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王何鴻燊傳奇》(上)

由于歷史原因,澳門在葡萄牙人統治下,于近代發展成以旅游博彩業為主的經濟體,先后出現了盧九、傅老榕、何鴻燊三位“賭王”。但是真正把澳門的旅游博彩業推向世界,形成與拉斯維加斯、摩納哥鼎足而立的賭城地位的,則首推何鴻ⅰ

澳門“賭王”何鴻燊出身香港名門。

13歲那年,父親炒股失敗,一家人靠母親替人洗衣維生。

日軍進占香港那年,他初入社會,口袋里只有10塊錢。

憑借過人膽識,何鴻燊審時度勢,全力拼搏,書寫傳奇人生:

二戰期間,他調度糧食物資,使澳門50萬人免于饑餓。

戰后,他看準了港、澳轉口貿易的商機,身家一漲再漲。

60年代,因緣際會,他取得澳門賭博專營權,把澳門的博彩業推到與拉斯維加斯、摩納哥平起平坐的地位。澳門政府60%的稅收來自何鴻燊旗下的企業。

2001年,澳門賭權將重新分配,80高齡的何鴻燊斗志昂揚,要打一場賭權保衛戰。

在總結自己的成功時,何鴻燊說:“每個人一生中總會有一兩次機會。只要你能及時把握,就可以踏上成功之路。”一句話道出了謀事在人、把握良機的哲理。縱觀“賭王”的傳奇經歷,正是實踐此一哲理的力行者。

想知道“賭王”如何把握時機,締造精彩傳奇,《賭王何鴻⒋奇》一書,不容錯過。

何鴻燊,洋名史丹利(Stanley,出生于香港著名的洋行買辦世家何氏家族。他的血管里流著蘇格蘭人、荷蘭人和中國人的血。他的伯祖父,便是香港婦孺皆知的何東爵士。

10元港幣白手起家

何鴻燊1921年11月25日口含銀匙出世,更在金色的光環中度過了童年。少年時代的他沾染了紈绔子弟的習氣,在著名的皇仁中學讀書時,被編在成績最差的D班。然而,13歲時,一場家變改變了他的人生:父親何世光炒股失敗,輸掉了全部家產,母親則淪為洗衣婦,何家落魄,連找一個母子三人棲身之處都不可得。

何鴻燊在逆境中醒悟,發奮圖強,靠獎學金讀到大學三年級。他人生的第一次機會出現了。

那一次何鴻燊應邀為一個晚宴任翻譯,遇見了日商齊藤。后者見何鴻燊一表人才,一口流利的英文,還會幾句日語,動了愛才之心,建議他加入澳門的“聯昌公司”。何氏當時正為吃飯二字發愁,當場答應齊藤之邀,出任公司秘書一職,月收入150葡元。

何鴻燊永遠記得,當時自己口袋里僅有10元港幣。

海盜世界硬闖天下

“聯昌”是當時澳門最大的公司之一,主要從事戰時短缺物資買賣,屬半官方半民營性質。中國、日本、葡萄牙各占1/3股份,3個老板分別是中方商人梁基浩,日方商人齊藤及代表葡國政府的澳門經濟局的羅保博士。

何鴻燊極具語言天賦,腦子又靈光,一看形勢,單擅英文已不夠用,于是,下了班后就猛K葡文和日文。

當了一年聯昌公司的秘書,何鴻燊20歲了。除了通曉中、英、葡、日四國語言,才干也在聯昌公司獲得肯定,上上下下都親切地稱他為“何生”。

剛過20歲,三位老板叫何鴻燊進辦公室,告訴他公司器重他的才干,決定請他當合伙人。換言之,何鴻燊成了聯昌公司的一個小老板。同時,羅保博士告訴他,決定派遣他擔任押運交易貨品的電扒船的船頭。

這是一份充滿危險的活。

首先,當時澳門還沒有海上氣象的預報,船工出海全憑經驗和感覺,出海后不幸碰上臺風,那就可能船覆人亡。

其次,那時易貨交易的海域,既有日軍巡視,又有三不管的海盜橫行。沒收、扣押和殺人劫財事件時有發生,一旦碰上,便是人財兩空。

天災加上海盜,生死不定,押船之人均視為畏途。不過風險高報酬也高,每押運一船貨物回來,可分得相當多的彩紅,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受到老板賞識,又正值血氣方剛的年華,何鴻燊一口答應干起押船工作。

第一船,何鴻燊感覺很好,干得得心應手。在澳門葡國水域,升葡國旗;到了公海日本艦艇游弋之地,改掛白底紅丸日本旗,一路平安無事,滿載而歸。何生分得為數不少的第一筆彩紅。

第二船,去無貨,公司交給何生30萬巨款,要他到目的地搞錢貨貿易。何鴻燊腰中塞了30萬元,吩咐船長開到目的地三埠附近水域,途中,何鴻５牡諏感覺告訴他,前有兇險,于是便叫伙計們加強戒備。

但滿船伙計不以為意,都以為何生年輕不頂事,才押第二船就抖抖怕怕的,其中有一名胖水手(后查明是內奸),更拍胸脯說:“不必擔心,輕船熟路,沒事的。”船到三埠海面,從午夜等到清晨四點,對面岸域終于傳出噠噠噠的馬達聲。

“來啦。”何鴻燊喚醒已入夢鄉的船員,并吩咐派人乘小船過去,驗明貨,再攏近交易。

那胖水手應聲答道:“不要太麻煩了,有沒有貨,看對方船吃的水位,一眼就明白了。天快亮了,快快搞完,快快回去。”

何鴻Ｐ南胍彩,見對方來船吃水甚深,像是滿載貨品似的,于是就任由對方電扒駛近。待對方船快接近時,何鴻燊一時謹慎,走到船頭,想親自看明來勢,以做各種應付,而那胖水手也亦步亦趨地緊隨在后。

說時遲,那時快,對方的機槍,已經如雨點似的掃了過來。

領航的水手首先中彈倒下。何鴻燊一個箭步俯沖到船頭鐵板下,身后的胖水手也應聲倒下。其余水手和何鴻燊的四個保鏢,全都聞聲趴在艙內動彈不得。

何鴻燊本想趁亂跳水上岸,逃之夭夭。但一想船員性命攸關,倘如自己帶錢跑了,海盜一定會對船上的伙計施毒手。

這時海盜紛紛跳上船,一個海盜用槍對著何生,命令他脫光衣服,直到一絲不掛。那藏在腰兜的30萬元巨款自然顯露無遺。

那持槍的盜賊一見那堆花花綠綠的票子,喜而發狂,一面拼命把兜內的大票塞進口袋、褲腰和褲管,另一腳則把赤條條的何鴻燊踢下船艙,與滿艙光豬船員混在一起。

過了片刻,只見一個滿臉猙獰的盜首在船面上大喝,你們中間哪個姓何?

何鴻燊見事已至此,怕也沒用,便應聲答道:“我。”

“你他媽的!錢呢?”槍口直指何鴻燊胸口。

“你弟兄拿去了。”

“認得是誰拿的?”

“認得!”

何鴻燊隨著盜首到了海盜船上,果然好眼力,在一大堆海盜里,一眼就認出那個全身塞滿銀票的“兄弟”。

被指認出來的盜匪知道他犯了“規矩”,腳一軟,竟想跳水逃走。不由分說,滿船海盜都撲向那位兄弟,你搶我奪,打得不可開交。

何鴻燊見機不可失,快快抽身退回自己的船,悄悄拉起倒臥在地的船長,下令立刻開動馬達。

何鴻燊見船長仍猶猶豫豫、抖抖嗦嗦的,便說:“他們一搶完錢,就會來要我們的命,橫豎一條命,拼啦!”

船長一聽才回過魂立刻發動機器,掉轉船頭逃走。也許是命不該絕,在群盜搶錢之際,水流已把海盜船沖出數十碼。這一搶先逃跑,又拉出數十碼之遙。

海盜船見狀,馬上掃射機槍直追。兩船都開足馬力,你追我逃,始終拉開近百碼的距離,約莫到了破曉時分,聯昌公司的電扒已進入日軍巡弋的海域,海盜船只得掉轉船頭。

何鴻燊等總算逃過鬼門關。

真是“船漏又遇頂頭風”,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只見不遠處日本軍艦出現了。警號嗚嗚直響,聽得一船人頭皮發麻,不知如何是好。

“何生,完了!我們的太陽旗被海盜搶走了!”赤身裸體的船長對著一絲不掛的何生哭喪地說。

何鴻燊此時已從慌亂中回過神來,鎮定地站起,在全船到處查看,找出一件劫后僅剩的破衫和一小罐紅漆,用手扯平破衫,做了面讓對方一看便明了的太陽旗,拿了根鐵絲綁在竹竿上。

日本軍艦一見對方懸掛日本旗,立即熄了警號,減低船速,慢慢泊近,放了幾名武裝海軍過來查詢。

何鴻燊早已成竹在胸,毫不在乎裸身,不待對方盤問,便飛過一句字圓音準的日語“早晨好”。

日本海軍一看便已明白遭了海盜,加上何鴻燊的一番日語說明,也就沒多追究。何鴻燊等一船人終于在正午時刻回到了澳門碼頭。“賭王”這段死里逃生的傳奇故事至今為港澳民眾津津樂道。

救民于饑餓之中

1943年,日軍繼偷襲珍珠港后又揮師占領了整個東南亞,使澳門成了四面受困的孤島。隨著整個太平洋戰局的膠著狀態,澳門的糧食供應越來越緊張, 米價日升,市井小民負擔不起,時有餓死之人。于是當年的澳督戴思樂委托羅保等組成專職解決澳門糧食問題的“貿易局”,重要人士均由其延攬,何鴻燊再獲重用,任職糧食供應部主任,負責具體事務。

何鴻燊說起這段往事,至今仍很興奮:“1944年澳門缺米最慘的時候,我上廣州,同廣州政府左右斡旋。他們開出一列需要的機器零件清單,我想盡辦法,好不容易湊齊,弄回四船米。米包運到下環街,滿街圍滿了人,掌聲歡呼聲震天價地響,令人感動。所以我對澳門是真的有感情。”

風水先生稱澳門是蓮花寶地,二戰時這里成了避難人一塊福地。何鴻燊在造福自己的同時,也盡其智勇造福了澳門50萬避難的人。

年方22歲的何鴻燊,已經有了100萬葡幣的第一桶金,并且與一位如花似玉的葡國律師千金締結了良緣,在澳門扎下了根。

與黑道水火不容

通過一系列易貨貿易,何鴻燊深感辦一家煉油廠是大有賺頭的。因為當時澳門缺少燃料,而何鴻燊卻有辦法買到漁民從日本軍艦處偷得的軍用油渣、油青熖崍噸瞥扇加,供應澳門及鄰近的自由區,一買一賣,獲利極佳。

何鴻燊找了梁基浩、金融界巨子鐘子光商量,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邀二人合伙。梁、鐘二人立即答應入股。何鴻燊Ｓ終伊寺薇,取得了提煉制油的專營權。

這是何鴻燊自己創辦的第一個企業。他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進貨、出貨的重要工作從不假手于人。每天早上6點,他肯定會在碼頭等候驗貨。每天深夜,必定結清當天進出賬貨,聯系辦妥今明各項事務。

一年下來,何鴻燊又賺進了生平第二個100萬葡幣。澳門電燈公司所用的燃油,80%是其供應。何鴻燊的水火電廠越辦越興旺,不料卻引來了澳門黑社會勢力眼紅,要插手分一杯羹。

他們了解到何鴻燊每天早上6時會在碼頭驗貨,于是派出6名打手,每人攜一把槍,腰插4枚手榴彈,到澳門碼頭貨倉圍堵何鴻燊,要他按規矩抽擁。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事有湊巧,天天在碼頭驗貨的何鴻燊那天恰好去取貨了。幾個惡棍還是要給他個下馬威,于是往倉庫里扔了個手榴彈。此行此徑惹惱了碼頭上的工人們,雙方大打一場。事情鬧大了,惡勢力隨之找何鴻燊算賬,還耍賴地提出賠償要求。“我們的兄弟被手榴彈炸傷了,湯藥費怎么算?”一方是耍賴,意在敲竹杠,再進一步勒索保護費;另一方堅拒不讓,不給對手得寸進尺。于是,雙方又干上了。黑勢力閑人惡棍多,經常弄幾個人到何氏的倉庫尋釁鬧事。

無奈之下,何鴻燊找了“澳門王”何賢幫忙,對方礙于何賢的面子,最后收下何鴻燊拿出的兩萬元作為湯藥費了事。

這是何在澳門發展事業中的第一樁敗筆。也許是與何賢有約在先,也可能出于策略性的考慮,何鴻燊至今不愿對這股黑勢力的幕后指使人指名道姓。盡管他們后來還逼迫何鴻燊離開澳門,使何在澳遭到第二度挫敗。

“美男計”

1945年8月,由于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澳門的特殊地位也隨之不復存在。避難的香港達官貴人挾帶資財離澳返港,澳門的市面開始蕭條下來,何鴻燊的水火電廠生意也不好做了。審時度勢,何鴻燊意識到限額生意大有可為,于是和何賢的金融界老搭檔之一的何善衡組織了“大美洋行”,開始以港澳為基地,和日本做買賣紡織品為主的生意。

紡織品有限額,必須由葡國在出口地的大使和領事館簽發貨單。

“大美洋行”開張后,何鴻燊立即與一名叫劉財的紡織經紀人飛赴東京去見大使。

那位大使一看數量就說:“澳門20來萬人,哪里用得這么多的紡織品。”大筆一揮,只簽了何鴻燊申請額的5%,令何氏跌破眼鏡。

出師不利,但何鴻燊是個永不言敗的人,回到酒店,就與劉財反復商量,籌思如何扭轉已成定局的挫敗。

苦思至午夜,仍無良計。劉財卻說了個“美男計”。劉財說:煛拔銥創笫狗坷錟歉鲅竺,像是大使的女秘書,她似乎對你頗有好感,不時偷偷地看你,我們從女秘書入手如何,你約她出來吃個飯、看個戲,看她能不能幫我們說說情,如是,或許事情還有轉機。”

何鴻燊于是拿出一只準備送禮用的瑞士女表,叫劉財送去,約大使的女秘書出來吃飯看戲。女秘書欣然赴約。

途中,何鴻燊喜出望外,從談話中知悉女秘書竟是駐日領事千金。當她知道何氏還在為那95%的限額發愁時,主動安慰說:“不要灰心,今天看完戲回家,太晚了,明天我就對大使說,叫他批。他不批,我父親都有權批,你明天下午再去使館看看,一定有好消息。”

隔日下午,何鴻燊居然奇跡般地拿到了時值數百萬港元的紡織品限額。

“大美洋行”頭炮打響,著實發起來了。1946年,何鴻燊又成立了一間船務公司,購入他的第一艘船Grisa號,可載客300余人,開辦起港澳線客運業務,把事業領域又推進一步。

然而,遠在東瀛的領事千金卻再也沒見到白馬王子出現,癡情女千方百計查詢,知道何有妻女之后,馬上病倒。病愈之后,看破紅塵俗世,信了耶穌,當了修女。

20年以后,有一位修女到澳門“葡京”何鴻燊辦公室找他。

何氏憶起修女便是當年櫻花國的麗人,那修女一進門便伸出了手,露出一只款式很舊、表面發黃的手表,沒有絲毫火氣地輕聲道:“何先生,你還認得這只表嗎?20年前,你的朋友劉先生代你送我的。”

何鴻燊怔怔望著身著黑袍的修女,一股歉疚之情直逼心房,但他只是點點頭,半晌無語。

原來這位修女自此致力于教育,20年后帶著學生到澳門旅游,還是沒能撫平這份感情的漣漪,忍不住要來探望20年前的意中人。

捫心自問,何鴻燊常常語帶歉然地說:“我一生就欠這個女人的恩。”

I will come back!

50年代初朝鮮戰爭爆發,何氏趁此機會將生意范圍擴展到金屬和化工方面,貿易夾帶走私,生意越做越大,其財產又如虎添翼多了好幾百萬。

何氏的事業更上層樓,沒能分得一杯羹的那股黑社會勢力越看越有氣。1953年,這些黑道大哥終于發出要何氏離開澳門的最后“通牒”。

這次他們擺出一副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態勢,準備大打出手,形勢十分緊張。何鴻燊衡量再三,覺得沒有必勝的把握,被迫乘船離開了自己發達、結婚、生兒育女、和自己有血緣感情的澳門,他在船頭憤憤地借用美國麥克阿瑟將軍在美日開戰后所說的名言,吶喊道:“I will come back!”

地產起風云

何鴻燊被迫離開澳門,與其說是挫敗,不如說是邁向更大成功的契機;上帝又給了他一次機會。其時恰逢朝鮮戰爭結束,香港步入正常的經濟建設時期,并已顯出起飛的跡象。何鴻燊根據形勢的變化,立刻調整了經營方向,看準了房地產市場。

論起步之早,在20世紀50年代開始發跡的那一代里,香港排名億萬富翁的名單中,最早進軍房地產的當推何鴻燊。自澳門返港的1953年,何便與友人設立利安建筑公司。

何鴻燊經營房地產,奉行“內外有別”的策略,即在香港收購地產或建筑樓宇是為出售盈利,是“動產”方式;海外置業則為經營或出租,是“恒產”方式。一動一靜的方式,使自己的房地產事業在快速滾動中保持穩定的發展,以避風險。

1959年何鴻燊37歲,已成為香港少數擁有資產千萬的大實業家,在港澳商界成為頗有收購力的少壯派領袖人物。

在其成功的背后,何鴻燊過人的勤奮和超人的記憶力也令人擊節贊嘆。他一般不留隔夜公案,有事立決。倘有沒辦完的事或新的構想,必定寫在隨手攜帶的牛皮口袋,翌日迅速付諸實施執行。

何鴻燊還有超人的記憶力。港澳公司與親友、客戶的電話,他可以記得2000個,幾乎不用看電話簿。

1960年,澳門第一次出版《澳門工商年鑒》,何鴻燊名列該年名人欄內。盡管這個名字令當年趕他離開澳門的那股黑社會勢力不悅,但他們已無力將何鴻燊剔除。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鴻燊磨劍霍霍,只待時機一到便長劍出鞘,殺回澳門。

澳門賭壇 群雄爭霸

說起澳門的賭史,可謂源遠流長。自被葡萄牙人占據,這里是煙賭酒色全無禁忌。20多平方公里的彈丸之地,賭攤就有200多處(俗稱賭番攤),時有流血斗毆事件,令澳葡當局管不勝管,十分頭痛,于是接納建議,在1840年公開“招標”承賭,禁止私賭。這樣既可以抽稅,又便于管理。獲得首屆專營權的是大富商盧華紹(字綽之,在兄弟中排行第九,人稱盧九),由其“豪興公司”承包全澳賭業。

盧家父子兩代承包賭權,著實風光了一番。然而第三代已無意競爭賭權,遂由廣州集團的新強豪傅老榕在1937年趁虛奪得,傅老榕作為持牌人,與香港巨賈高可寧合作,壟斷澳門賭業近25年之久,期間遭職業賭徒(俗稱郎中)鬧場的風波也不少,有賴手下大將,人稱賭場“鬼王”的葉漢破解,鎮住臺面,保住賭國江山達1/4世紀而不倒。

葉漢大破“聽骰黨”

葉漢出身貧寒,只能說略識文字而已,剛開始只是在賭場中擔任荷官的角色,后被傅老榕提拔為骰寶主任。他的賭技精、鬼點子多,被稱為“鬼王”。

1938年,一批會聽骰聲的內地職業賭手南下澳門“掘金”。短短數星期,傅老榕的賭場便被他們掘去70多萬。葉漢奉傅老榕之令出面對付。

葉漢接令后,對這批人實行全程跟蹤研究,分析他們聽骰的方法和動態。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葉漢發現這班人并非個個會聽骰,只有一、二人而已。每次他們來賭骰寶,懂得聽骰的那人必然坐最靠近骰盆的位置——骰盆對面。

葉漢恍然大悟,于是在晚上閉門苦練,聚精會神地靠耳力來分辨骰子點數大小,終于讓他破解了聽骰的奧秘。原來聽骰之人最能分析出六點與么點,因為六點轉動時磨擦玻璃會發出喊人一般的聲音,么點恰巧相反。

葉漢不敢大意,就趁舊歷新年期間,澳葡政府準許民間開設骰寶攤檔的那幾天,跑到各個檔口玩骰寶,檢驗自己的“聽力”如何?果然大贏特贏,練就了一手“必殺”絕招。

證實了自己的觀察研析無誤后,葉漢又想出一個破聽骰黨的“詭計”,在骰盆的玻璃底部加墊一層膠片。

墊上膠片后,既無聲音,又看似玻璃,葉漢的怪招一出,使聽骰黨變成“聽輸黨”,葉漢則精神抖擻,接連幾天不睡不眠,24小時全天候待命,聽骰黨殺到哪里,他就趕到哪里救火,把聽骰黨殺得片甲不留,大敗而遁。

經此一役,“鬼王”葉漢名震江湖。

“鬼王”為傅家江山立下了汗馬功勞。但傅老榕不懂“劉備摔阿斗——收買人心”的御將之道,仍只給葉漢一份發不了財的薪水。時間一長“鬼王”便萌生不滿,遂離開傅老榕自闖天下;先開茶樓,后開賭場,但一直沒有機會發達。

1961年7月8日,澳葡政府在《憲報》登出啟事,聲稱賭博娛樂舊合約行將期滿,將公開招標專營權。葉漢頓時覺得此乃奪取傅家王國手中賭權的千載良機。有鑒于自己過去單槍匹馬出戰連敗兩陣的情況,他決定聯合一些強手共同出擊。

四大天王結盟奪賭權

葉漢首先聯絡的是一位黑白兩道都通的商界奇才葉德利。雙葉商量半天,覺得首要問題是弄清楚葉漢過去兩次投標失敗的重要原因。在美籍律師的協助下,方知葉漢并非葡萄牙公民,在澳門又沒有生意,作為申請人根本不合資格,投標書從未到達里斯本。查明原因后,葉德利靈機一動,想到小舅子何鴻燊是最好的出面人,何在澳門有生意,又有各路人脈,太太也是葡國人。

所謂“臨睡遇著枕頭,口渴遇見清泉”,時刻準備打回澳門的何鴻燊一聽,正中下懷。

據何鴻燊計算,傅家控制澳門3家大賭場以及澳門的客運船隊、10號碼頭,在香港又有富麗華酒店與球義大廈等,身家當時應在上億之列。

何鴻燊務求一戰定江山,便提出邀請當時名震香港的地產巨子霍英東入盟。

霍英東答應何鴻燊入盟之時,其財產已有數千萬之多。霍英東的加入,使這四大天王的組合構成一個無論是從財勢、人脈、抑或是智商和技術管理各方面的最佳軍團。

其時何鴻燊已過了不惑之年,他決心要干一番轟轟烈烈、一鳴驚人的大事業。

而時勢也似乎隨著英雄在轉。那年澳葡政府見賭場收益連年作幾何級數的增長,要求在新合約簽訂時,將賭稅增加大約10倍。風燭殘年的傅老榕被這個數字嚇得有些糊涂了,不禁猶豫不決起來。雪上添霜的是,第二代賭國霸主傅老榕在1961年夏天去世了,傅、高兩家缺少了一位能打拼定奪的主帥人物。

當年把何鴻燊趕出澳門的惡勢力也得到消息。他們自恃財雄勢大,傅家樹大根深,估計何鴻燊不會有機會奪標,他們以得勝者的心理認為,沒有歷史背景的人,是不可能在澳門待下去的。而他們是寫歷史的人,其中有一項便是:把何鴻燊趕出澳門。于是冷眼靜觀情勢發展。

而何鴻燊一方則做著精心迎戰的準備。

第一,聘請名律師,按照澳葡政府的有關法令規定,起草投標文件。

第二,利用一切情報渠道模擬對方動向,精確估計對方可能投標的上限金額。

第三,何鴻燊采納霍英東的建議,在投標書上加列如獲賭牌,會興建碼頭等公共設施,令來往港澳的時間縮短,吸引更多港人到澳門來旅游并參加賭博娛樂。

第四,投標在對方已交后再呈送,以防底價泄露。

雙方摩拳擦掌,一切都在秘密進行中,只待10月投標決勝之日。

然而,澳門地頭蛇巨大而又咄咄逼人的施壓,對神經衰弱者還是有強大的扼止作用。當何鴻燊領軍決戰的前兩三天,他們在澳門聘請負責草擬投標文件的律師,受到第三者傳話警告,突然失蹤,眼見投票期限將屆,大家都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葉德利找來一幫手下,命令他們四出尋找,務必找到這位律師,結果在一條小街找到,葉德利以其雄辯口才,說服了他,不再驚懼第三者的騷擾,立即返回律師樓草擬文件,總算在投標日凌晨完成。

按照預定計劃,何鴻燊以靜制動。投票截止時間是當天下午五時。傅老榕、高可寧的公子到澳門政府辦公廳呈交投標書的時間是下午四時五十分,而何鴻燊與葉漢則比他們晚了五分鐘才遞出。

開標結果,江山易主,跌破眾人眼鏡。用葉德利的話來說:“后來我們才知道,只贏了對手一個馬鼻,我們出標316萬元,僅僅多了1.7萬,現在想起來不禁也捏了一把冷汗。”

澳督馬濟時宣布澳門博彩娛樂業專營權由何鴻燊為首的集團奪得。

何鴻燊勝了,但僅僅贏了初局。等待何鴻燊的還有更兇險的局面,恰如霍英東所言,賭的是性命。

過招拆招 飛騎闖八關

何鴻燊集團投標得手,消息一傳出,整個澳門沸沸揚揚,街頭巷尾,都是傳說著要“咸魚翻生”的故事。

把持了近1/4世紀的賭國江山,一朝竟然淪陷。傅、高兩大家庭怎忍得下坐失金山,背上“敗家子”的臭名。

傅、高兩家放出狠話,即使賠上幾條人命,也要把賭牌拿回來。

原本躲在幕后、冷眼看戲的當年那股黑勢力,氣急敗壞地跳到臺前,成為圍剿追殺何鴻燊的先鋒。他們揚言,要叫姓何的那小子吃不完兜著走,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因此競投結果一公布,葡京里斯本的海外部部長便收到發自澳門這位有力人士的一封專電:“新公司得到博彩專營的那一天,就是澳門的末日。”

那段時間,澳督府電話不斷,多半是具影響力的人提醒澳督不要發牌給新人,要保留給舊人做。

兩股勢力出于不同的用心,但為了打倒何鴻燊這一共同的目標而結合起來,形成了夾殺何鴻燊為首四大天王集團的陣勢。

他們推出澳門王何賢去傳話,叫何鴻燊自動交出賭權,退出澳門歷史舞臺。

在“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形勢中,何賢約了何鴻燊到一個名為“康樂俱樂部”的地方碰頭會面,閉室密談,向他轉告對方的不利威脅,要他投降繳牌。

何賢轉述那位有力人士的話:

第一,要取何鴻燊的性命;

第二,要讓澳門所有酒店停業,使外來賭客站不住腳,露宿街頭;

第三,要港、澳一切客船停航,使各路賭客沒法前往澳門;

第四,要用錢收買乞丐,天天坐在新賭場門口,讓賭客望而生畏;

第五,要澳門私人樓宇不敢出租給新集團做賭場;

第六,要將原來賭場的荷官和伙計通通包養起來,讓新公司無兵無將,無法開賭;

第七,一旦新賭場開張,就往里面扔擲手榴彈;

第八,要千方百計利用一切關系,使澳門和里斯本當局阻礙新集團履行合約,將新合約扼殺在搖籃里。

夾殺何鴻燊所提出的八條威脅絕不是虛聲恫嚇,其中有的已付諸行動,給何鴻燊集團造成巨大傷害。由于他們動用了不少上層關系,又給澳督馬濟時造成不小的壓力,直到12月仍遲遲不發何在10月競投得到的賭業專營權的政府批文。

由此可見,對方招招式式都是致命的攻擊。其中最厲害的一條,當推第一條要取何鴻燊的性命。何知道兩軍狹路相逢勇者勝的道理,斷然地請何賢轉告對方:“要取我性命,我一不怕,二也未必能打死我。”

此招一出,對方啞然。他們知道史丹利這位神槍手說到就能做到。

此招一破,余下七招都是實力和智慧的正面攻防戰。以今日何鴻燊的社會地位和“不惑之年”的謀略、手段,贏是肯定的。問題是如何贏而已。

第二招也很厲害,有如掃ネ,叫何鴻燊站不住腳,掃地出門。

“澳門旅游娛樂有限公司”出高于市價的租金,就是租不到一間私人酒店可以開業。原因是對方叫各路頭目在管轄的地區對物業主傳話,誰租就讓誰好看。誰也得罪不起這些扔手榴彈當尋常玩樂的地痞惡霸。

但這也難不倒何鴻燊。何鴻燊對澳葡政府的運作方式及有關規則法令都很清楚。“新花園”等酒家是政府物業,澳葡政府既然接受了何鴻燊集團的投標,就得讓他們開業。于是新公司就向澳葡政府租下“新花園”酒家率先開業,然后向澳門政府或其他地主要地、買地,再蓋新酒樓和賭場。

對方的掃ネ壬了個空。

第三招是黑虎掏心,是重中之重的一擊。這招幾乎打得何鴻燊架不住。因為對方控制著平日來往港澳的渡輪。而且澳督馬濟時鄭重地對何鴻燊說:“何先生,你必須保證,至少有一艘港澳渡輪繼續開航。否則,港澳水上交通一斷,澳門的末日就真的要來了。沒有這層保證,不能讓你的賭場開業。”

老天沒有絕何鴻燊的路。何鴻燊是眾多港澳渡輪其中一艘“佛山輪”的永久董事之一,惟一可保一線生機的,就是設法讓“佛山輪”不停航。

何鴻燊說干就干,馬上熬夜查閱“佛山輪”的詳細資料,一查之下,對方的黑虎掏心也就掏了個空。本來,按照一般公司章程,特別是董事會成員構成的有關條例,通常必須兩三個董事同意或一半董事要求,才可以召開非常會議。

但是“佛山輪”的章程,居然沒有如此規定,反而載明董事會的非常會議,只要一位董事提議就可以召開。

更使何鴻燊安心的是五位董事會成員中有兩位與何家是世交。

兵貴神速,何鴻燊馬上撥了通電話,向兩個長輩說明情況,并得到保證“佛山輪”繼續正常航行的承諾。

隨著第三招被何鴻燊以四兩撥千斤之法化解后,對方的其他招數,就被何鴻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地破了。

乞丐盈門也不怕。你可以派錢,我也可以派。你派錢請他們來,我派錢送他走。

扔手榴彈也是同樣的道理,你請人拋,我也請人拋,你炸我也炸,鷸蚌相爭,只能肥了手榴彈商人。

于是,戲碼上的乞丐和手榴彈大戰,連招也沒過就銷聲匿跡了。

1962年元旦,何鴻燊衣冠楚楚,笑容如常,在“新花園”酒家主持賭場開業典禮。盡管在對方的恐嚇和壓力下,賓客沒能如云而至,而且連何鴻燊的一些好友因怕吃到手榴彈的爆花也沒敢來,但場面仍算熱鬧,重要的是新主人的新賭場正式如期開業了。

從元旦到3月31日,里斯本政府的海外部仍沒有指令給澳督,同意發放正式簽約本。何鴻燊三個月內三飛里斯本,憑其長袖善舞、充滿自信的說詞,終于在3月31日取得了正式簽約。G(待續)

取得澳門博彩專營權之后,何鴻燊又是如何把澳門變成與拉斯維加斯、摩納哥平起平坐的“賭城”呢?商場奇戰,波譎云詭,何鴻燊的精彩人生有待下回分解。

《海外星云》(2001年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