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熟的初戀

29年前，我還是一個小伙子，正是風華正茂的年齡。既然有青春的火在體內燃燒，就難免不對異性產生愛戀的心理，于是，我違背了兵團的紀律，和一個叫曉霞的姑娘偷偷地談上了戀愛。

她是我人生中接觸的第一個確定了戀愛關系的姑娘，就在電影《老兵新傳》所描述的那塊風雪迷漫的土地上，我們播種了愛情。

那時，我是團里的教育干事，是4所中學、 36所小學的總負責人。曉霞在中學當教師。也就是說，我和她有某種隸屬關系，加之兵團明確有“不許談戀愛”的紀律，使我在與她的交往中頗有幾分顧慮。于是，我對她說：“記得電影《小二黑結婚》中的場面嗎？小二黑與小芹談戀愛，本來是光明正大的事，可小二黑竟被人綁了起來，多冤啊！為了不招惹是非，咱們也得秘密點。”她聽了，竟雙眸一閃，脆聲笑了起來：“這是哪輩子的事了，看把你嚇的！”“你不怕，那是你沒攤上，這事一張揚，女的比男的更倒霉。”我忐忑不安地提醒她。“我不怕，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她那勁兒還真有點兒像《小兒黑結婚》中的小芹。到了這份上，我就有些心血來潮，似乎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盯人的眼睛。于是，我試探著問：“別說大話，做出個樣兒看一看，今晚我能約你出去嗎？”“幾點幾分？什么地方？”曉霞面露羞色，但口氣卻很堅定。

那天晚上，我們如約來到了一條沙石鋪就的公路上。每到秋季，這條公路都穿梭不停地來往著汽車，將我們團生產的大豆、小麥源源不斷地運往趙光火車站，再從這個車站運往全國各地。但一到晚上，這條公路就疲憊般地沉睡了，只有路兩旁高高的白楊樹的葉片在微風中婆娑作響，斑駁的夜光灑滿了公路。這是迷人的夜晚，在靜靜的林間公路上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并肩而行，但誰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哪怕身體間有瞬間的觸碰。我們就這樣在充滿鄉野氣息的夜色中邊走邊談，談家鄉的事，談童年的事，談難忘的事……我們被鄉野的寧靜所陶醉，人生的初戀竟是這般的迷人！

曉霞不但身材好，人也長得漂亮，這不是我夸口，而是大家的公認。有一天，我和團里的幾個參謀、干事在機關門前聊天時，她正巧領著一群嘰嘰喳喳的學生從機關門前走過。這時，我們的聊天驟然而止，我發現大家的目光都注視著曉霞。終于，有一個參謀忍不住了，他脫口而出：“嘿，這個老師真漂亮！”曉霞看見了我們，自然也看見了我，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雙頰泛起了一團紅暈。那一刻，一種自豪、欣慰甚至不安感涌上我的心頭：“她是屬于我的，可是，我能配得上她嗎？”

就當我們將戀情深藏于心中，并細細地品味其甜蜜的滋味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一天，曉霞學校的校長一本正經地問我：“聽說你和曉霞談上了戀愛，是真的嗎？”

我吃了一驚，立刻想到這種“小道消息”只能是曉霞散播的。此時，從我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怨恨：“曉霞啊，曉霞，我一再告訴你，咱們的關系不能外露，你怎么忘了兵團的紀律，自己將自己推上了被告席呢？”那時，我的心情格外復雜，仿佛別人的議論已鋪天蓋地向我們壓來：團的教育干事帶頭搞對象，帶頭破壞紀律，還怎么說別人！更難以忍受的是，曉霞破壞了我們之間的“諾言”，將我們的隱私公開了出去。我憑著一股難以壓抑的沖動，輕率地對她作出了決定：分道揚鑣，形同路人！

從那以后，我竟真的沒有見她。有幾次，我看見她站在學校的門口往我們機關這里張望。我看見了，佯裝沒見到，一扭頭，回到了辦公室。

一只充滿希冀的風箏升到半空就在一陣疾風中猛地栽到了地下，再也升不起來了。后來，我上了學。不久，聽說她也返了城。從此，我們天各一方，難覓身影了。不過，我的內心經常捫心自問：“她到底做錯了哪一件事，而導致了我們的分手呢？”想不出。想不出，就格外地自責和眷戀，恨不得重回故地，再去見見她，但卻始終鼓不起這種勇氣，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何況時過境遷，她現在究竟在哪里呢？

近三十年過去了，即使當年健壯的小伙子、漂亮的姑娘，在這漫長歲月的磨礪中也會變成另一副模樣，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可是，我的心卻始終沒有伴隨歲月而衰老，那寧靜的夜色，那高高的白楊，那夜光下的身影，將永遠清晰，永難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