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詹 瑋 圖/戴 培

清朝某代,邊境烽火不斷,朝廷屢次派兵苦戰不下,于是決定和親,由大將軍韓寧護送九格格湘出使安撫。
臨近邊境,湘格格忽召韓將軍入帳密議。隔著珠簾,格格緩緩褪去衣袖,緩緩伸出一只手,緩緩翻過手臂,如雪的胳膊上一點如血的丹砂:“韓將軍,你知道這是什么煛
韓寧只看了一眼就趕緊低下頭去:“臣不知。”
“這是守宮砂,是我6歲時父皇請御醫為我點上的,洗不掉擦不去,但等到我婚后就會自動消失,是女子貞潔的象征。”湘格格幽幽地繼續說道,“而今,它便成了社稷平安的保證,沒想到國泰民安竟要系于我一個弱女子的身上,我心不甘吶牎
韓寧的頭垂得更低,全天下的男人聽到這句話都該羞死。
“我決心在婚夜刺殺番賊,韓將軍,你可愿幫助我煛
韓寧吃驚地抬起頭望著珠簾,這是怎樣一個剛烈果敢的女子犓猛地單膝跪倒:“末將愿誓死相助牎
婚禮之夜,湘格格在韓寧的周密部署下果然成功地刺殺了番王,大軍乘機挑了賊營。漫天戰火中,格格長長的面紗如同披風一樣飄曳,她望著狼籍的戰場,靜靜地說:“父皇貴為人主,一言九鼎。既已將我嫁過一次,我是再也回不去了。韓將軍冒殺身之險保全了我的貞潔,此恩此德,沒齒難忘,縱為奴作婢,不足相報……”
韓寧明白,格格的意思是希望他能陪她一同出走,可那將犯欺君之罪,要滿門抄斬的啊。他只能說:“格格言重了,末將如何敢當牎畢娓窀竦募縹⑽⒁徽,面紗下似有水滴跌落。她深深看了韓寧一眼,凄然低語:“回到京城,就說我已以身殉國了吧。”就再也不回頭,徑直向戰火硝煙中走去了。
韓寧含淚望著她越走越遠的身影,惟有在心底祝福。“格格,保重……”
湘格格“死”后,被追封了許多封號,被人們視為忠孝貞烈的化身。幾年過去,韓寧漸漸不再想她,直到他娶了一位大臣的女兒,在新婚夜看到新娘臂上的守宮砂時,才忽然想起那道長長的珠簾,以及伸出珠簾的皓腕,不由得有幾分感慨:他與格格不是隔著珠簾就是蒙著面紗,他還從沒有見過格格的廬山真面目呢。
過了一年,有一天老管家忽然領來了一個女子,說是自愿賣身到
將軍府做侍婢。韓夫人見她面目清麗,儀態不俗,便欣然留下了。問她姓名,女子說:“無家之人,沒有名姓,請將軍賜名。”韓寧沉吟了一下,說:“那就叫香雪吧,韓香雪。”言畢,忽然心里一動,香熁故竅妗熥約壕刮賜情煷聳,女子已依依拜倒:“謝將軍賜名。”眼中似有淚光。
香雪來府之后,工作十分盡心,竟是眾家奴中最為勤快忠心的一個。最難得是她的一手好廚藝,時常做了精美小點心讓韓寧夫婦大快朵頤。韓夫人特意將她撥到上房使喚。問她:“香雪,你好像南北各地的點心花式都知道啊。”香雪回答:“我走過許多地方,特意苦學了一年呢。”“怎么想起要學它呢煛焙夫人又問。香雪卻再也不肯回答了。
晚間,夫人在枕邊對韓寧說:“香雪那丫頭根基不淺,我那天閑得無聊想教她寫字,卻發現她早都會了,說她父親是私塾教師,她腹中的詩詞好像不在我之下呢。”韓寧翻了個身不經意地說:“一個做丫環的知道太多不一定是好事,女子無才便是德,只怕她不易出聘呢。”
但府里看上香雪的小廝家丁卻不在少數,三天兩頭便有人在夫人面前叩頭求配。香雪卻總是不應,只說:“我情愿一輩子侍候老爺夫人。”夫人也不好強迫她,年深日久,也就沒有人再來提親了。
一過20年,將軍在一次出征時戰死疆場,夫人哭得死去活來,帶了家丁由香雪陪著一同接了將軍的尸身回來,家丁們哭聲震天,惟香雪一滴淚都沒掉,卻一夜白了頭,仿佛忽然老了10歲,連背都駝了,自己請命要為將軍守墳。
過了數日,人們往墳塋送食物時,卻發現香雪已死在墳前。夫人憐她為韓府操勞了一輩子,便出資將她厚殮。家奴們幫她換衣時,見她手臂上有一點殷紅的朱砂印,大家不明白這是什么,告訴夫人。夫人詫異地說:“這是守宮砂,是風行在宮廷貴族間的一種習俗。只是它怎么會在一個下人的手臂上呢煛
選自《山海經》2000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