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1931年間周恩來創建和領導的中央特科,是黨最早設立的情報和保衛工作機構。它在我黨建立初期,在白色恐怖下為鞏固黨的組織,推動武裝斗爭的發展起了相當重要作用,在中國共產黨的歷史上建立了不可磨滅的功績。
當年,在中央特科聚集了許多智勇兼備的傳奇人物,如像聲震中外的名將陳賡,黨的電訊事業創始人李強,打進國民黨最高特務機構中央黨部調查科的“龍潭三杰”李克農、錢壯飛、胡底以及潛伏在國民黨淞滬警備司令部的“大宋”、“小宋”(宋啟榮,宋啟華),濟世名醫柯麟,隱蔽戰線的“福將”陳養山,神出鬼沒的外號“大塊頭”的歐陽新,血染沙場的陳壽昌等等,都是人們傳頌的英豪。而兵器專家劉鼎和夫人吳先清的特殊經歷和卓越貢獻,尤為人們贊賞和景仰。
朱德、孫炳文在柏林介紹劉鼎入黨
劉鼎(1903—1986),原名闞思俊,出生于四川南溪縣城一個小康之家,幼年在家鄉讀高小時,學校里曾駐扎過朱德率領的云南護國軍。這支部隊紀律嚴明,戰功顯赫,朱德成為劉鼎心中敬慕的英雄。另一位令他景仰的革命前輩,是南溪的大學問家孫炳文。劉鼎曾請孫炳文為他輔導功課,從孫炳文的言談中受到革命思想的啟蒙教育。
早年在學校讀書時,劉鼎就是一個“不安分”的學生。他受五四運動的影響,中學時代就和進步同學郭伯和、李碩勛、陽翰笙等帶頭組織學生會,經常開展愛國宣傳,成為宜賓地區五四新文化運動的中堅力量。高中畢業后,他考取浙江省立高等工業學校。1923年暑假,他毅然離開只差一年畢業的高工,到上海進入國共兩黨合辦的上海大學,成為這所學校的第一批學生。他在這里加入了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還和一些留法勤工儉學的同學建立了通信聯系。他見到過蔡和森等從法國留學回來的人,得知中國學生在法國半工半讀的情況,十分向往。恰好這時和朱德一起去德國留學的孫炳文回國探親。1924年春,他跟隨孫炳文乘火車前往德國。途中,他們在莫斯科住了一個月,臨時編進東方大學學生支部,學習了革命理論,還見到前來參加共產國際會議的李大釗,聽了斯大林所作《論列寧主義問題》報告。在這里的耳聞目睹,使他受到了許多革命思想的教育。
劉鼎到柏林后,聽從孫炳文的勸說,改變了前去法國勤工儉學的打算,到中共旅德支部報了到。不久,他隨孫炳文到大學城格廷根見到了朱德。1924年12月,劉鼎經朱德、孫炳文介紹轉為中共正式黨員,并擔任了旅德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書記。這時他一面從事革命活動,一面勤工儉學,用半年時間自學德語,達到基本上能說會聽和讀講義,然后就在格廷根大學選學工業方面的課程。這期間,他因找不到工作,生活十分窘迫,常常是在饑餓狀態中一面工作一面上課。
在革命斗爭中和吳先清結成伴侶
1925年五卅運動的消息傳到柏林,中國留學生立即開展聲援活動。中國留學生到中國駐德公使館,要求公使魏宸祖在一個抗議英帝國主義暴行的通電上簽字。這個公使拒不露面,惹起公憤。劉鼎跟隨朱德和大家沖進公使館,終于在三樓的一個大衣柜里把魏宸祖拖出來,迫使他在抗議通電上簽字。魏宸祖老羞成怒,勾結德國政府,下令把朱德、劉鼎和其他鬧事的中國留學生逮捕、驅逐出境。
劉鼎回國途經莫斯科,又進東方大學參加短期學習和軍事訓練。1927年,又被調到蘇聯空軍機械學院學習、任教并兼任翻譯,同時任中共東方大學總支委員和軍事班支部書記。他在東方大學期間,認識了也在這里學習并擔任青年團宣傳工作的女共產黨員吳先清。吳先清于1904年出生在浙江省臨海縣城關的一個商人家庭,是父母六個孩子中唯一的女孩子。她性格剛強豪放,幼年就沖破家庭的束縛,堅決不纏足、要求上學。五四運動興起時,年僅15歲的吳先清正在杭州讀書。她無視校方禁令,帶領浙江省立女子蠶業講習所(蠶校)同學上街貼標語,發傳單,游行示威。她還積極參加社會活動,和楊之華等青年團員一起學習革命理論,1924年參加了中國共產黨。這年下半年經組織調到上海,在上海小沙渡(滬西區)工人學校教書,同時到女工中開展工作。1925年她帶領女工參加了五卅愛國運動,8月間擔任中共上海區委婦女委員會委員。這年初冬,黨組織又派她到莫斯科東方大學學習,在中國班學習兩年。
劉鼎與吳先清不期而遇,由相識到相知相愛,志同道合。1927年下半年,他們在東大結婚。1928年春,東方大學與中山大學合并為中國勞動者共產主義大學(簡稱“中大”),他們又一同轉入中大工作。
為中央特科作出特殊貢獻的賢伉儷
1929年底,劉鼎和吳先清奉令從莫斯科回到上海。劉鼎即到中央特科工作,吳先清先是被中共江蘇省委派到浦東地區開展女工工作。
劉鼎在由陳賡領導的中央特科第二科任副科長,協助陳賡開展情報工作。他到特科工作不久,陳賡就把他直接掌握的重要情報關系楊登瀛(蔣介石任命的國民黨“中央駐滬特派員”,是特科在上海爭取的第一個反間諜關系)和楊度,交給劉鼎負責聯系,并要他參與在立三路線的安排下準備在上海發動武裝暴動進行的全面調查和為召開中華蘇維埃區域代表大會預備會議進行警戒工作,營救被捕的關向應以及到淞滬警備司令部看守所為一個從山東來的叛變者作拍照取證工作等等。
1930年夏天,立三路線準備在上海舉行武裝暴動,下令中央特科調查帝國主義和國民黨在上海的軍事、政治、經濟等情況。陳賡讓劉鼎主持這次調查。由于任務繁重,時間緊迫,人手又少,難度很大,二科主要骨干都緊張地投入了這項工作。他們為了調查帝國主義的船只情況,需要搞清每只艦上到底有多少炮位。可是敵人規定軍艦附近不準船只來往,只有長途航船可以在軍艦附近通行。他們設法找來一條大船偽裝成長途船只,由自己同志駕駛到軍艦附近去偵察,終于逐一地查清了全部實況,還設法搞到了吳淞炮臺的地圖。為了掌握外國兵營的實況,他們派人在兵營門口擺攤,觀察每日進出人員和運進物資的情況,進行綜合分析,推算兵營駐軍的約數;在調查監獄和街道分布及建筑物的情況時,他們把項目分得很細,連建筑物的層數、結構和質量,以及街道如何交叉,外灘每幢大樓有多高,各樓間的距離有多遠等,都作了探測和估算,為巷戰和炮兵射擊提供了各種數據。為了在暴動后我們能夠控制上海的經濟局勢和金融市場,還設法買到了上海市銀行、大商號的地址和電話號碼簿子,對各大銀行、商號作了詳細調查,搜集了許多重要資料。他們把偵察得到的種種情報,匯集成一厚本資料送到當時任中央軍委參謀長的劉伯承那里。新中國成立后,劉伯承在北京有一次見到陳賡、劉鼎,同他們談起立三路線的錯誤和危害的時候說:“不過,我們的共產黨員是非常英勇的。就拿你們在上海為立三路線暴動準備的那一套材料來說,也真不簡單哪!”
劉鼎重視通過新聞渠道搜集情報。當時有位在《時事新報》任記者的王安之,他的友人辦了家新新通訊社,在南京、漢口等地都設有分社,只有設在上海的分社不賺錢。劉鼎便讓人給他送去些錢,維持這個通訊社,并派一個外號叫“大塊頭”的歐陽新去當記者。當時盤踞上海租界的英、日等帝國主義分子常想拉攏新聞記者給他們作宣傳,“大塊頭”在大革命時期曾在武漢國民政府外交部長陳友仁處當翻譯,又到蘇聯軍事學校學過炮兵,外語很好。他就利用對方的這一企圖,以新聞記者身份同他們打交道。1930年春,楊登瀛發現有個叛徒史書元利用一品香飯店作掩護,直接找國民黨上海市黨部聯系,進行出賣革命的政治交易。此事經過陳賡報告中央特委后,周恩來當即命令中央特科二科、三科的同志全體出動,把一品香飯店團團包圍。陳賡親臨現場指揮,劉鼎作為楊登瀛的專家,陪他進入飯店參加宴會,借此偵察、監視史書元的行動。“大塊頭”則以新聞記者身份,進入飯店“采訪”,準備把這個叛徒抓起來。結果敵人發覺情況有異,叛徒慌忙溜掉,這次行動受挫,有幾位同志被捕,“大塊頭”也在其中。只因他個頭高、塊頭大,英語說得流利,外貌又有點像白種人,口袋里裝有許多外國記者和外交官的名片,他又一直向巡捕抗議,要同某大使、某領事打電話,敵人不摸底細,看他“來頭不小”,就把他放出來了。
劉鼎的夫人吳先清,在浦東地區做了半年女工工作,也在1930年夏調入中央特科,在劉鼎領導下做情報工作。吳先清曾利用自己家鄉的特產黃巖蜜橘,在巷口開設一水果店,為秘密工作作掩護。那時劉鼎負責以無線電與各有關部門聯絡,吳先清負責收藏、傳送中央文件和情報,夫妻倆一個在樓上工作,一個在店面“做生意”,配合得很好。吳先清調中央特科工作不久,她的弟弟吳全源由浙江陸軍監獄獲保得釋,到上海來找她。吳先清與弟弟長談中,知道他的被釋是得到身兼國民黨上海市黨部委員、國民黨社會調查處專員等要職的陳寶驊的擔保。陳寶驊還保薦她弟弟在反動當局發行的《新生命》月刊任總務主任,吳先清想利用這一關系來開展工作。征得陳賡同意后,她把黨的秘密聯絡站設在該刊發行處的樓上。后來她又通過與陳某及其周圍要人的交往,獲得大量重要情報,特別是得知一些被捕人員在押期間的表現,對幫助組織掌握情況起了很大作用。
在此期間,劉鼎按照黨中央的指示,從1930年夏天開始,利用日本人和國民黨胡漢民改組派相勾結反對蔣介石的活動,搜集一些情報,通過特情關系向國民黨發送,擴大他們之間的矛盾。同時也利用改組派方面提供的揭露國民黨的情報,編寫成傳單到處散發。周恩來看到這些傳單,稱贊這個辦法很好。
懲治叛徒內奸,以免黨組織受到損害,這是當時在白色恐怖下保衛黨中央的一項重要任務。1930年秋天,一個原是山東省委的負責人到上海來開會,在旅館里被捕叛變,被關進淞滬警備司令部白云觀偵緝隊的拘留所。警備司令部讓楊登瀛見他,叛徒除了供出自己的身份和經歷,別的情況什么也不知道。陳賡派劉鼎以楊登瀛“專家”的身份前去給叛徒拍了兩張照片。誰知那個叛徒曾在莫斯科東方大學軍事班學習過,竟認出了劉鼎。劉鼎鎮定而機智地搪塞過去,將情報帶回來匯報,證實此人確是山東負責人。后來國民黨見他的身份很高,又供不出更多的情報,就把他槍斃了。
1930年10月,黃埔軍校第一期畢業生黃第洪剛從莫斯科回到上海不久,秘密寫信給蔣介石,說他在共產黨內“不得意”,要求蔣介石面談,他還把周恩來準備同他會面的地點告訴蔣介石,讓蔣派人找他接頭。蔣介石把這件事批交陳立夫辦,陳立夫批給他的手下徐恩曾,徐恩曾又讓楊登瀛去同黃第洪接頭。楊把黃第洪秘密自首情況告訴劉鼎,劉鼎要楊登瀛把這個案子暫時壓一壓,立即報告陳賡轉報中央。后來經過周密調查,證明黃第洪確實寫信向蔣介石自首,中央即決定將叛徒黃第洪秘密處決,為黨除了大害。
劉鼎還參與了對被捕同志的營救工作。1931年夏天,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關向應在英租界被捕,并被抄走一箱文件。周恩來指示,先通過楊登瀛去巡捕房打探情況。楊登瀛很快了解到,經過初審,巡捕房并未弄清被捕者的身份,而英國人對從關向應住處抄去的一大箱文件倒是很感興趣,只是因為不懂中文難以分辨哪些文件重要,哪些是不重要的,天天圍著箱子轉,想不出個辦法來。
這時國民黨卻一直想把這一批文件弄走。英國人說,這個案子本是租界破的,不愿意把文件交給國民黨。陳賡要楊登瀛找英國巡捕房西探長蘭普遜(Lanpson),表示愿意幫助巡捕房鑒別。蘭普遜正想從中挑出重要文件,據為己有,就說,那就交給你來鑒別吧!陳賡根據周恩來的意見,派劉鼎前去“鑒別”。為了防備意外,陳賡還特別囑咐劉鼎:不要將被捕者的真實姓名和身份告訴楊登瀛,怕他知道了膽怯,不好營救。楊登瀛把劉鼎作為他的“專家”介紹給蘭普遜,把他帶到巡捕房存放文件的房間。劉鼎仔細地檢查了全部文件,抽出其中的重要文件藏在身上,臨走的時候,手里拿了幾張油印文件,對巡捕房的人說:“我帶回去看看!”就這樣蒙混過去了。
后來,陳賡讓楊登瀛告訴蘭普遜:被捕者是一位學者,從他家抄出來的這些文件,都是學術研究資料。蘭普遜見關向應既然不是重要“犯人”,就把他轉交給龍華淞滬警備司令部關押。關向應被捕后化名李世珍,始終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國民黨又沒有撈到這些文件,也以為關向應并非“要犯”,不予重視。隨后,黨就設法把他營救出來了。
關向應1931年底出獄后,中共中央即派他前往湘鄂西蘇區工作。
敵人監獄里的嚴峻考驗
1931年4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主持中央特科日常工作的顧順章在漢口被捕叛變。在周恩來沉著機智的指揮和周密細致的部署下,徹底粉碎了敵人“一網打盡”中共中央的陰謀。周恩來報請中共中央批準,對中央特別委員會及中央特科進行了調整。決定原在特科與顧順章共事多年的陳賡、李強、陳養山、李克農、錢壯飛、胡底撤離上海,周恩來也及時隱蔽起來。劉鼎因過去同顧順章極少接觸,可以暫不隱蔽,仍留在改組后的中央特科繼續工作一段時間。
中央特科改組后,第二科工作由潘漢年接替,劉鼎把所聯系的情報關系陸續作了交接,手上暫還留下與國民黨改組派內一位“高先生”聯系的工作。自從“九一八”事變發生后,國民黨內部派系矛盾激化,改組派加緊倒蔣活動。中共中央急需探知這方面的情報,劉鼎為此繼續奔波。1931年10月10日晨,劉鼎去上海外灘公園同“高先生”接頭時,不料早有特務埋伏在那里,劉鼎一到公園就被抓走。
劉鼎被捕后,遭到敵人嚴刑拷打,但他堅決不吐露真實身份。他化名甘作民,偽造了個人經歷,在龍華監獄里關押了十余天,又解往南京憲兵司令部暫判二年,關押在南京陸軍監獄。劉鼎始終以堅強的意志和清醒的頭腦對付敵人的軟硬兼施、威脅利誘,嚴格保守黨的秘密。“劉鼎在南京監獄里按照秘密通信辦法,和上海的中央特科組織取得了聯系,并匯報了在監獄中了解到的情況。一次,中央特科負責人潘漢年派兩名同志以親屬探監的名義看望他,并傳達要他‘爭取早點出獄’、或打入南京敵特組織或回上海工作的指示。他根據這一指示欺騙敵人,力爭盡快出獄。1932年9月,劉鼎經康澤等出面作保獲釋出獄。”出獄后,“他擺脫了盯梢,找到我黨設在南京的一個交通機關,由那里的同志們護送上火車,連夜趕到上海。他在上海找到中共組織,匯報了自己被捕后的情況,并請求派他到中央蘇區去。不久,潘漢年代表組織同意他的請求,安排他轉移蘇區。”(吳殿堯:《劉鼎》,《中共黨史人物傳》,第四十三卷)
劉鼎這次能被“保釋出獄”,與他的夫人吳先清關系很大。前文所講“潘漢年派兩名同志以親屬探監的名義看望他”,并向他傳達了黨的指示的,就是吳先清和她嫂嫂孫儒珍。“孫儒珍20年代畢業于北京高等師范學校,在京念書時,結識了當時在保定軍校念書的一些同鄉,這些人到30年代都在國民黨軍隊內任要職。為營救劉鼎出獄,吳先清認為這些關系可以利用,于是就請嫂嫂到南京去拜訪她熟悉的那些要人。嫂嫂先找到國民黨首都警察廳督察處長李進德。說明來意,得到這位官員的幫助,以自己的小汽車護送她們。第二次姑嫂倆來到南京,先在中央飯店住下,再打電話給李進德。李進德怕她們有危險,把她們接到自己家里住下,然后再找國民黨空軍司令周至柔,要他出面疏通。因吳先清的哥哥吳全清與周至柔是同鄉,又當過周的機要文書,所以周至柔與吳先清是熟悉的,也知道她是共產黨。當周一見到吳先清便哈哈大笑地說:“綠客婆(按:臨海方言,意即土匪婆)來了。”吳先清也坦然地說:“是的,我來了,今天要么你們把劉鼎放出來,要么把我也一起關起來。”當然,放出劉鼎并沒有那么簡單。但是,這次活動卻非常起作用。吳先清一方面利用這些關系,巧妙地向劉鼎傳達了組織的指示。使劉后來得以取保獲釋,回到上海。另一方面,自己在這些關系的“保護”下,得以安然無恙地回到了上海。(趙子:《吳先清》,《中共黨史人物傳》,第三十四卷)
劉鼎于1933年秋被保釋出獄,回到上海。這年入冬,吳先清懷孕了。她和劉鼎商定,等孩子生下后,送回四川劉鼎的老家交由父母撫養。1933年春節前,他們回到四川南溪。不料剛過春節,有人向警察局告密:“闞家來了一對‘共匪’。”闞家在警察局工作的親威也來報信說,敵人正在布置抓人,要他們連夜出城逃走。得到消息后,他們仍靠這位親戚幫助用籮筐把他們墜下城墻,在長江邊找到一只小船,離開了家鄉,回到了上海。不久,劉鼎離開上海,前往蘇區。從此他們就再沒有見過面,這次分別竟成永訣。
“1933年,吳先清經中央批準,調出中央特科,到共產國際遠東情報局工作,任諜報組長。為了不影響工作,她把出生一個月的嬰兒,送到臨海自己家去,請母親撫養。由于工作的需要,她每天都以貴婦的打扮大搖大擺地進出于上海一些重要人物的家中,其中有幾家還與她來往特別密切,……使住在隔壁的上海市公安局長閔鴻恩也對她毫不懷疑。吳先清和國民黨上層人物的來往給革命工作做了許多有效的掩護。1934年夏天,陳修良在日本東京,得知吳先清仍在上海負責一個組織的領導工作,即托人帶口信給吳先清,把自己在東京的情況告訴了她,要求與中央接關系。吳先清一面約陳修良到上海來會晤,一面向上級匯報,討論了陳修良今后的工作安排。陳修良一到上海就與黨組織重新接上了關系,并派她在東京工作。時隔不久,吳先清與陳修良又在東京會面了。陳修良對吳先清在不懂日語的情況下,獨自大膽地跑到人地生疏的東京來的勇敢精神,十分敬佩。”(趙子:《吳先清》)
1935年5月,吳先清所在組織的負責人,因叛徒出賣,在上海被捕。她即被黨組織召回上海,并于當年9月派她往莫斯科學習。她到蘇聯后改名羅莎(玫瑰)·拉庫洛夫,在馬列主義學院學習一年。不幸在學習期滿,等待回國期間,遇上蘇聯肅反擴大化,1937年11月間,她在莫斯科郊區馬拉霍夫卡招待所被捕,被誣為“日本間諜”,流放到西伯利亞做苦工,從此再無她的音訊。這年她僅33歲。后來雖然她的沉冤得到昭雪,她的生平事跡也被收入《中共黨史人物傳》和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革命烈士傳》中。
毛澤東說:“西安事變,劉鼎同志是有功的”
1933年初,劉鼎化名戴良,從上海出發前往中央蘇區。這時正當國民黨對中央蘇區的第四次“圍剿”,劉鼎途經贛東北蘇區時,由于通往中央蘇區的交通已被敵人嚴密封鎖,只得暫時停留下來。方志敏征得中共中央同意,留他在贛東北蘇區工作。由于他在蘇聯時曾在空軍機械學院學習過,懂得一些兵器知識,就讓他擔任兵工廠政委。他親自動手研制并組織生產了紅軍第一門炮及炮彈,開創了我黨早期兵工事業。1934年10月,方志敏率紅軍抗日先鋒隊向皖南挺進后,敵人對蘇區大舉“清剿”,1935年5、6月間,劉鼎在弋陽南山的山林里被俘。
經敵人的輾轉押解,劉鼎被關押在江西九江俘虜營。他在審訊時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只說是途經蘇區被紅軍俘虜的工程師。他常利用自己的特長,幫助敵人干點技術活兒,如修理汽車、鐘表等等。敵人相信他是個工程師,就逐漸放松了對他的看管,有時還帶他外出買菜、修理工具,他便利用這些機會探明周邊情況,為出逃做準備。
這年秋天的一個周末,劉鼎逃到江邊碼頭找到一艘開往上海的輪船,把俘虜營食堂管理員要他代買蔬菜的錢給了“撈黃魚”的水手,被藏進船艙離開了九江。這時上海黨組織遭到嚴重破壞,中共中央在兩年前已遷往中央蘇區。劉鼎一時接不上組織關系,就去找原在中央特科工作、以后調到共產國際中國組的紹敦電機公司的“蔡老板”蔡叔厚。蔡叔厚先安排劉鼎在一家旅店住下,其后就把他介紹給美國共產黨員、著名記者艾格尼絲·史沫特萊。
史沫特萊是中國人民的朋友,深切同情中國革命,她是中國民權保障同盟的成員,經常掩護、營救共產黨員和革命者。她把劉鼎帶到愚園路1305弄4號英租界工部局工業科督察長、新西蘭籍朋友路易·艾黎家里。艾黎也是中國人民的朋友,同情中國革命,他一直把他的家作為共產黨員的避難所。當時和他同住的還有英國共產黨黨員甘普霖,管理著共產國際在上海的一部秘密電臺。劉鼎躲藏在艾黎家將近一年,盡管環境險惡,但在艾黎積極支持下,還繼續不停地進行革命活動。艾黎在其回憶錄《艾黎自傳》里說:“我的住處既已用作革命干部可以居留的地方,我們不久便習慣于陌生人來來往往而不知其真名實姓。艾格妮絲帶他們來時,總給每個人起個英文名字。
“1935年,一天晚上,艾格尼絲來時陪同她的是一個身材不高的人,她介紹說是查爾斯。……于是,查爾斯成了我們家的一員,后來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劉鼎。在此期間,有時要我那個上學的兒子邁克坐我自己的福特牌汽車去運送東西……后來,我聽說警方正在尋找我那個號碼的汽車,便趕緊把它賣掉。由于我還在消防處工作,我的紅色公務車有時特別有用。”
甘普霖的電臺一直與中國工農紅軍通報,得知中央紅軍長征到達陜北的消息時,艾黎和史沫特萊借紀念俄國十月革命節的機會,舉行了一次小型的慶祝酒會。宋慶齡、劉鼎都參加了這次聚會。其后,一次為了防避可能出現的搜查,艾黎曾將劉鼎送到宋慶齡家里躲藏了三天。
劉鼎在艾黎家里一直住到1936年初,期間張學良曾來上海秘密會見東北抗日義勇軍將領、吉林省自衛軍總司令李杜。張學良原以為中共中央還在上海,鄭重委托李杜幫助尋找中共關系,以商談西北聯合抗日問題。宋慶齡聞知后,認為張學良聯共抗日是好事,應當給予幫助。想起還在艾黎家里的劉鼎,是一位頗有學問,閱歷不凡的共產黨員,她便讓史沫特萊從中溝通。劉鼎經過認真考慮,這年3月與李杜見面商談后,同意應張學良的邀請,前往西安晤張。李杜遂致電張學良:“你要尋找的朋友找到了。”張學良立即派他的高級參謀趙毅前來迎接。
劉鼎臨走,艾黎、史沫特萊等捐獻了不少珍貴禮物,托他帶給紅軍。又把宋慶齡寫給中共中央和張學良的信托他帶交,還請劉鼎將名記者埃德加·斯諾、醫生馬海德帶往陜北蘇區。
3月20日,劉鼎在趙毅陪同下到了西安。劉鼎在西安受到張學良的熱情接待,他在這里的工作取得了良好的成績,得到中共中央的贊賞。1986年7月25日,劉鼎在北京病逝后,9月2日新華社向全國播發的《劉鼎同志生平》中對這一段歷史作了如下的評價:“1936年3月,劉鼎同志赴西安,以他的學識和豐富的斗爭經驗,系統地向張學良將軍介紹了中國共產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使張學良將軍對共產黨和紅軍有了更確切的了解,加強了他與共產黨全面合作抗日的信心和決心,為周恩來同志到膚施(延安)與張學良會談作了準備。劉鼎同志參加了這次會談,隨后被任命為我黨駐東北軍代表。他協助張學良將軍以團結抗日的愛國主義思想教育東北軍,加強東北軍與紅軍、十七路軍的團結。黨中央對劉鼎同志當時的工作給予了充分的肯定。毛澤東同志一再指出:‘西安事變,劉鼎同志是有功的。’”
劉鼎同志是中國共產黨最早在外國學習科學技術的黨員之一,以后成為我國軍事工業的創始者和主要奠基人。從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抗日戰爭開始,他嘔心瀝血,竭盡畢生精力,從事兵器工業的創建和國防工業的建設,建立了不可磨滅的功勛。
劉鼎以對黨的赤膽忠心和堅強不屈的戰斗精神,頑強地度過了曲折坎坷的一生,為黨的事業作出了卓越的貢獻。在他謝世后,人們看到在他的臥室案頭,擺著一張發黃了的剪報卡片,上面寫著周恩來的話:“我們要做實實在在的事,做實事,收實效,才會對人民有利。說真話,鼓真勁,做實事,收實效。這四句話歸納起來就是:實事求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是最老實的人,因為只有老實人才能經得起事實和歷史的考驗。”劉鼎和周恩來都是這樣“經得起事實和歷史的考驗”的老實人。
(責任編輯 方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