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于見到了上午跟我打電話的這位年輕的大學生。一張質樸而有朝氣的臉,頭發上還掛著幾滴雨珠。離下班時間只剩下十分鐘,他從河西中南工大乘公共汽車終于趕到了編輯部。他說他下午四點鐘下課,宿舍也沒回,就直接乘車趕來了?!斑€好,你們沒下班!”他高興地說,盡管神色中有幾分疲憊。我在心里暗暗算了一下,路途上他化了整整一小時二十分鐘——在一個冬季蕭瑟的雨天里。
他特地趕來,就是為了買他喜歡的《書屋》的合訂本。
當我把近幾年的合訂本放在他面前時,他卻委決不下挑哪一本好了。而后來的事實證明,他身上頂多只有幾十塊錢。
我望著這張介乎稚氣和成熟之間的年輕的臉,費力地抑制住了內心的感動,并克制了打算送給他一套合訂本的念頭。我想,面對這樣一位大學生,最好不要讓他輕易接受世間太多的廉價的感動和溫情;而給他施舍,是否意味著觸犯他同樣年輕的自尊呢?
于是,我按照平常的規定,打折賣給了他猶豫再三而后挑定的那本一九九七年《書屋》合訂本。我看得很清楚,他的五十元錢是從他的笳克衫左袖上的一個只能容納兩個指頭的小口袋里掏出來的,然后又將余下的找頭再塞進那個小口袋。
這是一位大二的學生。就讀于中南工大土木建筑系。
這是一位我直接見到過的最年輕的《書屋》的讀者。
(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