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代初期,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開始對新中國實行極其嚴厲的“封鎖、禁運”,很多國家中斷了與中國的直接貿易關系,使我國的國際經濟環境急劇惡化。為打破“封鎖、禁運”,擴大影響,恢復同西方國家的貿易往來,中國派了一個陣容強大的代表團出席1952年4月召開的莫斯科國際經濟會議。
剛轉到外貿戰線擔任領導工作的雷任民,在周恩來總理的親自安排下,參加了這次盛會。
初到外貿戰線
剛勝利完成接收港、九地區國民黨政府機構的人員、物資及檔案的任務后,雷任民被任命為中央人民政府貿易部副部長,分管對外貿易工作。
雷任民到中央貿易部任職不久,就面臨著美國操縱聯合國通過對華“禁運”訣議的嚴峻形勢。他作為主管對外貿易的副部長,立即參與主持制定針對這一形勢的一些緊急對策。
1951年5月25日,中央貿易部以中央財經委員會的名義擬了《關于禁運后對各項措施的指示》稿。指示在開頭分析形勢說,自美國對我國實施封鎖、凍結以來,各資本主義國家已經在各種程度上對我實行禁運,且日益加緊。此次禁運方案之通過不過是使禁運合法化,使美國將來進一步據以壓迫其附庸國家對華實行全面經濟封鎖。今后對資本主義國家的貿易,總的形勢將是困難越來越多,危險愈來愈大。在航運方面今后困難將更嚴重。根據這種分析,決定在貿易和金融方面做如下緊急布置:在貿易上,堅持易貨制度,務求在交換中不落空;貿易重點轉至華南。充分利用香港和澳門做跳板;防止我國重要物資如豬鬢、礦砂等走私出口等。在金融上,對歐洲方面新購買證暫時停開,對香港方面也改變原國內聯行對港進口所開購買證方式。5月28日,這項指示緊急發給各大區及重要港口、邊境城市的財經委員和貿易部(局)等單位。
6月21日,中央貿易部又以中財委名義發出《關于禁運后對各項措施的補充指示》。補充指示說,今后反禁運的斗爭形式主要是走私貿易,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突破禁運封鎖,也可以完成我對資本主義國家貿易的要求,但必須有適合這種形式與任務的組織領導和方式方法。
鑒于對外貿易工作越來越繁重,特別是在“封鎖、禁運”的形勢下,中國對資本主義國家貿易活動極其艱難,僅靠貿易部下的國外貿易司就顯得力不從心。為使外貿機構適應形勢發展和工作的迫切需要,雷任民和國外貿易司于1951年下半年提出了設立貿易部國外貿易二司的建議。他們向上級報送了《中央貿易部關于成立國外貿易二司(對資本主義國家司)的初步意見及對國外貿易二司的組織與編制方案》。周恩來和中央財經委員會領導人經過慎重考慮,認為僅僅增設一個處理外貿事務的司還不夠,應該向蘇聯那樣,專門成立對外貿易部。經過不長時間的醞釀,1952年8月7日中央人民政府委員會第17次會議做出決議:“成立中央人民政府對外貿易部。”同年8月15日,中央財經委員會主任陳云發出命令,任命葉季壯為對外貿易部部長,雷任民為對外貿易部副部長。
1951年7月底8月初,雷任民、盧緒章等又提出了組織赴西歐國家商務代表團的方案。他們提出,組織赴西歐商務代表團的理由主要是:第一,瑞士、瑞典、芬蘭等愿意直接與間接對我進行貿易,中波輪船公司使航運有把握。第二,以往及至今,我國對資本主義國家貿易大部分通過香港或假手大的洋行。這樣做不僅在業務上不能獲得有力的保障,同時通過香港在價格方面虧更大(當時香港價與歐洲價差1-4倍),何況香港也在加緊對我們進行封鎖。第三,如我代表團常駐西歐開展業務,對西歐資本家將影響很大,既有經濟意義又有政治意義。方案還提出了工作內容與方式,如直接或間接采購我所必需的物資(如銅、鋁、重要鋼材、稀有金屬,重要的通訊器材,重要儀器設備等),并直接推銷出口物資;以我公開的商務代表名義,通過當地可靠進出口商代購等;在航運上,將所購貨物用各種方法集中到波蘭或捷克,然后租波輪直運回國,等等。
由于條件不太成熟,赴西歐國家商務代表團后來沒有派出。然而,1952年4月莫斯科國際經濟會議后,我國打開了對西歐國家直接和間接貿易的渠道,并在柏林設立了中國進出口公司的代表機構,解決了這個大問題。
總理點名讓雷任民參加代表團
從1952年春節開始,雷任民負責抓貿易系統的三反和五反運動。三反五反運動搞了不長時間,莫斯科國際經濟會議就要舉行。國際經濟會議是由第二次世界保衛和平大會倡議召開的。世界和平理事會在1951年2月柏林會議上決定,應在蘇聯舉行一個經濟會議,歡迎各國的經濟學家、技術家、工業家、商業家、農業經營者、從事合作事業者及工會工作者參加,來幫助恢復各國間的經濟交換,并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柏林會議決定在當年10月1日在莫斯科舉行國際經濟會議。但這個計劃沒有實現。
1951年10月27、28日,蘇聯、中國、波蘭、法國、英國、西德、意大利、日本、巴西、印度、黎巴嫩等21個國家經濟界人士在丹麥的哥本哈根舉行會議,決定發起組織國際經濟會議。發起人希望在抱有各種不同意見的經濟學家、工業家、農業家、商人、技術人員、工會工作者、合作事業者中有志助成國際間經濟合作的人,都來參加國際經濟會議。會議的目的定為:尋求促進各國間及各種不同的經濟社會制度間和平合作的方法;拒絕在國際經濟會議上討論各種經濟社會制度之優劣點。在哥本哈根會議上成立了國際經濟會議籌備委員會。法國前國會議員香貝朗擔任秘書長。
為了打破“封鎖、禁運”,促進不同社會制度國家之間開展平等互利的經濟貿易往來,中國積極支持召開國際經濟會議,并參加了發起組織工作。根據周恩來的指示,由中國人民保衛世界和平委員會出面組織,由政務院財政經濟委員會進行籌備,并指派北京大學校長馬寅初、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南漢宸、中國茶葉公司總經理吳覺農、中國銀行董事兼副總經理冀朝鼎參加發起人委員會。吳覺農、冀朝鼎出席了1951年10月及此后召開的歷次籌備會議。
國際經濟會議發起委員會所設置的籌備委員會于1952年1月10日至12日在莫斯科召開的籌備會議決定了代表的分配、會議的議程、報告及住宿等具體安排,并要求各國“原則上代表團須于2月底組成”,而將向大會做出的報告“應于三月初交卷”。這次籌備會確定參加國際經濟會議各國代表團總名額為443人,其中社會主義國家129人,資本主義國家314人,蘇聯25人,中國也是25人。莫斯科籌備會還確定中國向大會作若干報告和發言。
在周恩來的直接指導下,中國有關方面加緊了出席國際經濟會議的各項工作。首先,根據莫斯科國際經濟會議籌備委員會的要求,研究確定出席這次會議的中國代表團名單。
周恩來總理對中國參加國際經濟會議的人選問題很重視,對報給他的代表團人選方案做了非常慎重的考慮。這時,他點名要雷任民出席這個會議,領導貿易部系統的代表,主持會議期間對各國的貿易活動。1952年2月4日,他讓董越千把他的意見轉告中央財經委員會有關同志。當時中央組織部和貿易部提出,雷任民要抓三反五反,不能去。周總理則說:“讓他去,叫他去交朋友,見一見世面。可以晚一點去。”這樣一來,雷任民就一方面繼續抓三反五反工作,另一方面又抽出時間和精力做赴莫斯科前的繁重準備工作。
按照周恩來的指示,有關部門經過反復斟酌,最后確定了由25人組成的大型代表團,由南漢宸和雷任民分別擔任正副團長,冀朝鼎任秘書長。其他22名代表是:孟用潛(中華全國合作社聯合總社理事會副主任)、陳維稷(紡織工業部副部長)、劉子久(中華全國總工會文教部部長)、章乃器(中華全國工商業聯合會籌備委員會委員)、李燭塵(天津市工商業聯合會主任委員)、盛丕華(上海市工商業聯合會主任委員)、陳翰笙(中國經濟學會副主任委員)、吳蘊初(天廚味精制造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王孝慈(中國鐵路工會全國委員會副主席)、邵井蛙(中國紡織工會全國委員會副主席)、劉萊夫(北京市總工會副主席)、曾凌(中國人民銀行計劃處處長)、康利(貿易部計劃司副司長)、盧緒章(中國進出口公司經理)、趙重德(中國畜產公司經理)、石志昂(中國進出口公司上海分公司經理)、張立森(中華全國合作社聯合總社理事會理事)、王越毅(中華全國合作社聯合總社推銷局副局長)、王寅生(中國經濟學會常務委員)、樊弘(北京大學經濟系主任)、狄超白(北京大學經濟學教授)和常景林(中國店員工會全國委員會主席)。
出席莫斯科國際經濟會議的人選確定后,周恩來于3月15日接見中國代表團全體成員。他對代表團在這次重要會議的活動指導思想做了交代。他說:參加這樣的國際經濟會議機會難得,不能放棄。在那里,同外國代表團交往的面要寬一些,爭取打開我們同西方國家貿易往來的局面。
周恩來還專門向雷任民交代了在這次會議期間進行貿易活動的指導原則。他說:這個會議是進步人士占優勢,但也有反動人士參加。你們要廣交朋友,不僅要交進步朋友,反動的朋友也要交。廣交朋友是為打破“封鎖禁運”。他認為,不一定只靠你們這個會議就能打破“封鎖和禁運”,但是,你們可以擴大我們的影響,打開一個缺口。
根據周恩來的指示,雷任民主持制定了在莫斯科國際經濟會議期間進行貿易活動的周密計劃。在這個計劃中,首先確定了貿易活動方針,如“在普遍接觸中以積極和主動的態度,根據不同對象和要求,建立各種不同內容的關系,如具體成交、委托代理、業務聯系等,并重點地做成具體交易。對那些還不能立即做成交易,但對中國貿易有較大興趣,或有較大利害關系的,予以今后展開貿易的希望”;“在交易條件上,根據不同對象,在交換不落空的原則下及有利于突破美帝封鎖要求下,對交換品種與方式、方法上做適當的放寬”,等等。計劃還規定,在會議期間的業務與交易采用以下幾種方式:1、具體買賣合同;2、簽訂一般性的協議;3、簽訂代理合同;4、互派貿易訪問團;5、建立今后的業務聯系。計劃還對英國、西德、法國、日本和錫蘭等重點國家的貿易態度做了具體分析,并確定了相應的對策。
當時,雷任民等曾設想在莫斯科國際經濟會議上以法國為突破口,準備主要與法國代表特別是工商界人士接觸,首先建立中法民間貿易關系。之所以提出這種設想,是因為法國進步人士香貝朗與蘇聯合作發起了莫斯科國際經濟會議,似乎具有更有利的條件。
在雷任民的領導下,中央貿易部國外貿易司起草并反復修改了將提交莫斯科國際經濟會議的各種報告、發言和宣傳材料,包括介紹中國經濟貿易發展歷史和現狀方面的材料,以及向大會提出的關于發展國際貿易的意見和建議報告等。
會上會下積極活動
打開貿易往來局面
為使參加會議的各項準備更加充分,并向蘇聯同志請教,中國代表團乘火車提前5天來到莫斯科。雷任民因有貿易部的三反五反的大量事情要處理,沒有同代表團一起提前出發。會議召開前一天,他才乘飛機趕到莫斯科。到達莫斯科后,代表團立即與蘇聯有關部門及中國駐蘇大使張聞天取得密切聯系,并按周恩來及張聞天的指示,修改了各個發言稿,并將貿易活動計劃進一步具體化。
國際經濟會議于1952年4月3日至12日在莫斯科舉行。雖然美國采取各種辦法阻止各國代表到莫斯科,但參加會議的代表仍然超過會議原定的400-450名,達到471位。他們來自49個國家,包括蘇聯及波蘭等12個人民民主國家,17個資本主義國家,20個經濟落后國家。與會代表中有250余名工商業家,70名經濟學家,65名工會工作者,21名合作社工作者,19名議員,以及其他方面人士40多名,會議采取大會和小組會二種方式進行,允許各國代表自由發表意見,努力求同而避免歧異。同時,每天會議時間較短(約三四小時),以留出較多的時間讓各國代表從事貿易活動、參觀及看戲。
會議研究了世界貿易各方面的現狀,認為經濟制度和社會制度的不同,并不足以妨礙各國在平等互利的基礎上擴大經濟關系;西歐各國、美國、加拿大、拉丁美洲各國、亞洲和非洲各國、蘇聯、中國、東歐和中歐各國之間,有著擴大貿易的巨大可能;世界貿易量可以大大增加;而各國之間擴大貿易關系,可以使企業界、工商業者和農業經營者得到很多利益,可以使一切國家的經濟資源得到更充分的利用,可以增加就業,提高人民的生活水準。到會的各國人士還指出了增加對外貿易量的方式和方法,并列舉了他們能夠在互利條件下賣出或買進的貨物,提出了許多具體的建議,便于各國以本國貨幣進行交易。會議號召世界各國的企業家、經濟學家、技術專家、工會及合作社工作者,不論政府見解如何,都來支持這次會議,為發展國際通商及消除通商障礙做出努力。
中國代表團團長南漢宸在全體大會上做了報告。他強調,“必須在世界和平的條件下,推廣國際貿易,發展國際經濟關系,改善世界人民的生活條件”。他指出,對蘇聯、中國與各人民民主國家實施“封鎖與禁運”,影響了亞洲、歐洲、美洲許多國家的國際貿易,增加了他們的困難。因此封鎖與禁運是荒謬和愚蠢的。他還說,不論有無外交關系都完全可以建立同樣的平等與互利的國際關系,包括“促使美國政府取消封鎖與禁運的措施,以恢復中美貿易的努力,是完全正當的,中國人民對于這種努力,愿意寄予希望”。
在發展國際貿易小組會上,雷任民介紹了中國出口和進口的巨大潛力,并再次明確表示中國的基本立場。他懇切地對各國與會者說:我愿意與出席大會任何一個代表進行有關貿易的商談,并愿意根據彼此的需要與可能,商討和簽訂各種協議,進行具體交易,或建立相互委托代理關系,對于目前還不能立即進行交易而愿意將來再進行的,也可以建立一定的相互聯系,以便會后繼續進行商談。雷任民的發言,給各國與會代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除了在大會和小組會議上做報告、發言以外,雷任民等還在會下積極活動,舉行招待會與此同時,在南漢宸和雷任民等的領導下,中國代表團的貿易活動首先抓住了西歐這個主要環節,而且從會議的實際情況出發,改變原先設想以法國為重點的計劃,決定把英國作為突破口,以便迅速打開局面。
英國當時經濟危機繼續發展,民用工業尤其是紡織工業產品開始普遍滯銷。英國蘭開夏紡織工業出現了20年來所沒有的嚴重危機,有人稱之為英國經濟上的敦刻爾克。此外,1951年英國對美國貿易入超高達12億美元,等于1950年的三倍半,使其美元外匯儲備日趨枯竭。在這種形勢下,英國政府雖然不敢公開反對“封鎖禁運”,但并不反對其商人對新中國進行貿易。因此,英國來了一批較大的工商業家和工黨、保守黨的議員。他們抵達莫斯科以后,首先尋找與中國代表團接觸的機會。
同英國代表進行貿易談判時,英方要求中國大量購買英國的紡織品。中方提出:紡織品可以買,但說明必須同時買化學品和五金,而且輸入中國的農產品。雙方很快達成一致。1952年4月8日,出席國際經濟會議的英國商人組主席勞芮麥和中國進出口公司經理盧緒章簽訂了中英貿易協議。交換數額為雙方各1000萬英鎊(按當時的外匯比價折合2800萬美元),英國售給中國的商品構成為:紡織品占35%,化學藥品占30%,銅及鉛以外的各種金屬占35%;中國售給英國的商品構成為:煤、豬鬃、腸衣等占25%,蛋制品占20%,其它經雙方商定的中國產品占55%。
中英貿易協議的簽訂,在會議上產生了強烈反響,對中國同其他國家開展貿易談判活動起了巨大的推動作用。捷克代表團當時形容說:“中、英協議是大會原子彈。”中英貿易協議簽訂之后,法國、比利時、荷蘭、西德等西歐國家均相繼同中國簽訂與英國同樣性質的協議。會議結束后,瑞士、芬蘭等國商人還趕來與中國代表進行談判。
中法貿易協議于1952年4月11日由中國代表團與法國商人締結,成交的貨物達800萬英鎊(折合2240萬美元)。中國由法國輸入金屬、機器、藥品、制藥原料等;對法國輸出絲綢、茶葉、畜產、油類、植物籽實、手工藝品、錳砂及其他產品。根據這個協議,同年8月9日中國進出口公司代表石志昂和法國代表杜孟在獲得雙方政府批準后在柏林簽訂了總貿易量100萬英鎊以上的中法第一批易貨合同。
中荷貿易協議于1952年4月10日由中國代表團與荷蘭商人簽訂,成交貨物價值達460萬英鎊。中國對荷蘭輸出大豆、豆餅、花生、花生餅、絲、羊皮、手工藝品、桐油、蛋品、茶葉、瓷陶器、地毯等,由荷蘭輸入白糖、紙、化工原料、肥料、制藥原料、金屬品等。
中國與西德之間的貿易協議于1952年4月10日簽訂。雙方貿易總額為3億盧布(折合7500萬美元)。中國輸出大豆、油菜籽、玉米、蛋品、皮革、皮毛、豬鬃等;聯邦德國輸出化學品、人造代用品、紙張、工作母機和其他機器、工具、紡織品、藥品等。
此外,中國出席國際經濟會議的代表團還先后與比利時、瑞士、錫蘭、印尼、巴基斯坦、芬蘭、意大利等國經濟界代表簽訂了貿易協議。這次會議期間,中國在與上述11個國家簽訂的各項貿易協議中所規定的進出口總額為22373萬美元。
雷任民受命繼續留在莫斯科
1952年4月12日莫斯科國際經濟會議結束后,周恩來指示雷任民先不回國,而仍留在那里繼續做一些重要工作。
周總理讓雷任民在莫斯科繼續做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與芬蘭代表談中蘇芬三角貿易協議問題。搞中蘇芬三角貿易協議,是蘇聯的主張。蘇聯之所以要搞這種三角貿易,是想在北歐各國中先把芬蘭拉過來。然而,芬蘭卻沒有精神準備,所以雷任民同芬蘭的談判比較艱難。他在莫斯科同芬蘭代表談了幾個月也沒談成。雷任民回憶說,這是蘇聯的“單相思”。害得他吃了幾個月的面包。后來,蘇聯做芬蘭的工作,才迫使芬蘭同意。
1952年9月21日,三國代表在莫斯科簽訂了中蘇芬三角貿易協定。它規定,在1952年內,蘇聯以價值3400萬盧布的貨物供應芬蘭,芬蘭以同等價值的貨物供應中國。中國再以同等價值的貨物供應蘇聯。當然,芬蘭只是暫時同意簽訂三角貿易協定。不久以后,芬蘭政府就要求與中國政府開始進行貿易談判,以便簽訂中芬兩國間的雙邊貿易協定。(雷任民從1952年10月上旬起,又與芬蘭駐華公使等商談簽訂雙邊貿易協定事宜。1953年6月5日,雙方代表在中芬兩國政府第一個貿易協定上正式簽字。)
在同芬蘭代表談商三角貿易問題過程中,雷任民又與三位日本國會議員進行了幾次意義深遠的貿易會談。
來莫斯科的是日本的三位國會議員,即參議院綠風會議員高良富夫人(日中貿易促進會代表)、社會黨眾議員帆足計(日中貿易促進會代表)和改進黨議員宮腰喜助(促進日中貿易聯盟常任理事)。他們的莫斯科之行,歷經曲折。
1951年秋,為莫斯科國際經濟會議,中國方面曾向日本等國經濟界人士發出邀請信。日本各界名流積極響應。受到邀請的日本有關人士原擬派大山郁夫、帆足計等19人赴蘇出席會議,但日本外務省顧慮美國反對,以“時機不成熟”為由,加以阻止。帆足計和宮腰喜助在西園寺公一等人的大力協助下,假借考察丹麥奶酪業為名申請出國護照,并向外務省出具了“不去莫斯科”的“保證書”,才得以成行。他們取道丹麥后路經芬蘭,4月27日中午才到達莫斯科。此時會議早已閉幕。高良富夫人當時持有巴黎出席聯合國教科文會議的簽證,所以得以提前成行。她到達莫斯科時,國際經濟會議快要結束,她是在會議閉幕前一天發言的。據傳,日本首相吉田茂獲悉高良富不聽政府勸阻,擅自訪蘇出席這次會議,曾大發雷霆。
中國代表團對三位日本議員予以周到的照料。根據國內指示,雷任民與他們就恢復中日貿易問題進行了開拓性的商談。4月27日晚上8時半,帆足計、宮腰喜助和高良富夫人一起到莫斯科大飯店訪問雷任民。中央貿易部計劃司副司長康利和國外貿易司二處處長張云嘯也參加旁聽。日方向雷任民介紹了日本經濟情況及日本政府更嚴格地執行禁運的態度。隨后,他們提出交換民用品貨單的要求。雷任民對他們提出的要求未做正面答復。他舉這次會議期間和西德簽訂3億盧布貿易協議的例子說,根據這個協議,西德賣給中國機器、五金、化工原料等貨品,并著重指出,西德商人愿意回去和他們的政府作斗爭以爭取這些物資的輸出。雷任民的意思是,日本工商界應向西德代表學習,與政府作斗爭,爭取向中國出口一些“禁運”商品。通過第一次會談,雙方了解了各自的態度。這幾位日本議員了解中國的對外貿易政策及對日貿易的方針。
4月29日晚上8時,高良富夫人、帆足計和宮腰喜助第二次來訪雷任民。這次會談首先討論了在那里商談簽訂中日貿易協議的問題。日方提出,他們擬由日本商人到香港去和中方談,或者由中方邀請三、四家日本公司的負責人到北京去談。日本客人還提出了兩國商品交換、貿易平衡、運輸、銀行支付和互設貿易機構等問題。雷任民對日方提出的問題做了原則性的答復。
5月3日和6日,雷任民等與三位日本客人又做了兩次會談。帆足計和高良富夫人向中方各遞交了一份《中日貿易意見書》。他們向雷任民提出準備由他們到北京與中國外貿部門進行貿易談判,具體問題則由日本商人到香港去談。雷任民同意他們到北京進行貿易談判。他還指出:中日貿易的可能性是有的,過去主要的障礙是美國的禁運法令。要促進中日貿易必須打破禁運法令。三位日本議員告訴雷任民,他們準備于5月7日離開莫斯科,可能于15日到北京。
5月中旬,上述三位日本國會議員接受中國貿促會的邀請,到北京進行談判。他們是中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成立后接待的第一批外賓,也是訪問新中國的第一批日本代表。6月1日,中國貿促會主席南漢宸同他們正式簽訂了中日貿易協議。協議規定,兩國貿易金額為雙方同意以同等比例的同類物資相交換,即甲類各占40%、乙類各占30%,丙類各占30%。采取這種方式顯然是針對“禁運貨單”的。這是新中國與日本簽訂的第一個民間貿易協議。
同三位日本國會議員進行貿易商談期間,雷任民還主持召開了中國赴東歐六國商務代表團團長與駐蘇聯商務參贊聯席會議,參加了中蘇兩國1952年貿易議定書的簽字儀式。
莫斯科會議成果的鞏固和擴大
為了在閉會以后繼續促進各國之間的貿易,國際經濟會議決定與會各國成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它的任務是:協助傳播關于國際經濟會議的消息;協助在平等與適當照顧落后國家工業化的特別需要的基礎上,擴大各國之間的貿易。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選入了三位中國理事。他們是: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南漢宸、世界工會聯合執行委員會候補執行委員劉寧一、中國銀行副總經理冀朝鼎。冀朝鼎還任國際貿易促進會常務理事。
為了沖破“禁運、封鎖”,促進中國與世界各國間的貿易,遵照國際經濟會議決議,中國國際貿易促進會于1952年5月4日在北京成立。它積極進行對國內外聯絡、舉辦國際展覽,開展宣傳研究,以促進國際貿易。在1952年、1953年兩年中,中國國際貿易促進會與59個國家或地區的商人與貿易團體保持經常聯系,建立了通訊聯系,范圍幾乎遍及世界各個地區。
為了執行莫斯科國際經濟會議與西歐各國簽訂的貿易協議,開辟直接與西歐各國民間貿易接觸的渠道,中國進出口公司派石志昂率領一批干部于1952年4月間來到東柏林,建立了中國進出口公司辦事處。
最初,中國進出口公司東柏林辦事處僅作為履行莫斯科國際經濟會議上中國與各資本主義國家所簽貿易協議的臨時性機構。但經過一段時間與各國商人的業務接觸后,石志昂等發覺東柏林辦事處的工作在短期內很難結束,而且這一機構對開展中國與資本主義國家間的貿易及了解研究資本主義國際市場均大有好處。石志昂在柏林代表處1952年工作總結中談到這個柏林據點對于打破“封鎖、禁運”的重要作用,因而主張讓它長期存在,并要求補充干部,擴大機構。1953年初,中央財經委員會和外貿部均表示同意石志昂的意見。
在中國和東德政府批準后,1953年5月18日,中國進出口公司與東德柏林中國出口公司達成以下協議:一、中華人民共和國在柏林設立一個新機構。此機構完全由中國領導,并完全用中國資金辦理業務。新機構定名為:“中國進出口公司柏林代表處。”二、新機構的任務為代表中國進出口公司辦理中華人民共和國對西德及西歐的貿易。協議還規定這個機構自1953年7月1日起開始辦理業務,及機構要聘請柏林中國出口公司工作人員等。
中國進出口公司東柏林辦事處及代表處對鞏固莫斯科國際經濟會議成果,打破“封鎖、禁運”,開辟中國與西歐的民間直接貿易往來,以及配合民主德國對西德的斗爭,起了重要作用。但是,1954年日內瓦會議之后,中國對西歐各國的貿易局面已經打開,大部分國家與中國建立了直接貿易關系,民主德國亦希望中國對西德開展直接貿易。在這種情況下,中國進出口公司東柏林代表處失去了存在的必要。1956年下半年,這個機構正式撤銷,其業務轉由駐英代辦處和駐瑞士使館的商務參贊處辦理。
莫斯科國際經濟會議后,中國對資本主義國家貿易在西歐和亞洲兩個方向取得了新的重要進展。1952年9月,英國國際貿易促進會開始為英國工商界人士組團訪問中國做準備。次年6月,英國工商界代表團到北京,并在7月與中國進出口公司簽訂了雙方各進出口3000萬英鎊的貿易協議。1953年5月,由法國國際貿易促進會主席德普拉率領的法國工商界訪華團一行14人來到北京,于6月達成了一項關于中法易貨貿易協定,規定每方向對方出口相當于1000萬英鎊的貨物。1953年6月,中國同芬蘭簽訂了政府間貿易協定。繼1952年6月簽訂第一次民間貿易協議后,中日雙方又于1953年10月簽訂了第二次貿易協議,維持雙方進出口3000萬英鎊的總金額。1952年9月和12月,中國與錫蘭(即斯里卡蘭)簽訂了兩國政府間大米與橡膠易貨貿易協定。這是對美國強迫東亞和南亞國家對華“禁運”的重大突破。在中錫米膠貿易協定簽訂后不久,中國又與巴基斯坦簽訂了兩國政府間互相供應棉花、煤炭的貿易協定。印尼以錫蘭為榜樣,于1953年11月也派經濟代表團訪華,并與中國對外貿易部簽訂了第一個政府間貿易協定。
莫斯科國際經濟會議使新中國的影響大大增強,中國同英國、日本等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建立了直接的民間貿易關系,中國與芬蘭、錫蘭、巴基斯坦、印尼等國則建立了政府間貿易關系。這個會議成果的鞏固和擴大,為新中國在1954年日內瓦會議上進一步拓展與西歐國家貿易往來局面,建立半官方貿易關系,奠定了良好基礎。中國代表團利用這個經濟會議打了一場漂亮的政治仗。雷任民作為中國出席莫斯科國際經濟會議代表團主管貿易活動的副團長,貫徹執行周恩來總理的指示,廣交朋友,為突破“封鎖、禁運”、打開中國與資本主義國家貿易關系的局面做出了重要貢獻,成為發展新中國對資本主義尤其是對西方貿易的開路先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