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疽·鼠疫·天花

張田勘　徐小怗

2001年10月8日，美國發現第1例炭疽病，之后，又發生數例炭疽病感染，且有感染者死亡。一度，“炭疽熱恐慌”使得美國人心惶惶，引起全世界關注。美國有關部門在經過調查后否定了自然感染的可能，認定此事與恐怖襲擊有關。

恐怖的炭疽

炭疽病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疾病之一，18世紀中葉普法戰爭后東普魯士一個小鎮上，農民飼養的許多奶牛突然染上一種前所未有的怪病，不少牛在逐漸減少進食后停止了反芻和泌乳，并相繼出現高熱，頸、胸、腰、外陰及直腸內出現黑炭狀的物質。不久，絕大多數感染此癥狀的牛出現呼吸困難，七竅出血，隨后突然倒地死亡。很快，不僅僅局限于奶牛，這種病癥在小鎮上的羊、馬、豬、狗等身上也四處蔓延開來。由于人們對這一疾病一無所知，不少人在處置這些家畜尸體時不小心相繼被傳染，出現了可怕的類似于牛的癥狀，并且染病的人越死越多，醫生對此束手無策。一時間，恐怖籠罩在小鎮的上空，人們在傷心絕望中紛紛逃離家鄉。兩個月間，這里成了一座死寂的空城……

此時，一位德國哥廷根大學醫學院畢業的年輕人，剛從軍隊退役來到小鎮當醫生，他沒有選擇逃離，不顧小鎮上的一片蕭殺和恐怖，不顧自己有可能被染上這一怪病的危險，深入疫區采集樣本。他先在牛的脾臟中找到并成功地分離出了引起炭疽病的細菌，并且把這種細菌移種到老鼠體內，使老鼠相互感染，最后又從老鼠體內重新得到了和牛身上相同的細菌。這是人類第一次用科學的方法證明某種特定的微生物是某種特定疾病的病原。不久，他用血清在動物體外成功地培養了炭疽桿菌。他就是1905年諾貝爾醫學和生理學獎獲得者，即炭疽、鼠疫、白喉、霍亂、肺結核、傷寒等病原體發現者，微生物方法學和醫學微生物學的奠基人——科赫。由于炭疽能夠形成芽孢，無論在多么惡劣的環境下，這種細菌都可以在外面形成幾層堅硬的外殼，把中間濃縮的細菌DNA保護起來，而里面的細菌就像冬眠的北極熊，生命活動非常緩慢。雖然外殼隨著時間的推移會死亡，但孢子的核心部分并不會死亡，一遇合適的環境就會“春風吹又生”。抗日戰爭時期，我國華北地區曾埋過一些患炭疽的馬匹，時至20世紀80年代，當人們無意之中挖掘這個埋病馬的窯洞造成塵土飛揚時，竟使許多人染上炭疽，造成幾十人死亡。歐洲歷史上也是炭疽的重災區。1607年，中歐炭疽大流行，有60000多人因此而喪生。俄國僅1875年就有約10萬人死于炭疽。炭疽分為皮膚型、呼吸型和胃腸道型三種。以皮膚型危害較輕，如不治療，死亡率約為25％；呼吸型和胃腸道型患者若過了潛伏期，一般是難以治療的。炭疽熱的癥狀與感冒相似，數天后可發展成呼吸障礙和休克，或長期昏迷(呼吸型)：另有惡心、嘔吐、腹痛、腹瀉和休克(胃腸型)；還可有皮膚瘙癢、腫塊，瘙癢程度超過蚊蟲叮咬，之后發展成直徑1～3厘米的無痛皮膚潰瘍，中央形成黑色腐肉(皮膚型)。

炭疽桿菌可經皮膚、空氣吸人和食用被感染的食品傳播。炭疽桿菌從損傷的皮膚、胃腸粘膜及呼吸道進入人體后，潛伏期一般為1～5日，短者12小時，長者可達2周。

美國國會技術評估局曾在1993年發表了一份報告：如果恐怖分子襲擊，只要向華盛頓特區噴射100千克炭疽孢子，就可能造成13萬至300萬人喪生。炭疽攻擊的特征是，一個城市或地區突然出現大批類似流行性感冒的急性病人，死亡率高達80％或更高，并且近一半的死亡是發生在24～48小時內。

青霉素G、環丙沙星和強力霉素等都對炭疽桿菌有效，但以前者為最好。如今美國哈佛醫學院的研究人員發現了一個為炭疽毒素編碼的基因，而且能去除它，這使得一些小鼠在實驗中能抵御炭疽的危害。雖然，現在這一方法還不能用于臨床防治，但征服炭疽有了希望。

對于炭疽桿菌，專業人員也有各種看法。南非西開普省國家衛生實驗室微生物學家約翰·辛普森認為，沒有必要對炭疽產生恐怖。因為將炭疽桿菌孢子轉化成粉末的工藝非常復雜，只有借助特殊設備在實驗室中才能完成轉化工作，大范圍爆發炭疽的可能性很小。

北京大學醫學部微生物學系教授莊輝認為。炭疽病是可以預防的。方法是：封鎖疫區，追查傳染源，使用含氯消毒劑和環氧乙烷、過氧乙酸和甲醛等藥物消毒。在疫區內全民接種一次炭疽疫苗，在飼養員等重點人群中，每年接種1次。

但是，也有專業人員認為，除易感人員如農場工人、皮革工匠等，一般人不宜接種疫苗。因為人類感染炭疽的概率較小，至今還沒有關于人與人之間傳播的報告。此外，疫苗只使93％的受體產生抗體，且不具備長期的保護作用；而且，疫苗也具有較大的副作用。同樣，美國哈佛大學的生物學家梅塞爾森也認為，不要指望靠高技術來解決生物恐怖主義。開發一種新藥至少也需要數年的時間。簡單通用的方法才是最好的，即安裝空氣過濾器，教育公眾在突發事件時該怎樣做。

罪惡的鼠疫

對于炭疽的恐懼又勾起了歐美人對鼠疫的恐懼。在西方，人們對烈性傳染病最為恐懼的當數鼠疫，老百姓又稱之為黑死病。鼠疫在《圣經·舊約》中就有記載，說的是腓尼斯人在征服以色列人后，反而被鼠疫所滅亡。然而，最為恐怖的是14世紀在歐洲流行的黑死病，英國僅在1348年就被鼠疫奪去了全國一半人口的性命。而在14世紀幾十年的時間，歐洲就被鼠疫奪去2 400萬條生命。

今天，如果你不慎感冒或因其他原因而打了一兩個噴嚏或咳嗽，在國內會有人對你說，有人在想念你!可是在西方，馬上會有人說：God bless you!(上帝保佑你)雖然這是一句良好的祝福，但是卻是那個時代留下來的深深的恐怖痕跡。因為鼠疫發病早期的癥狀之一就是打噴嚏、咳嗽。

1368年，鼠疫再次在英國蔓延。英國人記載說，一種緩慢流行的可怕動物疾病在以每天1.5英里的速度向前移動。那時，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一世已經在前一年患過天花，早已被烈性傳染病嚇得魂不附體，便帶著手下從倫敦逃到北部的溫澤避難。

后來，法國微生物學家路易·西蒙通過研究才發現，鼠疫是通過跳蚤叮鼠再叮人而傳播的。再后來又發現，鼠疫還可經過空氣傳播。所以，鼠疫分為三類：腺鼠疫、敗血型鼠疫和肺鼠疫。癥狀為高熱、噴嚏、咳嗽、胸痛、咯血痰(肺鼠疫)；高熱、寒戰、皮膚粘膜出現小出血點(敗血型)；局部淋巴結，主要是腹股溝淋巴結腫脹，繼而發生壞死和膿瘍(腺鼠疫)。其中，敗血型鼠疫死亡極快，發病后若不及時治療，病人2～3天即死亡。

其實，鼠疫亦曾作為罪惡的生物武器使用過，日本軍國主義在侵略中國叫，就曾把鼠疫當作武器，殺害了成千上萬的無辜百姓。吉林省檔案館披露的歷史材料表明，從1939年開始，日軍731細菌部隊便開始進行“實地試驗”。在東北及浙江省的寧波、衙州、義烏以及湖南省的常德等地，日軍用飛機撒下大量混有鼠疫菌的谷物，或用其他投放方式，在這些地區引發了大規模的鼠疫或霍亂。1940年10月4日，731部隊對浙江衢州使用

了鼠疫菌，很快，衢州地面上發現了大量和谷物混在一起的跳蚤，跳蚤是黑色的，比較大。10月下旬，衙州街頭又發現了大量死老鼠。此后，衢州城內死難者無數。鼠疫持續到1948年仍有發生，迄今，仍然對我們具有潛藏的危害。浙江省現在每年還需要捉1000只老鼠進行檢測，以防鼠疫。浙江省在1996年的《防病手冊》中，仍有“鼠疫”一項，因為仍有老鼠測出來是抗體陽性。

幸虧沒有鳥盡弓藏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似乎是我們人類生活的一個基本規律。但是，在全球恐怖勢力仍然猖獗的今天，我們會多少有些暗自慶幸!如果了解了人類處置天花病毒的過程，也許會稍稍放寬心一些，因為我們還沒有做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蠢事。

人類的最后1例天花病人1977年出現于索馬里，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天花病人。世界衛生組織于1980年5月28日宣布全球消滅了天花。但天花消滅后，如何處理天花病毒卻讓人們為難了很長時間。于是，在好幾次的世界衛生組織大會上，各國代表就如何處置天花病毒展開了爭論。

有的國家認為既然我們已經消滅了天花，就應全部銷毀天花病毒。但有的國家卻指出，即使作為研究或預防未來的細菌戰爭，也應該保留一部分天花病毒。

到了1990年，第22屆世界衛生組織大會終于做出決定，將世界上所有的天花病毒儲存于俄羅斯的科爾索沃國家病毒和生物技術研究中心及美國的亞特蘭大疾病控制中心。然而，做出這個決定之后，事情并沒有算完，堅持銷毀天花病毒的呼聲一直就沒有中斷過。世界衛生組織后來又召開了多次會議討論，堅持銷毀天花的意見逐漸占了上風。在1996年的世界衛生組織第49屆會議上通過了一項決議：定于1999年6月30日銷毀儲存的人類所有的天花病毒。

但是，作為全球僅有的兩個儲存天花病毒的國家——美國和俄羅斯仍然堅決反對銷毀天花病毒。雖然他們的反對有政治及軍事原因在里面，但也提出了一些不能反駁的理由，例如：要進一步研究天花病毒，將研究成果用于開發研制病毒性疾病藥物和治療免疫缺陷病人，防止天花卷土重來，等等。

由于美國、俄羅斯等國代表的反對和游說，世界衛生組織不得不通過了一個修正案，將銷毀天花病毒的時間推遲到2002年，以便“進一步推動抗病毒制劑和改良疫苗方面的國際研究”。今天，在美國等國遭受炭疽恐怖襲擊后，人們，尤其是美國人真是暗自慶幸，感謝上帝!就差1年就要徹底銷毀天花病毒了。而反對全球性恐怖活動的現實使人們認識到，鳥盡弓藏的事還不能做絕。

(編輯祝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