板，我答應你的求婚，不過我有兩個條件：一是暫時不要辦理正式結婚手續，二是你要在經濟上給我一定的保障。”

陳老板微微皺了皺眉頭，馬上又大笑起來：“好，好，到底是趙小姐想得周到，我同意這兩個條件，只要趙小姐不在意，形式不形式的我也無所謂。”第三天，陳老板給趙小菲送來了一張50萬元的支票。一周后，趙小菲搬進了陳老板的豪華別墅。

黎明終于來臨了。趙小菲看見被輕紗遮住的窗戶透進了微白的曙色，她悄悄下了床。床上的男人咕噥了兩句什么，伸出一只手想把趙小菲拉回去。趙小菲輕輕拽開了男人的手，盡量柔聲道：“我想出去呼吸一點兒新鮮空氣，你自己再睡一會兒吧！”

趙小菲走上陽臺向遠處眺望，只見東方的云霞已被朝陽染成了緋紅，夏日清晨的雅仕別墅綠草如茵，鮮花似錦，宛如在畫中一般。面對如畫的美景凝視了許久，趙小菲長長嘆了一口氣，轉身回到了屋里。

從化妝間走出來，趙小菲精神煥發，嬌艷動人，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趙小菲剛在餐桌前坐下，陳老板就笑吟吟地走了進來。“昨天晚上你怎么又做噩夢了？不過現在你的氣色看上去還不錯。”說著，陳老板拿起趙小菲白嫩的手輕輕吻了一下。趙小菲柔媚地對陳老板笑道：“那當然，晚上是晚上，白天是白天嘛，畢竟晚上是做夢，而白天是現實嘛！”吃完早餐，趙小菲換了一件低領無袖的黑色薄紗長裙，配上精致的項鏈和手袋，高貴典雅地挽著陳老板的胳臂，款款走了出去。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責任編輯 孟亞輝 白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