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雞湯

尤志龍

爺爺沉默寡言，常常蹲在院子里，嘴里噙著一支長長的煙桿，侍花弄草，滿臉的皺紋在煙霧繚繞中漸漸舒展。奶奶快人快語，每每安排完家務活，還常常邀一幫年紀相當的戲迷樂上一樂，鑼鼓鏗鏘，絲竹悠揚，爽朗的笑聲傳出很遠很遠。

有一次，我禁不住問奶奶，她和爺爺一生真誠相守的秘訣是什么。奶奶沒有直接告訴我，而是講述了一個故事：

"我的新婚之夜，就是和你爺爺的第一次見面。那一年，夏秋兩季莊稼歉收，人們無法填飽肚子。我新婚不久便臥病在床，好長時間里有氣無力。你爺爺有一天突然說，他要出去打工，沒容我表態，他就動了身。兩個月后，他回來了，給煤礦出苦力換回了一小袋糧食，還買了一只雞。說是一只雞，其實是一個很小的雞仔。你爺爺說，不是不關心我，而是連生存下去都有問題的時候，他必須在斷炊之前，為我們再找一口糧食。看到他那削瘦的面龐和手上的累累傷痕，我沒說什么。一只才幾兩重的雞仔，他硬是為我燉了幾天的湯。到最后連肉都燉得沒影了，肉湯實際上是開水上漂著些油花。每次，他把雞湯端到床前，我都問他喝了沒有，他總是說鍋里還有呢。最后一次，我留了個心眼，沒喝他端的雞湯，掙扎著下床，偷偷來到廚房，才發現鍋里什么也沒有，他躲在灶臺后，把我吃剩下的雞骨頭嚼得粉碎，還那樣地津津有味......"

奶奶說話時，臉上蕩漾著幸福的笑容。她說："孩子，從那一刻起，我就發誓這一輩子要好好待你爺爺。在極度貧窮的日子里，一個寧可餓著肚子，也要為你燉雞湯的人，一定會一生珍愛你。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給這樣一個人，值！"

他們的真愛，就如同那碗雞湯一樣，平淡而實在。不要以為每一份愛都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傳說，"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即使《詩經》里那膾炙人口的《擊鼓》，在很久很久以前，其實也只是一首平常的愛情歌謠啊。(責編江有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