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荀子·勸學》上說“青,取之于藍,而青于藍”,這種解釋過于簡單,人們只能認為它與藍或綠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究不明其所以然。事實也如此,青草是指綠色的草,青菜也叫小白菜,而青布則是黑色的。由此看來,“青”不是本色,老江湖的那類,慣于見風使舵,稍不留意就掩人耳目了。
任何事物都是矛盾的對立統一。我們不妨換個立場考量,“青”似乎什么都是,又似乎什么都不是,把自身深深地隱匿于外表之外,恪守著一份獨立秉性,宛若“難得糊涂”的隱士。而這正表現出它極具寬泛的包容量,它可能不是定位最準確的概念,可是它豁達,肯為他人之所不為。這種胸禁在現實社會中是越來越難得了。
千百人的愛情故事一經世俗浸泡,便紛紛俗不可耐,什么浪漫呀、激情呀都復歸一杯寡味的白開水。人們?在“圍城”里想象當年的“青梅竹馬”,青梅雖澀,竹馬天真,但那一份“兩小無猜”的美好心境卻足以安撫受傷的心靈。默念李白的《長干行》:“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北沣懹浟恕扒嗝分耨R”這個詞以及一種理想化的生活態度。
中國歷來有講究服飾的傳統,其實,在社會大背景下,服飾只是一個道具,而價值觀念才是實質。讀《白蛇傳》,看到白娘子一身素白,而青青一身青衫,單從色彩上就可以識別角色,但它更大的功能則是暗寓一種主婢關系。顏色給我們指引了一條閱讀社會的途徑:青幫是幫會的一種,參加者多為以漕運為業的下層階級;青皮為方言,專指社會上的無賴人等;青樓是書面語言,其實就是妓院,名雅而實不雅;青衣古代指婢女比如《白蛇傳》中的青青,在戲曲中是旦角的一種,扮演中年或青年婦女,因穿青衫而得名;舊時讀書人穿的一種衣服叫青衿,讀書人貧寒,穿不起綾羅綢緞,一件普普通通的青衿反倒成了所有讀書人的標識,難怪要高聲吟唱“書中自有黃金屋”了;如果有朝一日“平步青云”,衣色換成青紫,那就算熬出頭了,因為青紫是古代高官印綬、服飾的顏色。
由是觀之,青色蘊含高雅與世俗雙重意義,自然易引起爭議,但在這個崇尚大俗大雅的時代,破譯世俗、解構高雅是時尚設計師持久的張揚敘述,以達到于矛盾沖突中獲得一種均勢的戲劇化效果。當然,對青色而言,這是一種拔高的說法,顯得不甚親和。但青色的平民化風格是一以貫之的,比如“浪滄之水可以濯我纓”,水不清,世事就亂了,反不如青色蘊藏在民間,像無邊的草,只一夜就綠了山野荒灘。
其實,對新一代而言,何為俗、何為雅早脫了舊窠,甚至于他們都不想弄清楚青色到底是一種什么色。寬泛,極具個人色彩的寬泛,滿足了新一代人類純隱私似的自我表現欲。
青色是魅幻的,這點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