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辛亥革命到五四運動前后,是中國社會急劇變化的時代。社會的急劇變化,推動一大批知識分子為進一步解決中國的出路問題,掀起向西方學習真理的新熱潮。辛亥革命有力地打擊了封建專制制度,造成“國人莫不談革命”的氛圍。同時也由于它的不徹底性,出現南北對峙,軍閥林立,各霸一方的局面,客觀上形成有利于各種學說傳播,不同學術思想碰撞的空隙和空間,從而使中國再度出現類似春秋戰國時代“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局面。
“兼容并包”與思想自由
1917年,著名教育家蔡元培接任北京大學校長后,提出“思想自由”、“兼容并包”方針,并對學校組織和教員隊伍實施了若干整頓改革措施。所聘教員中,有自由主義派胡適,也有共產主義者陳獨秀、李大釗;有舊派學者黃侃,也有新派作家魯迅(兼職)、周作人;有青年學者梁漱溟,也有“歷史復雜”、且有污點、曾經擁護袁世凱稱帝的“六君子”之一劉師培……如此等等,曾引起社會上的種種非議。蔡元培發表《致<公言報>函并附答林琴南君函》,答辯說:“本校教員中,有拖長辮而持復辟論者,以其所授為英國文學,與政治無涉,則聽之。籌安會之發起人,清議所指為罪人者也,本校教員中有其人,以其所授為古代文學,與政治無涉,則聽之。……教員中間有喜作側艷之詩詞,以納妾、狎妓為韻事,以賭為消遣者,茍其功課不荒,并不誘學生而與之墮落,則姑聽之。夫人才至為難得,若求全責備,則學校殆難成立。”正是因為貫徹了“兼容并包”的方針,使北京大學這所死氣沉沉的官宦學校(學生被尊為“老爺”,監督和教員被稱為“中堂”、“大人”),成為聚攏一大批不同學術流派的大師級學者,各種思想彼此交匯、互相碰撞的學術重鎮,成為五四時代“百花齊放”的一個縮影。
“兼容并包”的靈魂,是思想自由。思想自由,原為歐洲文藝復興時代資產階級思想家伏爾泰提出的重要口號。他認為思想自由是與生俱來的天賦人權,“自由就是只受法律支配”。另一位思想家盧梭對“自由”做了重要補充:“人生而自由,卻無往而不在枷鎖之中”,他把自由與民主聯系起來,沒有民主不可能有自由。“自由與民主”,成為資產階級向封建專制統治和宗教蒙昧統治進行斗爭的思想武器,在人類發展史上起過重要的革命作用。
思想自由的主張于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傳入中國以后,首先遭到封建專制勢力的反對,他們視自由為洪水猛獸,大逆不道。其次,社會上也引起不同的反響,有的要求極端自由,反對一切社會約束。有的擔心強調自由,會造成社會秩序的混亂。面對封建專制勢力的反對和眾說紛紜的輿論,革命民主主義者、早期的馬克思主義者以及資產階級自由主義者,堅持高舉自由與民主的旗幟,猛烈地批判封建主義。如早期的馬克思主義者李大釗,連續發表《憲法與思想自由》、《危險思想與言論自由》、《自由與秩序》等多篇文章,從人類生存的需要、社會的發展、歷史的教訓,以及個人與社會、自由與秩序等多方面,進行分析,其思想至今仍不失其生命力。
李大釗認為,世界的多樣性,人類生存需要的多樣性,以及人與人的千差萬別的不同個性,都要求思想應該自由。李大釗列舉古今中外的歷史教訓指出,實行文字獄,禁止不了思想的傳播。
五四時代的馬克思主義者陳獨秀,對李大釗的上述思想做了重要補充。他于1919年12月1日寫的《法律與言論自由》,從人類文明發展史的角度,深刻地闡述了法律與言論自由的辯證關系,他指出,“政府一方面自己應該遵守法律,一方面不但要尊重人民法律以內的言論自由,并且不宜壓迫人民‘法律以外的言論自由’。”
五四時代的一大批知識分子,正是發揚了思想自由的精神,并且在北京大學這樣知識分子密集的地方實行了“兼容并包”的方針,才能在南北對峙、軍閥林立的空隙,創造出思想空前活躍、學術觀點百花齊放的新局面,從而掀起洶涌澎湃的思想啟蒙運動,有力地推動了中國近代歷史的發展。
五種影響后世的學說流派
從辛亥革命到“五四”運動前后,樣式紛繁的思想文化潮流中,有五種學說流派對歷史的發展,起了更為深遠的作用。
1.“科學救國主義”與科技工作者的愛國心
1914年夏天,世界風云劇變,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在即,美國康乃爾大學的中國學子們想到,在如此危難的形勢下,我們能為祖國做點什么呢?有人提出,中國最缺科學,應辦個雜志向國內介紹科學。這個提議立即得到眾人的響應,于是辦起《科學》雜志。1915年10月,留美學生又成立“中國科學社”,1918年該社遷回國內,組織和成員都隨之進一步擴大。門類擴大到農林、生物、化學、土木工程、機械工程等多方面,并在上海、北京、南京、廣州、沈陽、重慶等十余省市成立社友會,成員發展到600多人。
1918年,蔡元培在為《科學社征集基金啟》中,提出當今的時代是“科學萬能時代”。另一位重要人物范源濂,于1919年2月寫的《為中國科學社敬告熱心公益諸君》,系統地宣傳了“科學救國”主義,他說:“今之世界,一科學世界也。交通以科學啟之,實業以科學興之,戰爭攻守工具以科學成之。故科學不發達者,其國必貧且弱;反之,欲救其國之貧弱者,必于科學是賴。”曾任該社首任社長的任鴻雋,于1920年第五次年會開會詞中,進一步闡發了科學的重要地位:“現在觀察一國文明程度高低,不是拿廣土眾民、堅甲利兵作標準,而是用人民知識的高明,社會組織的完備和一般生活的進化來做衡量標準的。現代科學的發達與應用,已經將人類的生活、思想、行為、愿望,開了一個新局面。”
“科學救國”主義的出現,受到來自三個方面的批評:一是守舊者,如梁啟超;二是一些極端的“革命者”;三是馬克思主義者。
今天應該怎樣評價“科學救國”主義呢?我認為四個方面值得肯定:其一,在近代中國科學技術十分落后的狀況下,大量介紹了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和科學知識,作用和影響不可低估。其二,宣傳了科學思想和愛國思想,對五四運動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其三,對工業生產、科技事業、科技人才培養,起了重要作用。即使在社會大變革年代,人總是要衣、食、住、行,生產是不能停止的。其四,盡管“科學救國”主義有缺陷,但作為一個口號,曾成為幾代知識分子,在各種艱難復雜的環境中,矢志努力,報效祖國的精神支柱。
2.從國粹主義到新儒家哲學
正如陳獨秀所說,國粹主義分三派:“第一派以為歐洲夷學,不及中國圣人之道”;“第二派以為歐學誠美矣,吾中國固有之學術,首當尊習,不必舍己從人也”;“第三派以為歐人之學,吾中國皆有之”。國粹主義的代表人物,如梁啟超、章太炎、劉師培、黃侃、辜鴻銘等,雖然個人經歷和治學道路有所不同,但都有深厚的國學功底,又對西方文化有廣泛的了解,堪稱“學貫中西”的大師級人物。他們在向西方學習的過程中,深感西方社會存在的種種問題,提出重新審視西方文明的價值觀問題。并且大聲疾呼:用中國的精神文明去挽救西方物質文明的破產。他們的觀點,對當時中國大多數知識分子對西方文明持理想化和盲目樂觀的現實來說,具有一定的警示意義。然而,他們對資本主義的觀察缺乏廣泛性和深刻性,對中國傳統文化又沒有科學的分析,因此,結論具有很大的片面性。
國粹主義者的言論受到啟蒙思想家的批評。陳獨秀在《學術與國粹》一文中指出:“學術為吾人類公有之利器,無古今中外之別,……盲目之國粹論者,不明此義也。”李大釗在《今與古》中,對國粹主義者的悲觀態度也作了具體分析,他說:“歷史的演進,常是一盛一衰,一治一亂,一起一落。人若生當衰落時代,每易回思過去的昌明。”啟蒙思想家們由于本人也有著形而上學絕對化的缺陷,使得有些人在批評國粹主義時,陷入否定一切的另一個極端。
在啟蒙思想家與國粹主義者激烈爭執中,北京大學有一位年輕的教師引起人們的注意,他就是梁漱溟。梁傾向于舊學,又不是舊派中的成員。他提出的新儒家哲學,可以說是對國粹主義的改造和發展。新儒學把世界文化分成三種:西洋文化,“意欲向前”,以科學見長;中國文化,“意欲調和持中”,以玄學見長;印度文化,“意欲反身向后”,以宗教見長。認為人類的發展面臨三大問題:一是人與物的關系,西洋文化強調“改造自然,利用自然”,取得很大成功;二是人與人的關系,西洋文化是“個人本位,自我中心”,中國文化提倡和諧,比西洋文化成功;三是人的情志問題,即淡化生、老、病、死,印度文化以宗教解決了這一問題。基于上述分析,梁漱溟認為:“世界未來文化就是中國文化的復興”。新儒家哲學的根本弱點在于,就文化談文化,沒有把作為社會上層建筑的文化與經濟基礎聯系起來。然而,新儒學卻從更深的層次上提出人類發展各個階段都要注意解決的問題:人與物的關系,人與人的關系,人的情志問題。因此,近一個世紀以來,人們雖然并不贊成梁的學說,卻始終對他提出的問題保持了解的興趣和研究的熱心。梁漱溟本人,也一直成為社會關注的人物。
3.“實驗主義”與實驗主義者的實驗
實驗主義亦稱實用主義,19世紀70年代產生于美國,20世紀初到30年代進入鼎盛時期。1919年7月,胡適發表《實驗主義》長文,把實驗主義理論系統地介紹到中國來。胡適講的實驗主義大體上包括三方面內容:一是真理觀,鼓吹“有用的就是真理”。二是發展觀,胡適有一句“名言”:歷史“是一個很服從的女孩子,她百依百順的由我們替她涂抹起來,裝扮起來”。他還主張“一點一滴的進化”,反對突變,主張改良,反對革命。三是方法論,胡適主張研究問題要“大膽的假設,小心的求證”。先找出問題;再提出“假設的解決方法”;進一步分析哪種方法適用;最后,用實驗驗證解決問題是否真實可靠。
1919年7月胡適發表《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引起一場大的爭論。他把“問題”與“主義”對立起來,反對宣傳馬克思主義,推銷改良主義,然而也確實抓住了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的某些弱點。李大釗等人一方面旗幟鮮明地據理以爭,指出胡適的實用主義錯誤所在,另一方面坦然承認胡適的某些批評是正確的。胡適是個不甘寂寞的人,1922年5月,聯合十幾位教授、名流發表《我們的政治主張》,提出在不改變舊制度的前提下,組織“好人政府”,又引起許多人參與爭論。
縱觀胡適五四運動前后的言行,可以說,他既不是一無是處的罪人,也不是身泛靈光的圣者,而是在五四運動中起過重要作用,后來輾轉于政治與學術之間,頗顯尷尬的學者。他口稱不談政治,卻又不甘寂寞,對政治難舍難割,躍躍欲試;他涉入政治,又對中國的政治(包括國情、民情、官情)并不在行。他被尊為自由主義的領袖,然而他的“實驗”卻始終停留在口頭上或夢境中。胡適身上的這些矛盾,在近代自由知識分子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胡適畢竟是個有大貢獻的學者,他的思想遺產值得后人研究和借鑒。
4.無政府主義的“互助公例”學說
20世紀初,無政府主義被介紹到中國來。最早從事這一工作的是留學歐洲和日本的一些知識分子和同盟會會員。1912年5月,由劉師復、莫紀彭等于廣州,創立國內第一個無政府主義團體“晦鳴學會”。無政府主義思潮在五四運動時期,曾受到眾多知識分子的歡迎。當時的無政府主義團體有近50個,宣傳刊物與書籍達70多種,遍及全國14個省市以及南洋地區。無政府主義的基本主張是:反對一切權力和權威,鼓吹個人絕對自由,幻想建立無政府社會。無政府主義思潮能夠在中國流行,除有小生產者與自然經濟的廣泛社會基礎外,還和五四時代知識分子的狀況有著直接關系。那個年代的青年人也是喜歡追求新潮,剛剛接觸“自由、平等、民主”等新的思想,而一時又缺乏深刻的理解;接受了西方現代科學知識,卻又難于擺脫舊的士大夫傳統思想的影響。如“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自在心理以及“無為而治”的理想追求,在許多知識分子身上有著深刻的印跡。這些傳統影響容易在無政府主義那里找到共鳴。
中國的無政府主義者,除一般的主張反對一切權力和權威,鼓吹個人絕對自由等,還著重宣傳克魯泡特金的《互助論》。他們在對現實的觀察與思考中,也提出了一些有價值的問題。無政府主義者認為,社會的發展僅有“互競公例”不行,還要有“互助公例”。他們一方面看到“競爭,則優勝劣敗。不競爭,則優敗劣勝”;另一方面又不滿意于“勝者存,敗者滅,則只有優者之進化,而無劣者之進化”的“弱肉強食”。他們主張:“互助與競爭并重”,“相害者,競爭;不相害者,互助”,“同則互助,異則競爭。同而不互助,則優劣俱敗;異而不競爭,則優敗劣勝。”(《無政府主義說》)現代學者對生物鏈的研究表明,動物之間的弱肉強食,當弱者被吃得瀕臨滅絕時,強者無食可進了,必然也要瀕臨滅絕。人類比動物高明,人有思想和智慧,出于自身利害的考慮,能夠自覺地調試某些關系,不致完全陷入盲目性。人類社會,既需要“競爭”,也需要“互助”。把“競爭”絕對化,將導致整個社會失去平衡,甚至陷入絕境,勝者本身也無法生存。這一思想,對于當今世界,仍不失其現實意義。
5.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在各種批評中前進
19世紀40年代產生的馬克思主義,半個多世紀以后才遲遲為中國人所知曉,直到1919年五四運動以前,只是以只言片語的形式出現于少數知識分子的文章中,并未引起廣泛的關注。原因何在?我以為根本在于東西方社會存在著巨大的差距。
首先,馬克思主義是歐洲資本主義社會進入發達階段的產物,對生活在半封建半殖民地而又長期閉關自守的中國人來說,是十分陌生的,這就為中國人學習馬克思著作,弄懂馬克思主義理論,帶來很大的困難。
其次,馬克思主義形成的文化背景,是歐洲近代社會的民主傳統和發達的科學。其直接來源為:德國古典哲學,英國的古典政治經濟學和法國的空想社會主義。而中國則長期為封建專制思想所禁錮,再加上近代以來科學和生產力發展落后,處處為濃厚的封建迷信和愚昧無知所籠罩,這就使得多數中國人很難從世界觀的高度來正確領會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思想和革命精神。
第三,馬克思主義的主要鋒芒所指,是以唯物史觀和剩余價值理論揭露和批判資本主義社會,提出科學社會主義的偉大理想。而處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中國社會,它所直接面臨的問題并不是一般資本主義,而是封建主義統治和外國列強的入侵。在中國人面前,正如列寧在評論俄國狀況時所說:“與其說是苦于資本主義,不如說是苦于資本主義發展得不夠”。這就使得如何掌握和運用馬克思主義這一思想武器,增加了特殊的困難。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國早期的馬克思主義者在宣傳和運用馬克思主義理論中,碰到了許許多多的問題,集中的表現于“三次大的論戰”。其中之一是“問題與主義”之爭。1919年7月,胡適發表《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8月,又發表《三論問題與主義》、《四論問題與主義》。他把問題與主義對立起來,反對階級斗爭學說,不贊成宣傳馬克思主義理論。然而胡適也表示:“我所攻擊的也只是這種不根據事實的、不從研究問題下手的、抄襲成文的主義。”早期的馬克思主義者在辯論中,堅持了馬克思主義的原則,同時也吸取了對方合理的意見。結果,“問題與主義”之爭,不但沒有損害馬克思主義,而是通過爭論促使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進一步發展,促使了中國早期馬克思主義者水平的提高。
另外兩次較大的爭論是“關于社會主義的討論”和對無政府主義的批判,也同樣對中國的馬克思主義發展起了積極的促進作用。如改良主義者張東蓀等人明確主張當時中國應該發展資本主義,不同意“現在中國就實行社會主義”,這一意見的合理成分,就為早期的馬克思主義者和中國共產黨所吸取,激發了進一步研究中國的國情,在把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相結合方面,短短幾年內取得相當的成績。和無政府主義爭論中,由于陳獨秀等人和對方反復通信,以平等的地位,采取擺事實講道理,以理服人的方法,使若干理論問題,如對領袖意志、群眾意見與法律的關系上的認識深入一步,
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發展和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的歷史經驗表明,馬克思主義不害怕批評,即使是錯誤的批評。通過比較、鑒別、爭論,特別是通過不斷的實踐,才能發展真理,并使錯誤的思想得到“揚棄”。
啟蒙者的張揚與困惑
從辛亥革命到五四運動前后,是中國近代知識分子思想和學術最為活躍的時代。各種社團如雨后春筍般涌現,據統計約有300—400個,且覆蓋全國大部分省區。創辦刊物不下400多種。思想和學術的活躍,來源于中國近代知識分子愛國心切和東西方文化的交匯,從而沖破了舊傳統的桎梏,擴展了眼界,振奮了精神,形成一股強大的思想解放的潮流。那個年代,不管你信奉什么學說和主義,都提倡六種精神:“科學的精神”、“創造的精神”、“批評的精神”、“互助的精神”、“奮斗的精神”、“堅貞的精神”。
中國近代知識分子在尋找救國救民道路,進行思想啟蒙以求社會改造的歷程中,碰到的一個突出的問題是,如何發動群眾?一部分知識分子很早就感受到這個問題,并多次提醒大家注意。
然而也有一些人,面對知識分子與工農大眾在生活方式、工作方式、思維方式和思想認識上的巨大差距,面對社會上出現的“你們讀書人,都是白吃閑飯”的輿論沖擊,自己在理論上缺乏科學的認識,實際生活中又缺乏解決矛盾的辦法,從而陷入困惑之中,產生了一種自責心理和懺悔情緒。有的鼓吹起“教育無用論”,這種說法夸大了知識分子的某些弱點,并且把是否會干農家活兒作為衡量社會上一切人有用與無用的唯一標準,除了干農家活兒,一切知識都是無用的。更有甚者,提出消滅知識分子,在知識上搞平均主義,是解決一切社會問題的根本。
五四時期在一部分人中產生的貶低知識分子、敵視知識分子的傾向,以及許多知識分子自身懷有的困惑情緒、懺悔情緒和自責心理,作為潛流,在以后大半個世紀的歷史進程中,始終存在著。特別是隨著工農運動的興起和一部分激進的知識分子轉化為政治家,使這一潛流變為“洪流”,且幾度泛濫成災。以知識分子為異己力量,大整知識分子的潮起潮落中,許多知識分子都能以原罪的心理,心甘情愿地接受種種“考驗”。這不能不說是中國近代知識分子比西方知識分子不同的一個特點。他們并不軟弱和愚昧,是由于近代中國社會腦力勞動與體力勞動、城市與鄉村巨大差別的國情,而產生的愛國情結轉化為困惑與自責心理所致。
(責任編輯 洛松)