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塔利班\"毀佛\"之舉,給人類文化遺產造成巨大損失,令人們感到無比痛惜。人們傷痛未平,塔利班又宣稱將要求境內所有印度教徒佩戴表明其身份的黃布標志,以便與穆斯林相區分。這兩件事給人們的刺激太強烈了。
無論其動機如何,是發泄對西方國家的經濟制裁和孤立政策的不滿,還是出于建立政教合一權力體制的政治需要;是為純潔宗教信仰,還是為了弘揚伊斯蘭教教義,塔利班這兩項舉動都是愚蠢、狹隘和短視的。塔利班表面上毀的是佛,實際上毀的是自己的形象;表面上區分的是印度教徒,實際上是把自己與世界、與世界歷史的進程和潮流隔離開來。
但我在此要說的,卻不僅僅是塔利班的事。盡管人類文化遺產是全人類的共同財富,盡管聯合國譴責佩戴區分標志的命令\"構成對人權的嚴重侵犯\",但從目前看,塔利班政權此兩次舉動,危害畢竟主要在一國之內。當今世界,卻有一些國家在國際間推行其\"文化霸權\",暴露出危險的文化利己主義傾向。這種文化利己主義是以自我為中心的,對與本民族或本國文化不同、不一致以及相抵觸的文化形態,力圖施以壓制、排擠和改造,意在孤立、弱化和消除異質文化的特性,最終使弱勢文明國家無條件接受強勢文明國家的支配與領導。
所謂\"文化霸權\"主要指兩個方面的極端化:一是文化上的自大,將自身價值觀奉為\"絕對真理\"和\"最高境界\",固執地認為世界上其他任何價值觀都是\"愚昧\"、\"落后\"甚至是\"有罪\"的,惟一出路就在于膜拜和臣服\"絕對真理\",學習和追求\"最高境界\";二是文化上的排他性,即將文化教條化、主義化以服務于政治目的,政治意識形態因此取代了文化的本質內涵并沖在文化的最前沿,而且以很多包裝得堂而皇之的商業、娛樂、傳媒等形式滲透、擴張至其他文明社會,有意無意地把當地本土化的文化特質擠壓向邊緣,而把自己樹立為那里的文化主流或文化旗手。
在這種文化心態的驅使下,某些西方國家視各種非西方文明為\"異端\",甚至敵人。與\"文化征服\"這種漸進方式相伴隨或跟在其后的,還有經濟的、金融的、輿論的甚至武力的手段。這種行為極易導致不必要的矛盾與沖突。然而造成沖突的不是文明或文化的差異,而是某一文明群體中滋生的權力欲望和霸權心態。在這種心態之下,\"亞洲價值觀\"就成了貶抑與攻擊的對象,中國也就成了美國\"潛在的對手\"。異質文化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以異質文化群體為敵的強權意志。
塔利班的頑冥短視之舉,令人扼腕。而時至今日,一些\"意識形態霸權\"的烙印卻在發達文明社會中也時時可見。這烙印有時鮮明地標識在很多右翼勢力團體和社會中極端主義思潮的旗幟之上,無論在時間或是空間上離我們都并不遙遠。冷戰后,美國政界始終存在一股敵視中國,企圖\"西化\"、\"分化\"中國的保守勢力,其目的是確保美國在未來地區和全球范圍內的絕對領導地位;日本政府受到右翼團體施壓,遲遲未就二戰期間的侵略行為正式道歉,甚至在教科書編寫上仍不改歪曲史實和違背道義的\"惡習\",充分暴露其藐視鄰國、為所欲為的\"亞洲老大\"心態。
人類文明曾經走過彎路,歷史教訓告誡后人,只有開放與寬容的心態才能確保文明間或文化間的和諧共處。人類業已面臨一個共存的世界,多樣性與多樣化的文化形態不應彼此孤立封閉、猜忌歧視,而應處于一種交流、融合與再創造的自覺互動之中。強勢文明應尊重弱勢文明的信仰體系和文化傳統的特質,支持和幫助弱勢文明擺脫物質匱乏、經濟落后;弱勢文明則應努力走出\"落后-封閉-落后\"的邊緣心態怪圈,改革圖強,開放求新,參與全球化和信息時代大潮。也就是說,強勢文明應主動與弱勢文明協調利益與價值觀,并為共同目標達成合作和默契。果能如此,人類文明與文化就可以健康地、良性地發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